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抱歉
齐琦在得知江陵在星云酒店续了一个月的房费的时候简直气到了爆炸，说什么也要把江陵带回家里住，江陵本来不打算这么麻烦她的，但看她这么坚决的样子，只好跟她一起回了家。
自从齐父齐母搬去了市中心的房子后，这栋位于南区的三层半的别墅就被齐琦一个人占为了己有。
齐凯昨晚把齐琦和江陵送回了别墅后，车子没熄火就走了，据说要带nina去上海过二人世界，齐琦的白眼差点就要翻到天上去了。
江州的雨来的快而急，就这样一直下个不停。
江陵睡醒时才想起自己的衣服化妆品行李都还在酒店。
“齐琦，我得回酒店一趟。”
“怎么了？”齐琦睡眼惺忪，趴在床上露个眼睛。
“去拿衣服，包包，化妆品。”
“我这多的是，你随便穿，随便用。”
“电脑里还有一些公司的邮件没来得及回复。”
“那好吧。”
原本齐琦打算开车跟她一起去的，可翻了个身的功夫又睡着了，江陵也没忍心打扰她。
路上她给自己的助理小雅打了通电话，询问了一下公司最近的情况，又交代了一堆工作，小雅说她交代的这些宋总都已经安排好了，让她不要惦记，好好度假，她最后想旁敲侧击的问一下宋池的近况，可话到嘴边她又咽下去了。
挂断电话后，江陵心里像堵了块大石头。
她和宋池就这样僵着，任谁都不肯先开口提那件事。
清风吹拂着她的发梢，思绪把她拉回到1997年夏天，那时的她才6岁，拿着一个木偶娃娃拼命从孤儿院跑出来，她不知自己跑了多久，边跑边回头看那个渐行渐远的黑色大门，她觉得自己终于远离了怪兽的魔爪，却不知道自己要跑去哪里，偌大的城市，没有她的容身之地。
直到她跑累了，躲进一个胡同里，看到一个少年蹲在胡同的尽头认真擦拭着自行车，阳光下，少年穿着白色衬衣，蓝色牛仔裤，黑色帆布鞋，一张清冷光洁的脸庞上有着棱角分明的轮廓，黑色眉眼之下，是高挺的鼻梁，少年起身，俨然是一副大人模样。
那便是她和宋池第一次相遇，她6岁，他17岁。
少年看着眼前灰头土脸的小女孩，询问着她的名字，家庭住址，电话号码，小女孩一脸茫然，连连摇头。
那个围着围裙从庭院里跑出来的短发婆婆便把她抱回了家。
后来，短发婆婆也没能帮她找到家，便收养了她。
或许她从出生就没有家，是奶奶和宋池给了她家。
江陵6岁跟他回家，15岁随他出国。直至今日，他们一共在一起生活了20年，这20年，江陵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第几年喜欢上他的，喜欢与爱在江陵心里没有明确的界限，如果说18岁之前她对他是喜欢，但18岁正值少女情窦初开之时，她第一次对“爱”这个字有了真切的感受，自那之后江陵再也没有喊过宋池“哥”，她认为这个称呼拉远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想到这里，江陵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渍，或许她爱的是记忆中的宋池，从不会像现在这样和她比心狠的宋池。
谁知道呢？爱里找不到答案或许根本就没有答案。
车子按照导航很快到了酒店，江陵把车停到停车场，直接从地下车库乘电梯到了酒店。
她今天穿的是齐琦的白色大t和牛仔短裤。记得上次穿这么休闲还是在大学，如今一晃4年过去了，她不禁感叹时间真的快如流水。
电梯门打开时，江陵觉有空气中一股阴寒之气扑面而来，明明是正午，走廊里却昏暗的没有一缕光照。
她仔细环顾了一圈，这才发现走廊尽头唯一一扇窗被灰色窗帘遮的严严实实，那扇窗就在她房间门口对面。还没等她抬脚，长长的走廊尽头却发出一个衰弱的女人的声音。
江陵顿时毛骨悚然，越接近，那个声音越过清晰。
“水，我要水~”女人瘫坐在门内，房间门因为有一个防盗链固定，门最大限度只能被拉开一条缝隙，而女人的半张脸就卡在缝隙之后。
江陵差点吓昏了过去。
女人身材娇小，眼圈发黑，把在门框上的手指沾着凝固的血渍。
江陵平复好了心情，慢慢的走到门口，蹲在女人面前，看着她虚弱的面容，江陵惊讶的开口“你你怎么了？谁把你搞成这个样子。”问这句话的时候，江陵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水~水~”女人拖着虚弱的声音看向江陵，她面部发黑，嘴唇发白，肩头还有一条乌青的抽痕，宛若电影里的逃犯。
“好好好，你等我给你拿水。”那种恐惧感让江陵心跳加速，双手不停的颤抖，刷了好几次卡才打开自己的房间门。
江陵隔着门缝把矿泉水塞了进去。
女人像抓住救星般俯起身子，死死的握着她的手。“救我？你能不能救救我。”
因为太过用力，江陵的手腕被抓的生疼。
“是他把你打成这个样子的吗？”
你叫什么名字？
“昨天晚上那个人是你吧，你当时怎么不求救？”
江陵连着问了三个问题，女人却没有回答，只是抽泣着身子落泪。
片刻，女人抬起头,一双黝黑的大眼睛因为浸满了泪水而变得黯淡无光，“我叫小钦，你能把我带出去吗？门从外面反锁了，他把手机也给我拿走了，我我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江陵错愕，抬头看了眼门上的铁链。
