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小黑屋开启~
剩下的工作, 就只有处理战俘和打扫战场。投降的,残存下来的大多都是异族中的奴隶,他们与那些身材健硕, 肌肉膨胀的战士不同,各个形销骨立, 瘦骨嶙峋, 面容麻木。
不论哪个民族,不论拥有怎样的文化信仰, 最底层被压迫的人总是这样一副惨状。
不过还有一些,是异族中上层阶级遗留的小孩。这些孩子从小就被灌输了战士的思想, 对肉/体的崇拜和掠夺已经深入骨髓。
周淮晏没有心情再去做什么开化民智的事情,只下令顺降者作为奴隶带回大周, 反抗者就地斩首。
“不论年龄,不论性别, 胆敢反抗,面露恨色者,一律处死。”
不仅仅是反抗, 只要面露憎恨, 就要斩草除根。
可叶凌云忽然和清理战场的士兵发生了争执, 原因是因为一个五岁的长着周人模样的异族混血小孩。
那小孩满脸愤恨,甚至口出辱骂, 按照规矩是必然要处死的,可叶凌云来求情,说稚子可留一命。
当时, 周淮晏脸色苍白, 神情却一如既往的平静。
他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 语气却没有像叶凌云想象中那样激烈的斥责和愤怒, 反而,多了一份温柔,
他对她说,
“凌云,你很善良,这是个很好很好的品质。可这份善良用在了不恰当的地点,会成为别人刺向你的刀。”
昳丽的皇子微微抬手,身后的亲兵便立刻上前将那一群像小鸡仔似的,瑟缩在一起的异族孩童们拎了起来,
然后,他们找出了许多匕首,刀刃,蛊虫,甚至于还有偷来的炸药包。
刹那间,叶凌云脸色惨白。
“殿下”
红豆上前,解释道,
“叶小姐,就在刚才,一众被异族教育洗脑为战士的孩童,在最后清理战场的时候,偷了炸药包,还炸死了十几个大周士兵。还有一些,在我们的粮草中投毒,”
砰!
叶凌云跪下,叩头。
“凌云糊涂!请殿下赐罚。”
然而周淮晏只是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雪白的肩头,微微渗出些许红色。
当初那群异族孩童偷了炸药包的时候,周淮晏第一时间发现,命人阻止,只是不曾想他站得太近,被飞溅的石头伤了。
好歹不重,只是划破了一点皮肉。
云翡大将军得知后,震怒,亲自率军清理战俘。那天以后,这座废墟都是红的。而那天晚上,叶凌云也参与其中,自那以后,她无论面对什么,再也不曾心软。
后续的扫尾工作持续了整整一个月。
这一个月,发生了很多事。北境大军带着数万俘虏凯旋,而建宁王旗下的所有军官全部被换了血,甚至连建宁王也死在了“异族”的刺杀中。
二十万大军,被阿翡全部纳入麾下,加上俘虏扩充的军队,如今,云翡大将军独揽近五十万大军,比当初的卫国公还要令朝野震动胆寒。
阿翡展现出了可怕的军事才能,不仅仅局限于带兵打仗,还有掌控人心,铁血手腕和怀柔政策双管齐下,不服军令者,怀有异心者,皆如猪羊一般被他屠杀殆尽。而率兵臣服者则是得了封赏,掌了兵权。两相对比,全军无不敢从。
这些年,他在周淮晏身上学到了很多很多。而阿翡向来学东西很快,无论是武力,还是文智。
如今他再也不是当年卑贱的异族奴隶,而是战功赫赫,隆宠甚重的大将军,因为周淮晏师出无名,而且皇帝也不想将军功给到周淮晏,于是所有的功劳都加在了他一个人身上。
不过,这些让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对他而言,完全不重要,因为他漂亮的小鸟儿生病了。
周淮晏畏寒,又在零下十几度的异族雪原呆了那么久,再加上压抑了半年的悲恸骤然释放
如此,便病来如山倒。
阿翡医术毒术都会,对人体最是了解。如今周淮晏的先天不足之症早就被合情蛊化解,而留下的后遗症也随着解药化去。如今这般虚弱,应是心病。
阿翡日日都守着他,也替他守着卫国公的灵柩。
