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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晏宝学外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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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阿翡起身, 又将浴桶里的少年抱出来的时候,原本冰凉的水已经变得温热了。空气中溢散着一种熟悉而甜腻的味道。

    好在红豆准备了干净的毛巾和衣服,小猫的动作越发利落而熟练了, 熟练地处理着结束后的一切。

    周淮晏又回到了原本精致整洁的模样,除了头发还湿着散开, 唇色过分艳丽之外,看起来与以前并无不同,

    方才蚀骨般的痛楚, 犹如潮水般褪去, 再也不见踪影,甚至于从骨髓深处,还生出了一种奇异的餍足。

    少年闭了闭眼,然而他的心情却与身体的舒缓截然不同,

    “你就不怕被皇帝发现吗?”

    阿翡默了片刻, 才答,

    “他醉了。”

    他学毒学了九年,学医又学了一年, 悄无声息让一个人喝醉还是很容易的。

    周淮晏眯起眼, 有些羞恼地摩擦着手腕内侧的红痕,

    “你是故意的。”

    “”

    阿翡系腰带的动作一顿,沉默半响之后, 才轻轻点头。他知道自己这样做只是治标不治本, 可他依旧见不得少年那样痛苦,

    阿翡以前见过类似的情况, 患上瘾的人, 即便有些意志强大的, 想靠着自己挺过去, 然而最后他们的下场,永远只是痛苦的死去或者沉|沦两种选项。

    有时候死很容易,可要在极致的痛苦中挣扎,存活,却是一件天大的难事。

    虽然血液也可以,但持续的效果非常短暂,因为里面某种能够缓解“瘾”的东西,只有情动的时候才会分泌的比较多。

    虽然阿翡可以为自己的行为找出很多种,看似客观,且不得不去那样做的理由,但其实刚才的事情,其实他也有一部分的私心。

    从宫变之夜到现在,快一个月了,阿翡想他想得发疯。每每午夜梦回,他总是想起从前,从前待在周淮晏身边的时候。

    少年漂亮的桃花眼,慵懒缱绻的笑,清冽好听的声音,花瓣般饱满艳丽的唇,玉白修长的指,还有很多很多

    阿翡疯狂地思念着,那个人的所有。

    只是那样美好的梦境,总会在第二天犹如一片烟雾般消散,再也不见踪影。而是只能怔怔地看着头顶那,陌生而过分华丽的床幕。然后,他起身,沉默着把粘黏的床单换下来,毁尸灭迹。

    “呵”

    周淮晏捂住眼睛,讽笑,

    “这样的报复手段还真是漂亮。”

    他曾经一开始,的确把阿翡当做过宠物,甚至后面因为过分的恣意纵|情,行为对待上也称得上是玩弄。所以现在,才会染上这样不堪的瘾。

    如今被玩弄的人,倒是成了自己。

    “”

    阿翡沉默着,不再像以前那样哀哀哭泣着解释。

    他只是安静地整理好自己绯色的朝服。

    因为他尝试过很多次,很多很多种方法,可直到现在,他才逐渐的明白,少年已经不在意真相了,

    ——不在意了。

    他说谎也好,实话也罢,周淮晏如今已经将他完全,摒弃在所有冷漠的防御之外,还竖上了无数尖锐的刺。

    哪怕是出自于好心,哪怕阿翡当时有太多太多的苦衷和顾虑,哪怕现在他愿意把心都剖出来给少年看。

    那个人也不会信了。

    因为少年在意的,不是真相,而是欺骗。周淮晏此生最厌恶的事情之一,就是欺骗。

    见对方不答话,周淮晏一股闷气憋在胸口无处发泄,

    “呵曾经高高在上的九皇子,变成这副只能任你摆弄的模样,你现在是不是特别得意,特别痛快?”

