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回国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江陵一定不会选择在26岁那一年,不顾哥哥的反对回了国。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那将是她踏入深渊的开始。
而如今的她已经被关在这间暗无天日的房间里整整53天了, 天空在被封死的窗户缝中一点点变得狭窄,卧室门最近被换上了崭新的链锁,她蜷缩在沙发上,突然胸口一滞,脑海里浮现出那两个男人的面孔,一个是曾经爱他入骨,甚至能把命都给他的男人,可如今这个男人却把她囚禁在这座外人眼中所谓的‘华丽的城堡’里面;一个是保护了自己20多年的哥哥,可他却在得知自己被绑架的消息后无动于衷。江陵有时候真的就相信了许易说的那句话,自己是宋池派在他身边的诱饵。想要利用自己让他上钩,从而得到宋池想要的一切。这明明就是很荒唐的说法,可宋池沉默的态度仿佛就在自证,自证许易说的一切都是对的。
孽缘啊,终究是一把杀人的刀,且刀刀刺中要害,可就在她将要倒下的时候,她想起了记忆中他们初次见面的样子,她微笑着说:“你好,我叫江陵,很高兴认识你。”
许易亲切的开口:“是你?”
自此,封尘的往事便开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2017525
飞机起飞前,江陵给宋池发了条信息:“我已经26岁了,不想再等下去了。”
她说的不想再等下去,指的是结婚。
随着飞机轰隆一声响,江陵踏上了14多个小时的回国之路。
从洛杉矶到上海空中直线距离大约10460公里,是江陵等了无数个白昼和黑夜做梦都想跨越的距离。
只因3年前宋池的那句许诺:“我们回国结婚。”
可是她左等右等,还是没等到这一天的到来,于是在宋池第3次拒绝她结婚的请求之后,江陵一个人踏上了回国的路。她想亲口把自己的所有委屈都告诉奶奶,那个位于中国南部小镇的山坡上,一个矮矮的坟墓里,江陵和宋池的奶奶,就躺在那里。
江陵走后,宋池躺在酒店顶楼卧室的沙发上,昏昏沉沉睡了一下午。
这是他2005年来到美国后,创立的酒店——lhotel
5月末的洛杉矶只在正午才会有几分炎热之气,傍晚还是很清凉,宋池起身后找了件灰色薄针织开衫披在身上。
他打开手机,昏暗的房间里瞬间有了一抹光亮,亮光打在他清冷的脸庞上。
“我已经26岁了,不想再等下去了。”这是江陵上午1030分时发给他的信息。
宋池读后,眸中划过一丝恍然。
是啊,她已经26岁了,是时候该让她结束对自己的幻想了,想到这里,宋池只觉胸口隐隐作痛,心好像被针扎了一下。
他想说些什么,长篇大论写了又删,删了又写,反反复复,最后对话框里只留下一句话“帮我去看看奶奶,告诉她,阿池很想她。”
点击完发送,宋池捏了捏眉心,他在想他接下来的日子不能再走错任何一步,打理好产业,看着江陵嫁人,自己再找一个合得来的女人结婚,便是最完美的结局,他很笃定自己的想法,现在是,以后也是。
可宋池不知道,他所期待的美好结局在江陵回国以后便开始慢慢偏离轨道。
11年来他所担心的,害怕的,以及拼命想要守住的秘密,即将要被一个名叫许易的男人一点一点重新拼凑在他的面前。