最后,阿翡花了三天三夜,拼好了卫国公的断臂,又用一些特殊材料,将他的遗体恢复成生前的模样。最终才放入灵柩中。
五月,云翡大将军率领四十万大军凯旋归京。因为四十万大军不可能全部入城,因此只能分批驻扎在京城周围的州城中,回京的时候,他只带了五千人马。
可即便如此,密密麻麻的黑色铁骑列队森严,战旗猎猎,依旧声势骇人。
重病的皇帝亲自带着文武百官来迎,二,四,八,十三,四位皇子同样也站在其中。路程的通道上铺满了红色的地毯两侧禁军,甲胄森严,侍立两侧。 但凡可以看见城门的楼阁早早就被人群挤满,
礼乐齐鸣,金鼓三响,大军在百姓的簇拥中缓缓入城。鸣锣开道,万人空巷,百姓夹道相迎。
那白马墨甲的将军,身形笔挺如剑,黑发翡瞳,俊美无双。
那浩瀚而让人热血沸腾的场面,后来红豆都激动地说与了周淮晏听,说了很久很久。因为阿翡归京的那天,亦是皇帝颁布下封王旨意的日子。
云翡,大周自开国以来唯一的异姓王。
赐号,镇北王。
可周淮晏没去看,直接回了国公府,亲手为舅舅补办了一场盛大的丧礼。
文武百官都来了,甚至全京城百姓都来拜了拜,送了行,只是皇帝没来。因为对方也病了,病得比周淮晏更重。
红豆拿来了一封密信,
“殿下,十三皇子传来的,一切都如殿下所愿。”
看完信,周淮晏就回宫去见了皇帝。
前两月,小十三来北境的信中说,皇帝一病不起。不过这次的一病不起,可不是像上次那样装病,而是周淮晏的最后一步棋。
——小十三。
【全世界除了娘亲,就只有小九哥哥对敏敏好。】
三年前,年幼的男孩拉着周淮晏的手,认真告诉他,
【所以,哪怕刀山火海,敏敏也愿意为小九哥哥去。】
一个九岁的小孩能做到什么呢?
就像曾经没有人认为病弱的九皇子能活过二十岁一样,可最后周淮晏却做到了自大洲开国以来,从未有人做到过的事情,同样,没有人把一个官女子所生的卑贱小皇子放在眼里,可后者却成了周淮晏用来弑君的刀。
小十三,周淮敏。
周淮晏走进宣政殿,如愿地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苍老的,孱弱的老皇帝。他没有行礼,只是安静地站在床边欣赏着对方凄惨的模样。许久之后,冷漠的皇子才开口道:
“你看起来快死了。”
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若是换做别人定要治他个大不敬之罪,若是皇帝震怒还有可能拖出去打死。可如今,老皇帝只是沉默,沉默着,也同样安静地看着他,
二十二年了,周帝第一次如此认真地,注视着自己这个儿子。注视着他的眉眼,他的轮廓,他年轻而修颀的身姿。
老皇帝浑浊的双眼中隐隐透出几分恍惚,
“你长得真像你母亲。”
“呵——”
周淮晏嗤笑,
“是后悔当初杀了她的时候,没有把我一并除掉吗?”
“朕也是没有办法。”
“——我听见了。”
“你赐死她的时候,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我都听见了。”
老皇帝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打断,他微微睁大双眼,露出几分迷茫却又不可置信的眼神来。
因为那个时候,周淮晏才刚出生,而那天屋子里的所有的宫女稳婆,还有守在房外的侍卫,所有知晓的人,全部都被当场处死了。
哪怕皇后知道,也是通过蛛丝马迹猜到的。可当年皇帝和临死前的江悯说了什么,除了他本人就再无人知晓。
然而,周帝忘了,那天活下来的还有和江悯怀中刚诞下的婴孩。
“你说你爱她,可是你没有办法,因为她的哥哥权势太大了,会威胁到皇权。”
“你说你会留下这个孩子,可他不能健康地活着。”
“”
听到最后,皇帝几乎是做出了骇然至极的表情,他挣扎着起身,大口大口喘息着,咬牙切齿,
“妖妖孽”
若非妖孽怎么可能在一生下来就有神智?若非妖孽又怎能做出那般可怕的武器?
“你到底想要什么?!”
老皇帝死死盯着他,
“你想要我的命,还是皇位”
“我想要什么?”