“我帮你报警，警察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不要，不，千万不要报警。”
“为什么不报警，他把你打成这个样子已经构成故意伤害罪了。”
小钦哽咽：“报警也没用，你是本地人吗？本地人都知道他们家的势力太强了，就算报警也没有人会替我说话的，你看看我现在的样子还不明白吗？没用的，我只想离开这里。”
江陵听后难以置信的张了张嘴巴，说不出话来。
小钦能看到同为女人的江陵眼中的同情“你一定要救我，不然我会死在这里的。”
铁链被砸开时，女人眼中闪烁着泪花，因为紧张而握起的拳头也慢慢松开。
江陵跑回自己房间找件灰色套装递给小钦。
“谢谢你，谢谢，我”
“赶紧把衣服穿上。”
手机铃声响起时，两人都怔了一下。
江陵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到来电屏幕上是齐琦时松了一口气。
“喂，是我，你怎么还没回来呀，等下我们去吃日料吧。”
“哦那个，我马上了，等会再说啊，我收拾东西。”
挂断电话，江陵转身，小钦已经不见了踪影。
江陵快步跑向门口，其实她想说自己可以送小钦一程，可想想还是算了。
回去的路上，江陵魂不守舍的开车，还差点走错了路，她不敢相信一个人竟然能黑恶到这种程度。
那个奇怪的男人竟然比她想象的还要阴狠。
而作为旁观者的她，只能尽自己最大能力去帮助无辜，别的她也做不了什么。
日料店里，齐琦正大口吃着烧鸟。
“许易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江陵心不在焉的捧起水杯。
“他啊，有钱，有颜，家族企业做的大，在江州挺有地位的，追求者也多，前阵子还有女生因为他在我们酒吧打架呢，最后警察都来了。我哥跟他接触得多，毕竟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我呢也是近两年因为做生意才跟他接触的，了解的也不是很多，怎么？对他感兴趣啊。”
“不是，我就是觉得他这个人怪怪的。”
听江陵这么说，齐琦放下筷子，郑重其事的问“他是不是在酒店找你麻烦了？早知道你回国我就提前跟你打招呼了，直接住我那多好啊，他那酒店很贵不说，主要是你一个人，我害怕不安全。”
“没有，我跟他没接触太多，只是”
江陵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恰好这时齐琦的手机响起，她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喂？易哥啊，给我打电话有事吗？”
“在啊，我们在一起吃饭呢。”
“在江北一家民宿的日料店里。”
“什么？你要过来？”
挂掉电话，齐琦满脸惊讶的看着江陵。
“怪不得你刚刚打听他，江陵，你俩是不是有情况啊。”
“哎什么啊，你别乱猜了。”
“快给我讲讲啊。”
“有什么好讲的啊？你这人什么时候这么八卦了？”
“哎呀，不准说我。”
包间里两人席地而坐，门外园林中的假山上活水潺潺而流。看似平静的一天却被赋予为最不普通的一天，因为这一天，江陵和许易之间有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后来许易称这种感觉为心动。
许易冲进来的时候，木门因为推的太过用力而差点划出轨道。
那段清晰可见的监控在江陵面前循环播放。
“对，是我做的，怎么了，你把人打成那样，我不该救她吗？你应该感谢她没去报警，不然还能站在这里跟我讲话吗？”
江陵说的振振有词，许易深吸一口气，背过身去，又无奈的转过身，轻蔑的冷笑了一下，凌厉道：“你以为你救了她，你知道这人是谁吗？诈骗犯，诈骗了我五百万的诈骗犯啊，就这么让你给放了。”
江陵轻笑道：“你不要仗着你自己有几个臭钱就可以站在这里血口喷人，她要真的是诈骗犯你为什么不早点报警，还留着她在酒店房间里干什么？”
许易拿过手机，点开那张转账单“来我给你看，上个月的25号，从我的银行卡里转钱的记录，钱是她偷偷拿我手机转的，是以我的名义转的，我把她关在酒店就是为了让她亲口承认这件事，我在找证据啊，知道她为什么不让你报警吗她才是那个罪犯，是，我是动手打了她，我可以为此承担后果，她呢？她能承担的起吗？你又能承担多少？”
许易就这样盯着她，眼神空洞到让江陵窒息，短短几句话让江陵丢了开始时的气势。
“哎，易哥消消气，我们坐下来好好说”齐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站在在一旁也猜出了个大概。
江陵愣在原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其实许易根本不在乎这点钱，也没想过要让一个赌鬼还债，倘若一开始选择报警，圈里定会有人议论，一个身价上亿的富二代居然因为500万把自己的女朋友送进了警局。知道的人是钱被偷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他小气，一来是他不缺钱，二来是他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坏了自己的名声。
