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入歧途的阴郁钢琴家(18)
言墨走回医院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陈书白目送他走进病房内,方才放心转身离开。
老管家和言家大少已经办完出院手续,在病房里等了好一会。
言墨推开房门就看到了他们。
老管家在给他收拾东西,他大哥坐在角落里看文件,桌旁放的黑咖啡已经彻底凉透,听见他回来,头都没抬,随意的打了声招呼:“回来了?”
言墨愣了愣,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唐言无奈:“我来。”
有些事不用说的太清楚,心里有数就好。脚下的毛绒拖鞋湿哒哒的,一大早就出门忙活了一上午,都没顾得上吃饭。
胃部隐隐作痛,眼前也一阵阵发黑,难为言墨还能撑这么久。
唐言讨厌这种力不从心的感觉,他有些厌恶的皱了皱眉,决定速战速决。
他沉默了一会,低低的应了一声。
言家大少又问:“死心了?”
“嗯。”
虽然在接到下属汇报之后,言家大少就有所预料,但此时听见回答,他仍然有些意外。言宋抬眸望去,发现弟弟站在那,身子就不自觉的打晃。
他看上去似乎精心打扮过,但此时状态着实算不上太好,嘴唇泛着冷白色,脸上是病态的潮红,眼神却亮的惊人。
两人视线交汇,唐言扯出一个虚弱苍白的笑:“哥你说的是对的,他不值得。”
下一秒,他再也支撑不住,晕了过去。身体颓然得往前倾倒下来。
被快步上前的言家大少一把扶住,他摸了摸弟弟额头,发现烫得惊人,应该是发烧了。
言家大少将人扶到床上躺下,皱着眉头按下了呼叫铃。
老管家站在一旁默默补刀:“小少爷每次去见那人都没什么好事发生呢。”
言宋冷笑一声:“是啊,所以得尽快让这个扫把星彻底消失才行。”
房门打开,护士进来看了一眼情况,转身就急匆匆的跑去喊人:“刘医生不好了,8床病人晕倒了,你过来一下。”
言家大少冷着脸退到角落里,给医务人员让路,他看着病床上言墨苍白的脸,眼神阴郁:“小墨想通了就好,那个扫把星不是对他百般折辱么?我倒要看看他能撑到几时,等人醒了就收网,我要他彻底成为废人。”
老管家恭敬颌首:“好的,少爷。”
几分钟后,市政厅内。
坐在办公室里的中年男人挂断电话,他看向桌上放着的那份开发案,有些头疼的皱眉。
秘书敲门进来,询问道:“局长,旭峰那边来的人已经在会客厅等很久了,您要见他们吗?”
男人摆了摆手:“不见,就说我不在。”
“好的。”,秘书推门出去了。
建设局局长抬手将那封名为豫城规划设计方案书的文件丢进垃圾桶,拿起座机听筒,打了个内线电话:“审批统统不合格,通知下去,剥夺旭峰集团的招商建设资格,一周后重新竞标。”
电话挂断了。
门外
秘书小姐温柔的转答了领导的意见:“不好意思,刚刚帮两位询问了一下,局长人还在外地开会,一时半会回不来,两位请回吧。”
项目部部长一下子急了:“我说这不好吧?我们都跑了几天了?外面停车场那大众,就是你们局长的车,这样你还说他不在,你以为我瞎呢!?”
秘书神色不变:“抱歉。”
市场部经理收好资料,一把扯住同事的手,将人拽了回来,还不忘赔个笑脸:“谢谢,那我们明天再来。”
秘书小姐保持微笑:“好的,慢走。”
两人刚走出市政厅大门,市场部经理的表情一下子阴了:“你说这建设局局长,咱们为了这项目,也没少给他送礼吧?这是闹哪出呢?”
项目部长脸色也不太好:“我看这事多半有点悬,总经理不是说没事吗?自己不来让我们来,关键时刻更是连个影子都没有,这都是什么事你说。”
市场部经理抬头看了天色,“算了,咱们走吧。总是这样也不是个事,回去报告董事长,谁负责的就让谁去善后,这活咱是真干不了。”
“嗯,我看也是。”
两人一前一后走远了。
另一头,海市第一人民医院
骨伤科
李斯言再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麻药效果过了,他是被活活疼醒的。
刚睁开眼就闻到了浓重的消毒水味道。
稍微一动就钻心的疼,他第一反应就去看腿,右边稍微好一点,左腿直接连知觉都没有了。
都包着厚厚一层石膏纱布不说,左腿还被吊了起来。边缘还在隐隐的往外渗血,纱布都透出点鲜红色,单看下半截,包的严严实实的,活像个木乃伊。
就挺吓人的。
李斯言下意识想伸手去摸,不小心扯到伤口,脸都给疼白了。
就在这个时候,护士正好推门进来给他换药,看见顿时很不赞同:“哎你醒了啊?你不要乱动,等下伤口崩开了。”
李斯言开口才发现嗓子也哑了:“护士我怎么了?”