周淮晏微微偏头,漆黑的眼瞳深如亡渊。
曾经他想要的,不过是像母亲给他取的名字那样,日日长安做一个闲散纨绔,哪怕一生孱弱,只要和舅舅一同,平安到老便好了。
“我想要的啊,你已经,给不起了。”
这几个月,皇帝哪怕病重,依旧使出了浑身解数,可依旧无法掌控,甚至阻止阿翡,既如此,便只能安抚。当初卫国公平定南北之乱,而如今阿翡的战功更加卓绝,便只能封王。
如此一来,老皇帝会更加地害怕,更加恐惧,却无能为力,只能看着他曾经最看不起的,外姓的异族,将大周皇室拿捏在股掌之中。
周淮晏欣赏着,这位生物学上的父亲,如此孱弱病老的模样,心中流淌过刺锐一般的快意。
“不过,我不会让你痛痛快快地死,相反啊,我会让太医们竭尽全力保住你的命,让你活得长久,长长久久。然后,你就会看到你所在意的,筹谋惧怕了一辈子的,景象,一幕,一幕地出现。”
“你忌惮了我舅舅一辈子,可我啊偏偏,就是要捧出一个,比他更让你惧怕的人来。”
“周泓锦,你此生最在意的,就是皇权,是大周皇室的脸面。可我偏偏要把这些东西都踩到泥泞里。你会成为你最恐惧的模样。”
“一个受制于人的,苟延残喘的,傀儡皇帝。你哪怕坐在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位置上,从今以后,也只能像一条狗一样,向人摇尾乞怜 。”
最后一个字落音,老皇帝骤然喷出一口鲜血,昏死过去。
半个时辰后,周淮晏缓步走出来。皇帝在宫中的羽翼已经全部被他剪断,再加上刚才李太医说,对方刚才,被他气得中风了。
真好,最后一步棋落子的时候,也很漂亮。
周淮晏出来,抬头看了看天,已经黑了。而前面,有两个人在等他。
一个是他的大宫女红豆。
而另外一个,则是如今权势滔天的镇北王,云翡。
周淮晏安静地注视着他,注视着对方曾经让自己迷恋的苍青瞳。那双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的漂亮,只是多了权势的衬托之后,倒是在璀璨中多出了几分尊贵不容侵犯的味道。
短短五年,对方就从铁笼里那个遍体鳞伤的小奴隶,变成了如今权倾朝野,战功赫赫的异姓王。
谁能想到,对方今年,也还不满二十二岁。
真是,厉害。
如今,周淮晏麾下的亲兵都给了阿翡,在江南的制枪的秘密基地也交给了他,还有许多,不可告人的积累,资源,人脉,都给了他,还有一小部分,给了小十三。
周淮晏其实现在,并不憎恨他,若非阿翡第二次骗了他,或许这场复仇的大棋,周淮晏不会下得如此完美。
更何况,那是舅舅的意思。
不是阿翡骗了他,是舅舅又骗了他。
最后的决战结束之后的第二日,当初跟在舅舅身边的何金,何管家来找过周淮晏。只不过在战争时刻,何管家是舅舅的副将,他经历了鬼断崖之战,也亲眼看见了阿翡拼命救治卫国公的整个过程。
可人的生老病死,有时候,确实不是人力可以改变的。
阿翡所有的努力,仅仅只是,延长了卫国公三个时辰的性命。
何管家告诉周淮晏说,
“是国公爷命令阿翡骗您的,保存尸体,骗您他还活着,甚至是半年的期限,都是国公爷部署下的。他说,若是有一天您亲自发现了这个谎言,就让属下向您转述,若是怨,若是怒,若是恨,都发泄在他的身上。
还望殿下,不要迁怒阿翡。国公爷说,江毅不仅仅是为周淮晏死的,也是为千千万万大周百姓死的。他不后悔走到今天这一步,也不怨恨谁。”
“只希望,小殿下不要辜负他,好好活着。若是可以,国公爷希望您能娶妻生子,不是为了姓氏家族繁衍后代,而是,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若是以后真有了血脉子嗣,定要记得给他们讲一讲,卫国公当年悍勇的战绩。”
“”
所以那天之后,周淮晏就不恨了,他只是怨,怨自己的无能。
而如今这世上,周淮晏唯一放心,甚至甘愿把自己曾经所有的积累和部署交给的人,只有阿翡。
可,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九皇子收回视线,面无表情地越过如今这位权势滔天的镇北王,离开。
“殿下,我们回栖梧宫,还是国公府?”