    “”

    阿翡没说话,可原本平静的表情却露出了微微迟疑的神色来。

    虽然主人的不信任和拒绝,让他很痛心,但是他们如今的关系,加上少年因为蛊毒后遗症的身体,突然间变成了由他来掌控主动权,

    虽然不曾得意,但痛快还是有几分的。毕竟原本心中不可侵犯的神子,在水中沉|沦的模样,的确很然而,这时候,阿翡看见少年越发阴沉的脸,顿时住了脑。

    他不自在的整理了一下身上绯色的朝服,因为是刚才怕弄湿特地脱掉了,所以现在依旧干燥而整洁。接着,阿翡又瞥了一眼旁边,周淮晏刚刚换下的湿润的红色锦衣,两件同样红色的衣衫,刚才在宴席上的时候,竟是让他大逆不道地想起了婚服,

    阿翡不再像以前做侍奴那样肩背微微曲着,如今倒是挺得起笔直,只是垂着眉眼,不敢直视少年的眼睛,他低声道,

    “殿下既是无碍,那臣便告退了。”

    “?”

    按在水里弄完就跑?

    周淮晏刚才一直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见对方无意识显露出这一点细节,更是笃定了心中的猜测。

    ——妈的更气了!

    周淮晏从来不爆粗口的,可这一刻心中还是忍不住冒了一句出来。他发现自己好像每次遇见阿翡的事情,总是这样不冷静。

    这样不行,这样不可以。

    冲动是魔鬼这句话虽然俗气,但却某种程度上也算是真理。

    当初他不就是一时头脑发热,把人给留在身边了吗?还力排众议,忤逆舅舅的意思。

    砰——!

    白瓷的茶盏摔在阿翡脚前,飞溅的茶水溅湿了那新制的朝服衣袍。

    “给本殿下马上滚!!!”

    冲动的确是魔鬼,可现在要气疯了的周淮晏觉得自己已经就是魔鬼了,管他冲不冲动!之前勉强还能算是谈恋爱的情/趣,可现在算什么?!!

    阿翡低着头,把破碎的瓷片收拢起来放入袖中,免得等会儿被少年踩到。这一切做好之后,他才恭恭敬敬行了个礼,

    “臣告退,殿下记得回去把头发擦干再睡。”

    “”

    他这样的态度,让周淮晏觉得自己像个无理取闹的中二期青少年,或者再亲近一点,像是一个蛮不讲理的女朋友。

    砰!

    这到底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比喻和想法!!!

    少年一拳砸在桌面上,语气又恼又恨,

    “红豆——!”

    大宫女还在门口震惊阿翡从里面出来,接着就听见了少年在里面唤她。

    “殿下!”

    红豆匆匆跑进来,一眼就对上周淮晏因忿忿而显得有些艳丽的面容,但语气听起来还是异常的愤怒,

    “怎么把人放进来的?!!!”

    “殿下奴婢刚才一直守在门口,的确未曾见有人进入。”

    红豆也想不通,她忐忑又紧张,甚至还有几分懊恼。她方才听到屋内有些奇怪的声音,还以为是少年自己终于忍耐不住在于是她还特地站远了些,又扫清了四周的宫人,不许别人靠近,

    结果没想到,是阿翡进去了。

    这时候,周淮晏刚听完红豆的话,就忽然明白过来。他扶住额头,感觉到一阵无语和无力,然后,伸手指了指角落边的房梁。

    红豆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外面清柔的月光透了一束进来。

    “”

    大宫女讷讷怔神

    “竟然是揭了瓦翻进来的。”

    砰!

    周淮晏又忍不住忿忿锤了一下桌。接着他猛地起身,一堆袖子,大步走出去,

    “把里面的东西都给本殿下烧了!!!”