穿着粉色工作服的小护士一脸淡定:“你被车压了,但运气还算好,只断了三根肋骨,两条腿都骨折了,左腿严重一些,开放性骨折,昨天给你做了紧急清创,你人醒了就好,危险期算是过了。这一周内都不能随意挪动,免得造成二次伤害。”
李斯言一听急了:“这么严重?我还有事,大概多久能出院?”
小护士将治疗车推到床旁,边往外拿东西边抽空回答:“你这伤挺复杂的,少说也得在医院住一两个月吧?具体的你等下问一下医生,你可千万别乱跑,恢复不好很容易残疾的。”
李斯言看她手边放着的一大堆东西脸都白了:“你现在要做什么?”
小护士看了看剪刀纱布碘伏:“哦,你到时间换药了,我先进来准备一下,医生马上就来。”
说曹操,曹操到。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从门外走到治疗车旁,带上手套,在小护士的协作下,将李斯言的腿从绑带上搬下来。
他先隔着纱布按了按,问李斯言:“有感觉吗?”
李斯言摇头。
医生点了点头,拿着剪刀就准备开始操作了,李斯言顿时有点慌,一把拦住了:“医生我的情况怎么样?很不好吗?”
医生抬头瞥了他一眼:“不好说,你的外在创伤比较大,左下肢开放性骨折,脱套伤又比较棘手,虽然及时进行了植皮缝合处理,但伤口渗液较多,波动感还是强,情况依旧不是很理想,要看后期恢复,先观察两天看看能不能控制感染吧。”
说完,他顿了顿,又接着道:“你先有个心理准备,万一情况恶化,可能需要截肢,现在我先给你换药吧,可能会有些疼,忍着点。”
李斯言当时人就傻了,满脑子都是截肢两个字在反复盘旋。
等到纱布剪开,开始换药,真正的酷刑才刚刚开始。
小腿上四处都是扭曲的伤口,鲜血与浓液从黑色缝线旁源源不断的渗透出来,有些不平整的地方没有皮肤覆盖,露出血肉模糊一片,甚至能隐约瞧见森然白骨。
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医生戴着手套,拿着无菌敷料与小刀靠近了点,准备给他清创了。
李斯言别过头去,不敢看了。
但他依旧能清晰的听见小刀在骨头上一点点划动的声音。
这种感觉,几乎要将人逼疯。
最可怕的是,不管医生怎么处理,给左腿换药的半个小时里,李斯言依旧一点感觉都没有。
房间里静谧的可怕。
直到开始给右腿换药,疼痛如同潮水般细密的涌来,李斯言才恍惚有种回到人间的错觉。
冷汗迅速铺满了他的额头。
李斯言只要一想到躺在这里的人本该是那个扫把星而不是他,他就开始恨。
在这地狱一般的两小时里,他对言墨的憎恨达到了史无前例的巅峰。
虽然这并不能够减轻他的痛楚,但多少也算有个心理慰籍。
等到换药结束,背上的冷汗彻底沁湿了病号服,李斯言整个人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医生推门出去了。
李斯言一动不动的躺在病床上,整个人都茫然了。
手机就是这个时候响起的。
往日喜欢的铃声从没有像今天这样让李斯言觉得厌烦,他完全没有想要拿起来的欲望。
任由它在安静的病房里嘈杂了几分钟。
好不容易停歇了,李斯言紧皱的眉头刚放松一点,手机又响了。
李斯言烦不胜烦,他暴躁的一挥手。
手机就从床头柜上凭空摔飞出去,落到地上发出砰地一声脆响。
但他换的这部手机质量很好,屏幕都摔出了几条缝,依旧没影响到通话功能。
该怎么响还是怎么响。
铃声停了不到一秒钟,又开始响。
李斯言简直无话可说,他甚至能清楚的听见额头血管砰砰地跳动声。
他想等他回公司一定要将那群废物通通开除,开除之前再扣光他们的年终奖,否则难他心头之恨。
就在这个时候,手机安静了。
但又突然亮了起来。
李斯言拧着眉头看了一眼,发现是一封匿名邮件,被人操控着自动点开以后。
原本空白的页面上,缓缓浮现出几个血红的大字:“车祸的感觉好吗?”
李斯言的瞳孔在一瞬间睁大。
病房内的摄像头无声调转,悄然对准了他所在之处,将他面上表情全数收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