红豆的语气中带着很明显的小心翼翼。不过,周淮晏回答的语气倒是一如往常那般,只是有些虚弱,
“回别庄。”
所有的棋都下完了,他累了,现在只想找个地方休息,最好能,久久地睡一觉。
他不再关心任何事情,不关心朝堂,不关心北境,不关心江南,甚至几位皇子暗中争斗也不关心。
最好,打起来,争个头破血流,你死我活,让老皇帝好好欣赏欣赏。至于小十三,有阿翡在,那孩子不会出什么事的。
周淮晏在别庄呆了一月,日日都在想舅舅的话。
若是可以,娶妻生子,日后,给他们讲讲卫国公当年的悍勇战绩。
听起来很美好,可,他做不到。
周淮晏曾经唯一的软肋刚刚才被拔出,碾碎。那感觉,太痛了,太痛了。痛到他不想,甚至害怕拥有新的软肋。爱人,家庭,孩子,都不是他应该拥有的东西。
别庄呆了一月,周淮晏的身体每况愈下。不是因为以前的病症,也不是什么伤寒,就像是剪断了根,然后被插入瓷瓶中的花枝,一日一日逐渐凋谢萎蔫。
周淮晏感觉自己或许是因为前二十多年用脑过度了,所以一旦放松下来,才会这般疲惫,疲惫到每天,只想睡觉。
偶尔昏睡迷蒙的时候,他甚至辨不清梦境和现实。
别庄闭门谢客,叶凌云,小十三,霍骁,很多很多人都来过,但没有一人能入内。
直到有一天,镇北王下令,派来了五万军队围绕着别庄,安寨扎营。然后,第二日周淮晏睁眼醒来,第一眼看见的,不是日日侍候在身边的大宫女,而是一双熟悉入骨的苍青瞳。
周淮晏茫然地看了他许久,直到对方将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熟悉的温度从冰凉的指腹传来,他才总算分清了现实,周淮晏想收回手,可却抽不动。
“红豆呢?”
俊美的异姓王坐在他的床边,温柔地亲吻着他的指尖,
“殿下为什么,第一句不问问自己呢?”
周淮晏怔住,坐起身,散开的领口露出过分苍白而明显的锁骨
“问我什么?”
问你为什么,要这般作践自己?
问你为什么,要亲手斩断自己的生机?
问你为什么,如此狠心,利用完,就丢得如此利落干净?
问你为什么,连国公爷最后的遗愿都可以不管不顾?
阿翡曾以为周淮晏恨他入骨,所以这么久以来他都不敢出现在对方面前,可如今看来,漂亮鸟儿是真的,连天空都不再有半分留恋。
他只是寻了个舒适的地方,然后蜷缩在那里,静静等待死亡。
既然如此,那阿翡就只好,为他做一个,漂亮的笼子,再放上精致的食物和干净的水,把小鸟儿抱起来,放进去,然后努力地,拼尽全力地,养活他。
阿翡伸手拨开他微微凌乱的额发,嗓音低沉缠黏,
“殿下可还记得,当初让阿翡去跟李太医学习医术时说过的话?”
【日后,本殿下的身子就交给你了。】
“”
周淮晏记得,可不答。他只是伸手挡住男人凑过来的脸,微微侧头,避开对方的吻,语气疏离
“王爷,如今我病体残躯,你或许可以,换一个恋慕的对象了。”
“”
话音落下,房间内一片死寂。周淮晏看着那双冰冷的翡瞳,在那更深处的里面,似是涌动着一场可怕的风暴。
“唔”
掌心的软肉被男人锋利的齿牙咬住,周淮晏下意识皱眉闷哼,然而下一秒,他的双手就被死死钳住,压在头顶。
这对于一个尊贵的,成年皇子来说,是一个尤其被动且略带耻辱的姿势。
周淮晏有些恼怒,
“赫律北唔”
可他下一秒就被男人亲得说不出话来,甚至对方还要用锋利的虎牙咬住他的唇,然后迫使周淮晏因骤然的疼痛张开口,他用这样极具亲呢又强制的接吻姿势,还要一边吻着,一边问他,
“怎么不叫王爷了?”
明明是个问句,可对方并没有给周淮晏回答的机会。过分高大的异族男人压过来,就像是擒住了猎物的凶兽一般,将他堵在床角,因为常年征战而变得有些粗粝的指腹,贴上了漂亮皇子金尊玉贵的肌肤。
就像四年前,周淮晏曾经狎弄赏玩他的猫那样的,抚摸着。
不知道是因为羞恼,还是愤恨,漂亮皇子过分苍白的脸色总算泛出了几分绯色,
“赫律北,给本殿下滚开!!!”
周淮晏这辈子唯一的弱点,就是不会武。然而刚好,对方戳死了他的弱点。
阿翡舔了舔唇,用一种极具侵略性的目光扫过漂亮皇子的脸,心想,
——他还是只会这么一句。
但骂起人来的时候,倒是漂亮多了。
阿翡忍不住去吻他白生生又烧红的耳垂,然后还要恶劣地卷进唇舌间,吮出一种更加艳丽到滴血的颜色来。
“本王就喜欢,被你这病体残躯”
他还要贴过去,舔着漂亮皇子的耳廓,哑声补上最后一个字。
“——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