他点了根烟,起身走到偌大的落地窗前,站在酒店最高层,整个加州的景色尽收眼底,他望着傍晚优美的洛杉矶,红色火烧云连着海岸线由远及近晕染开来,山海交界之处,少年们玩累了滑板便躺在沙滩上享受海风带来的凉爽,高大的棕榈树在32楼的视线下也变的十分渺小,从沙滩一直延续到市区的那条柏油马路的右侧,有一片住宅,他和江陵在那里的其中一幢别墅里平静的生活了11年。
他在加州的产业不止酒店,还涉及酒庄,马场等,那是他为自己和江陵打下的基础,但他唯独不让她碰服装行业,这其中的缘由只有他知道,但江陵大学修的就是服装设计,他们曾为此大吵过一架,后来宋池也妥协了,反正也不指望江陵靠这个生活,果然毕业后江陵也没有步入这个行业,这是他所庆幸的。
飞机落地上海时,是中国时间正午十二点。
江陵在等行李的时候才来得及打开手机读宋池的信息,她看着对话框撇了撇嘴。
“已平安落地。”
“嗯”宋池秒回。
现在是美国时间凌晨一点,也就是说他还没睡,一直在等自己的信息,江陵心中暗自窃喜,“看你能跟我熬多久”。
熬夜吗?当然不是。
从上海到江州,还要坐三个多小时的专车。
江陵一路上只感叹家乡的变化。出国的11年里,她只回来过一次,那时候,沿途还没有这么多高楼林立。
到了江州,已是下午,疲劳过度加上一路颠簸,江陵只想先睡个好觉,倒时差的事,睡醒了再说吧。
她在软件上随便订了家口碑还不错的五星级酒店——“星云酒店”。
“师傅,停在门口就好了。”江陵浅睡之后脸上微微泛红。
办理完入住,江陵拖着两个大行李箱进入房间,江陵特意告诉前台自己要一个靠角落的房间,一是要安静和宽敞,二是要向阳通风,因为不出什么差错的话,自己将要在这里度过接下来的一个月。
她给他的期限是一个月。一个月后怎么样,再另做打算吧,至少现在她对他还是有百分之百的把握的。
套房总体设计以灰白木等浅色调为主,看起来简约奢华,江陵还算满意,毕竟认可同行不是件容易的事,她简单整理了下行李,洗了个澡便拉上窗帘睡下了。
在经历了一晚上的激情之后,许易一觉睡到了太阳快落山才起来。
昏暗的房间里一片狼藉,女人的睡衣和内裤随意躺在地上,垃圾桶边散落着一团团的纸巾,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怎样的世纪大战。
同样的,这是个总统套房,紧挨着江陵的房间。
许易赤身倚在洗手间门口的桌子上抽烟,糟乱的灰发遮住了他饱满的额头,一双桃花眼在烟雾飘过之时微微眯起,轮廓分明的侧脸上长出一层密密的胡茬,在他脸上丝毫看不出一晚上的疲惫。
里面的女人在洗澡,随着水滴声停止,许易把烟摁灭在身后桌子上的烟灰缸里,然后毫不犹豫的推门而入。
“易哥,不要啊~”女人的撒娇声中带着几分窃喜。
“一起洗”许易冷声。
随着水滴声再次响起,浴室里雾气弥漫,男人和女人交错的呼吸声也开始慢慢变大。
江陵被吵醒时,只觉得头昏脑涨。看了眼手机,自己才睡两个小时,她睡眼惺忪,闻声而起,墙壁另一侧女人的呻吟声跌宕起伏,遮盖住了男人的粗吼声。
男欢女爱之事江陵不好意思去打扰,便又躺下,扯了扯被子盖住脑袋,可这次她怎么也睡不着了。
睡不着,便想给宋池发信息,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她侧身摸到手机,点开对话框,犹豫了半天之后还是关掉了手机。
江陵把手机丢在床头柜上,心里在和宋池暗暗置气:才不能惯着他。
睡意全无,江陵起身下床拉开窗帘,夕阳打在窗头,江陵被闪的睁不开眼,又快速拉住窗帘。
房间里昏暗的灯光让她感到胸闷气短,她想出去走走,顺便吃口饭。
换了件白色连衣裙,江陵又特意画了个淡妆。半晌,她发现隔壁没了动静,便轻声一笑,摇了摇头。
