第4章 文化输出与最终解释权
心头疑惑，但不妨碍他下一刻“打马”回身，就往村里折回去，口中则念叨着：“小玉啊小玉，这就不能怪你家哥哥了。”
待绕过了视线遮挡，他看清了前方呼喊的是村南的李家伯伯，遂大声应道：“李家大伯，可是有什么事？”
远远听的李家伯伯大喝:“我家二郎成了一门婚事，想请大郎再写个大红喜字，不知大郎……”
“大伯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可需喜庆楹联，粘贴门墙？”
双方交谈之间，骑驴的王有才已经近了，李家大伯闻言喜上眉梢，赶紧上前牵了驴绳，看这情形倒是要为王有才开路。
王有才身形一个趔趄，赶紧翻身下马，今天的主角儿可是李家二郎，那个小伙子他印象不差，是一个敦厚老实的后生，如果新郎官他爹牵着骑驴的他一路过去，那不要乱套了。
将驴栓进驴棚，跟小玉招呼一声，这便匆匆地跟着李家大伯去了，他家便在村中央偏南一些，同样的茅草屋，同样的柴棚草舍，只是分了前后院，茅草屋比他家多了不少，里院的是李家大郎的茅草屋，已经有些陈旧，墙皮脱落，顶上的茅草也发白泛黑，想然是有些年头没翻新了，前院的茅屋就崭新异常，茅草金黄发亮，墙壁浮皮隐隐还未干透，倒是泥胚抹的不甚平整，想是为了二郎的好事，李家大伯一家子白天锄田，夜里赶工，不然庄户人家，还能差了这点手艺？
在进入院子之后，人不是想象中的那般多，倒是有不少村里的老人前前后后的凑上来围观，直到这时他才后知后觉的明白，今天并不是李家二郎大喜之日，只是求亲成了，拜谒了亲家公回来，请了村里亲近，告诉则个，一来分享喜事，二来寻求一些帮助。
众人见王有才跟在李家大伯身后进来，也纷纷上前打声招呼，要么也远远招呼一声，王有才也在人群中也看到了李家大郎，只是人早已褪却了往年的憨直，脸庞上多了一些市侩，对王有才更是一顿吹捧，什么文曲星下凡，什么宰辅之才。
唐朝虽然尚武，但读书人还是很受尊敬的。
且抛开读书人身份不谈，在卧虎岗邻里几个村头，王家孤儿还是很有威名的，且这不是一两天的印象，这已经是俗成的见识。
很快木桌上一张折叠整齐的“红纸”被铺了开来，几张布满皱纹黄中泛黑的大手伸了上来，压住纸张边角充当镇纸。
王有才看了看红纸，再看了看围了红纸一圈的大手，有些叹息。
这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一张红纸，它就是一张茅纸，至于上边的红色多半是人群中有些赧然的李家婶婶采的花色染的，你很难想象一个四五十岁的大娘，也许要比看上去的年轻一些，如此年纪展露羞赧局促神情的样子。
于是迎上李家婶婶视线，给予其肯定的目光，大声夸赞道：“万紫千红的喜字，这还是头一遭写，婶婶这个寓意好啊！”
仅管不是很懂他说了什么，但他溢于言表的赞叹以及笑容还是能读懂的，总之就是这样做不但不错，而且意外的好。不但李家婶婶露出了惊喜的笑容，在场的李家人也笑容满面。
笔不知是哪儿借来的，有些脱毛，但不碍事，王有才再瞅了瞅一只只压着红纸的大手，知道他们不识字，只是单纯好奇，想着瞅瞅字长的啥样。
喜字没什么可说的，是后世记忆中的双喜字，他倒是不怕有识文断字的人路过质疑，反正粘贴喜字对联是宋朝才开始的，而且此时的太宗春秋鼎盛，还未曾粘贴门神。于此间他是的文化的第一输出人，发明人。具有最终解释权。
尤记得那年除夕，王有才有些兴奋地拉着小玉贴好春联，粘好福字。转身一瞧邻居家光秃秃的门墙，却是丝毫生不出那种年味儿，与此间年就是年，如往常安静的一天。
王有才多少有些气恼，大手一挥写了数十张大福字挨个敲门，起初很多人都不愿意贴，好说歹说尤是不行。
无奈之下王有才只能祭出神鬼胡说，事实上说什么寓意吉祥村民根本不为所动，但你说这是道观求来的字，开过光，有驱邪避灾之效，邻里就诚惶诚恐了起来。为了加深影响，他甚至有区别地跟一些亲近的邻里私下说，贴这福字可佑家里出读书人，并且以自己为例，说自己当年是如何的痴傻，如今却是如何的识文断字，全赖他爹王有剩求字之功。
不成想这一番无厘头的说法起到的效果格外的好，他们相信眼见为实，王有才识文断字之谜终于有了出处。
于是一个晚上过去，次日醒来。不但家家院门张贴福字，就连王有才粗心落在自家墙头的一沓福字也不翼而飞，于是满村张彩。
但有说不说，张贴红色就是喜庆，这一波文化输出算是成功了，村人习以为常，甚至无师自通，在一些要紧日子，还要请王有才写字，虽然不及道观求来的灵验，但多少也是个念想。
喜字写好了，对联写什么呢？这倒是令王有才有些犯愁，写爱情的？他第一念头便是想到了“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可是这也不是对联啊？但转念一想他便恍然开朗。纵使是对联又是如何，让这些看字如看花的村人来瞧个稀罕？
至于版权一说，那就更不需要在意了，别说写《长恨歌》的白居易他爷爷出生了没？就是所写的李隆基他老祖宗还春秋鼎盛高居皇座呢。
于是运笔如飞，一气呵成。
由于他起笔收笔都伴有繁复夸张的肢体动作，抑扬顿挫显得颇有气势，以致于围观的村民呼声连连，惊叹不已。
这姑且算作上联，至于下联，同理也就不需讲究对仗工整了，心头一动：百年好合喜结连理早生贵子。
又是一气呵成，在一阵惊呼声中他便要置笔身退，冷不丁的听到身后一个老伯咕哝的声音：“后生子，我记得往年两边彩联都是一样长短的。”
闻言的王有才身子一滞，作势置笔的手定僵在半空，额头汗水缓缓渗出。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一二三……十三十四；百年好合喜结连理早生贵子，三四十二。
卧槽！
大意了大意了。
事实上就是拥有最终解释权，你也不能胡来，将群众当傻子。上下联对仗工整与否暂且不论，两边字数你得一致吧？他倒不以为那个疑惑出声的某个老伯是数过字数的，至少写出来的长短看起来你要差不多吧？
“咳咳咳，当然还没完了，你让我酝酿一下，读书人的事情你们不懂。”王有才僵直着脸部的肌肉，神情勉力镇定，如是道。
写什么呢？婚也结了？贵子也早生了，好，那就剩升官发财，棺材？
咦……
不吉利！
写什么呢？新婚燕尔！他灵机一动，有了！
两字落下，他满意的点了点头，轻吐一口气，这才功成身退，在一阵赞叹感谢声中回到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