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章 就这样消亡便好·其二
“木更。”
修没有回头，只是就这样保持背对着少女的姿势，对着身后的木更这么说着。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并且显得有些冰冷，就像是在努力忍耐着什么一样。
“接下来的事，我一个人去解决吧。”
——多么冷漠的话语。
木更抿了抿嘴，脸上显出失落的神色。
不过，她并不是为了修不允许她跟上去而感到低落，而是比那更加，更加深沉的原因。
就在刚才，她读取了被击败的恶魔的记忆——或者说是，那个恶魔附身者的记忆更为妥帖一点。
总而言之，就是那样一个怪物存在所过去持有的【一切】。
然后，不负所望的，令人大失所望地读取到了那个人的存在。
这下，可以说是人赃俱获了吧。
少女心里这么想到。
当然，她可不敢把心中所想说出口，面前的青年此时已经足够悲伤了，自己再开口的话，就是纯纯的在火上浇油了。
她可不是那种完全不会读空气的女孩子。
“修——”
木更鼓起勇气微微张开嘴，做出想要说什么的样子，但是，她的话语说到一半就卡在喉咙里，不管怎么都无法说出口。
在霓虹灯所照耀着的，五光十色的暗夜之中，少女的声音就像是石沉大海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就像是这永远不会迎来终局的夜晚一样。
她突然发觉，自己什么也说不出口。
是的，她又有什么资格去对青年，对修的做法评头论足呢。
她只是一个，只是一个连自己的本身都无法明确的存在，只是借由他人的记忆塑造的生命，在她那只有数年的作为【人类】接受着感情的经历里，所诞生的独属于【修】的【木更】。
只是这样而已。
她接受了修的记忆，所以她能知道青年此时心中的迷茫与决意，以及他的痛苦和无法言喻的悲伤。
但是，与此同时，她也感受到了，那绝对，绝对没有办法转移的意志，那对自己即将所做的事的坚定。
这些她都能感受得到。
因为，她是【修】的【木更】，是真正意义上的，只属于只在意修的木更。
所以，她必须和他一起去。
所以，她不能和他一起去。
她什么都做不到，这就是现实，无法辩驳的绝对真理。
因为她没有办法，去真正理解一个在自己的生活之中占有重要地位的人背叛所带来的苦痛。
因为木更从来没有经历过。
所以，她很清楚，没有经历过的事，自己是绝对无法理解的，无法以修的立场去进行决定。
“……请小心一点。”
「事到如今还是只能说出这几个字吗」
把无法说出口的话语吞入腹中，从她的嘴中流露出的话语，只是这样一样的无聊透顶的文字。
没有意义，没有营养的苍白文字。
但是木更又有什么办法呢。
“嗯，我会的。”
还好，修对于木更那可以算得上是无力到极点的话语给予了正面的回复。
他也意识到了，自己对木更的态度有些太过分了。
木更并不知道迈尔斯的事，或者说她知道也说不定，毕竟木更有读取自己记忆的能力，这是契约里面写了的，所以哪怕对方全都知道修也无所谓。
简而言之，修明白，以木更那只有堪堪几岁的人类史，想要理解这种感情还是太勉强了。
他快速地调整好心情。
刚才因为过于庞大的悲伤让他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以至于迁怒到了木更。
“……抱歉，木更，我有些激动了。”
修转过身子，重新看向木更，脸上带着就像往常一样的微笑。
「这可不行」
木更并没有错，修对她的感情倾泻行为才是错的，虽然木更本人可能并不会怎么在意，但是修会在意的。
木更是他的搭档。
也是他为数不多可以倾诉，可以付以一切的人。
“没事的，修君，我明白的，我什么都知道的。”
看见修君变回了——最起码表面上变回了原本的修君，身为修的木更也要变回平常的那个修的木更。
她的脸上也绽放出灿烂的微笑，同时，和以前一样小跑着在修的旁边站定。
但是，还没等她有什么动作，修就伸出手，将少女拥入怀中。
“欸——修君，你——”
少女显得相当惊慌失措。
事实也是如此，木更并没有想到修会主动把她抱进怀里。
平常都是她一个劲地往青年的怀里钻，然后被修以一脸无奈的表情顶着脑袋推开。
这样的事还是第一次，修主动和木更亲热什么的。
明明，一直都是她主动来着，明明一直都是她这个恶魔在索取，修只是那个无可奈何的人类而已。
脑袋已经变成一片浆糊的少女并没有什么余裕去思考更多的事情。
“让我这样待一会吧——一会就好。”
修将自己的下巴轻轻放在少女的肩膀上，带着不知道从何而来清香的少女的发丝在他的脸上来回划动，让他感觉有些痒痒的。
木更比修要矮上二十多厘米，青年要想把少女抱在怀里，只能是木更在踮起脚尖的情况下才能做到的。
但是，此时的他就连少女一直保持着踮脚的状态都没有发现，足以看出隐藏在他平静表面下的混乱。
“嗯，修君，没关系的，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木更微微回神，脸上那虚伪的假笑慢慢溶解，只剩下眼中的温柔依旧。
她也伸出手，环抱在青年的腰间。
——修的心里，不知道为什么生出几丝愧疚。
不，他应该知道，也必须知道，那感情的源头，以及产生的原因。
那是对他人的漠视，对某人的背叛，以及，对自己的欺骗，就像螺旋一样延生着的高塔顶端。
所诞生的罪恶感。
也许，他永远无法回应任何人的感情也说不定？
「简直就是，垃圾一样啊」
青年并没有敞开自己的心扉。
少女只是，汲取到了那张开瞬间的温暖。
木更清楚的知道这一点。
她不是青年命中注定的那个人。
所以，她只会看着，看着青年，最多，最多再去要求一点自己应该有的作为报酬的温柔。
——至少，在眼下木更还能压抑自己感情的此刻，她依然觉得，并且相当有自信，自己只会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