路过隔壁房间时,房门大开,浓烈的烟草气息从门口扩散到走廊,扑入她的鼻腔,让她感到不适,她微皱眉头,轻咳一声,特意加快了脚步。
许易靠在对门的沙发上叼着烟蒂,白色的烟圈笼罩在他面前,那一瞬,他的目光落到门口一闪而过的女人身上,女人的侧脸是那么的熟悉,他脑海里立即浮现出一个女孩的面容。
而那个女孩的名字叫——宋卿。
许易起身快步走到电梯口时,那身影便随着下降的电梯消失不见了,他想去追,但理性似乎在压制着他,骗他说,那人不是她,于是他停下脚步。
他不止一次有过这种错觉,但每次遇到相似的面孔他都会有意无意的看个究竟,不出意外的,每次都以失望告终。其实他也不敢确定宋卿是否还活着,11年过去了,即便是她还活着,但人的相貌总会发生变化的,就算宋卿真真实实的站在他面前,他也不敢去辨认。只是这次,感觉是那么的强烈,以至于他冲出房间。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他不知道的是,他想要见的那个人早在11年前就已经换了姓名,换了国家,开启了一段新生活。
所以宋卿早已变成了江陵,老虎也不再是打打杀杀的毛头小子,而是商人宋池。
而许易,蜕掉了小胖子的腼腆和自卑,长成了一个高傲自大且目中无人的权贵者。
“易哥,你手机没带。”女人站在房间门口柔声细语,脸上是属于娇小女人应有的妩媚,不过女人的温柔中带了几分刻意,正是这恰到好处的刻意,让许易每次听了都骨软筋酥,这正是许易喜欢她的理由,仅此而已。
女人从房间里追出来,脸上挂着一成不变的笑,神情里有着几分迎合的姿态,就像昨天她在床上那样迎合他一样,反倒露出了女人藏在温柔面具下的虚伪。这点,自然逃不过许易的眼睛。
他转身接过手机,回房间的时候目光特意扫了一眼隔壁房间的门牌号。
他的神情总是那么平淡,即便是留着一头浮夸的灰发,一身的痞气,也难以遮盖他对任何事情都满足之后的倦怠感。
女人看他没要走的意思,便识趣的跟着他回了房间。
“累吗?”房门关闭的那一刹,许易开口。
“不累”
“那就好”
那就好。那样他就可以心安理得的换掉一任又一任的女人,公开的,不公开的,喜欢的,不喜欢的,最终他都会换掉,反正这些表面看似乖巧的女人其实背地里都有着不为人知的另一面,之所以扑上来和他在一起,要么图钱,要么图利,假如他没有这些光环和地位,又有几个是奔着他这个人来的呢?
那日离开酒店时,许易没有刻意去查,只是安排工作时突然想起,便问了工作人员那间房子的入住人姓名。正如他所预料,不是宋卿。
许威虽然把酒店交给他打理,但将近30岁的他依旧玩世不恭,只是偶尔过来和一个叫阿明的负责人对接下工作,但他每次身边都会站着不同的女人。他和女人会在最大的总统套房过夜,有时一晚,有时好几晚,不固定,全凭他的心情。
通常顶楼套房是不对外的,一是装修奢华,价格昂贵,只用来接待重要客人,二是许易不喜欢吵闹,只要他在,顶楼12间套房便不接待其他用户。这是酒店负责人和许易之间的默契。
但新来的前台小姑娘似乎还不太懂规矩,那天听到江陵要留宿一个月时,特意为她推荐了高档又宽敞的套房。
负责人在许易问起隔壁房间的入住人姓名时,怔了怔下巴,连忙向许易道歉,许易倒也大度的没再追究,只是告诉他们等用户退房后,隔壁乃至整个顶楼不要再接待客人。
可负责人却红着脸告诉许易,那位女住客续了一个月的房费。
许易也没再讲什么,把烟头丢在脚下碾了碾,面无表情地离开了。
车子驶出隧道时,他又想起了那一闪而过的侧脸。
之后的好几天他都没再去过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