车子驶出江北大道，许易的嘴角忍不住上扬。他在想江陵内心会不会有一丝愧疚感，那样的话，他就能有理由去认识她，了解她。
所以那十分的愤怒里又何尝没有七分假呢？
他从来没有想要这么急迫的去了解一个女人，难道仅仅是因为这个女人身上有自己熟悉的影子吗？他也不明了。
果然如他所料，江陵第二日申请了他的微信好友。
在第一条短信到来之前他的内心始终泛着波澜。终于，他点开江陵发来的的那条信息“既然这样，那我就去把她找回来，找不回来，我愿意承担损失。”
这么耿直的女人他还是第一次见。
饭局上，许易深吸了一口气，举杯干了杯中的酒。
“我想我们可以抽个时间坐下来谈一下。”消息发出后，许易把手机放在一边，但屏幕还亮着，他给她的备注就是她的名字，一旁的蒋文不经意间看到那个备注名字时，露出诧异又茫然的表情。
江陵的信息回的也快“我随时都有时间，什么时候，在哪里谈，你来定。”
许易合上手机，起身拍了拍蒋文“不好意思了各位，我可能要失陪了，你们继续，让我的好兄弟在这陪你们，各位吃好喝好。”
蒋文一脸迟疑，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笑容。
许易把地点约在了自家的别墅里，又临时从西餐厅雇了个厨子，加上管家张姨，家里一共有四个人。
“怎么样？江小姐，这不比日料好吃多了吗？”许易熟练的把牛排切成小块送进嘴里，一块又一块，吃的不亦乐乎。
江陵郑重其事的坐在他对面，看着面前盘子里的牛排，并没有要动刀的欲望。
半晌，江陵开口：“你不是说这里是家餐厅吗？”
许易放下刀叉，用湿巾擦了擦手，笃定道：“咱们现在难道不是在餐厅吗？有厨师，有音乐，有牛排，有红酒，还有这安静的氛围，江小姐是不满意吗？”
“哦，还可以，不过我今天没有心思喝红酒，有柠檬茶吗？”
“林厨，麻烦你沏壶柠檬茶，多加点蜂蜜。”许易转头吩咐厨师。
“好的，许总。”
许易看了她一眼，迟疑道：“吃啊，愣着干嘛？”
“你叫我过来，想谈什么？”江陵直接步入正题。
许易被红酒呛了一下，别过头去轻咳，这时林厨端着沏好的柠檬茶走过来。
“我来就行”江陵接过茶壶，起身倒了一杯，递到他的面前。
许易接水杯时，碰到了她的指尖。
江陵能够感觉到这个男人的刻意，但温热的触感还是让她心头微乱。
“你跟小钦在一起多久了？”既然他不开口，江陵倒先反客为主。
“不到半年吧，记不太清了。”
“她是个赌鬼？”
“她不是，她男朋友是。”
“那她一开始接近你就是为了钱？”
“你觉得呢？你认为那些女人跟我在一起是为了什么？”
他的这句疑问让江陵顿了一下，果然人心隔肚皮，她到底还是被被小钦给骗了，江陵喝了口柠檬茶，道歉的话还未来得及开口，一阵手机铃声就这样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许易在接通之前倒吸了一口凉气，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喂，爸。”
“你在哪？看看酒店让你搞成什么样子了，赶紧给我滚回来！”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粗吼的嗓音，命令的语气让许易不自觉地低头，他慌乱的抓了抓额前的头发。
合上手机，许易刻意掩盖住眼中的微乱，对江陵叮嘱道：“我出去办点事，很快就回来了，你先在这里等我。”
江陵回绝的话还未说出口，许易就拿着外套离开了。
吃完饭，看着张姨送走了厨子，看着太阳渐渐西沉，江陵只觉得无聊，去院子里转了一圈，一个小时过去了，许易还没回来，江陵只觉得这人不太靠谱，便想先走一步，但这时张姨面带微笑的跟过来，客气的说“江小姐，我临时有点事，得出去一趟，刚刚我给许先生发了个信息，他让你在客厅里等他，那为了安全起见，等我走后江小姐要把客厅的大门反锁一下哦。”
“哦。”如果江陵知道答应她的代价是在这个空无一人的房子里等到深夜，她绝不会这么痛快的点头。
直到太阳完全落山，许易还是没能回来，许是太累，江陵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靠着睡着了。
醒来时，四下寂然无声，江陵环顾着昏暗的客厅，毛骨悚然的阴冷之气爬满她的后背，她顿时感到心惊肉跳，死死定在那里不敢呼吸。
直到摸到兜里的手机时她才轻呼一口气，“你什么时候回来？”
消息发出后，对方迟迟没有回复。
惊恐感再一次爬满心头，她说什么也要离开这里，可步子却似被定穴般沉重的迈不开一分一毫。
“我害怕。”
“你们家灯的开关在哪里？”
“你再不回来，我就要走了&34;
对方依旧没有回复。
她从小就怕黑，更何况是顶着恐惧感穿过别墅外那一片寂静的郊外公园。
所以思索再三，她也没能鼓起勇气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