    “是。”

    红豆呆呆地看着少年挥袖而去的背影,

    她还真是难得见殿下这般恼怒的模样。

    接下来连续几天,周淮晏找了几百个异族奴隶进宫,还罗列了一系列的规矩,那排场条件就跟皇帝选妃似的,

    最后,他留下了三个人在栖梧宫伺候,都是十四五岁,两男一女,异色瞳,模样也都是异族特有的精致立体。

    很明显,此举是在羞辱皇帝新封的冠麾大将军。如今整个京城都在默默吃瓜。虽然周人轻贱异族,可那位叫云翡的,如今可是皇帝面前的红人。

    当时他以一人拒乱军而护天子的事迹,还有因为偷拿卫国公破天戟来救驾,竟是与那位铁血将军动起手来,可最终居然不落下风。

    其实救驾之功,虽然是天大的功劳,可这也比不上一位十七岁岁的少年,竟然能力压几乎已经登上神坛的卫国公这样完全不可置信的事情。

    如今云翡这个名字,在京中可谓人人皆知,还变成了说书先生最新最热的故事。

    九皇子的侍奴,抢了卫国公的救驾之功,这样的瓜可不是天天都有。

    然而作为被吃的瓜,当事人周淮晏倒是心无波澜,他正在发奋学习。

    放纵玩乐使人堕|落,果然他的小初高班主任说得对,学习才是正道,才是人一生最终的追求。

    少年皱起眉,忽然抬头看向面前蓝色眼瞳的异族少女

    “等下,刚刚那句话你再念一遍?”

    “是。”

    阿索娜小心翼翼的跪着,然后捧着书把上面的话用异族语重新再念了一次,

    周淮晏没立刻跟着她重复,而是在脑海中细细拆解了她的发音,然后细细对应着里面的主谓宾语,开始摸索着他们的语法,

    最后才跟着复述。

    没办法,这个时代可没有专门的外语老师。哪怕有很多两族的语言都能说的好的人,也只是因为耳濡目染。并不能系统地通过语法知识进行教学。

    所以他只能自己摸索着学。

    异族王和齐守邦都盯着舅舅,而皇帝如今和在舅舅撕破了脸,要想夺兵权唯有一条路。

    ——异族和大周迟早会再有一战。

    周淮晏需要做一些准备。

    异族生活在极北的雪原中,他们的发音听起来很像周淮晏前世听过的俄语,连字形也很像。

    少年的嗓音清冽幽凉,就像是山泉撞碎玉,念起异族语时,有一种神秘而温柔的腔调,好听极了。

    阿索娜默默捏着手里的书,耳尖微微发红。

    过了片刻,周淮晏停下来。因为这异族语里面有个弹舌的音,他怎么也发不好。舌头就像是不受自己控制似的。

    这时候,阿索娜忽然未经召唤,走到书桌前,跪着仰头,

    “殿下要不要仔细看看,奴婢再示范一次?”

    其实,她原本是按照异族的规矩叫少年主人而自称奴的。只是这样的称呼总让周淮晏想起那个人,于是便让她改了口。

    “好,你做一遍。”

    蓝瞳的少女仰着头,微微张开口,鲜红的舌尖随着急速呼出的空气弹动。

    她做了两次,见周淮晏看得认真,忽然去拉住少年的手

    “殿下要不要,亲手感受一下?”

    她秀美的面容上,染着几分绯红。

    “”

    周淮晏看着自己的手被她拉到唇边,脑海中却想起了似曾相识的一幕,

    “啧!”

    在触碰到阿索娜的唇舌之前,少年猛地挥开了手,

    “啊!”

    柔弱的异族少女被他摔在地上,但阿索娜完全没有任何呼痛,而是立刻跪好,蜷缩成一团,哭着求饶。

    “殿下恕罪,殿下恕罪,是奴逾矩了!”

    “”

    周淮晏抿紧了唇线,拿起旁边放着的帕子仔细擦着手,他垂眸看着地上瑟瑟发抖的少女,忽然问,

    “你们异族的奴隶,是不是都学过这一套?示弱,装可怜,然后不经意的勾引?”

    “”

    阿索娜不敢答话,只是哭着发抖。

    然而这样的身影和哭泣,却逐渐和当初那只瑟瑟发抖的小猫重合起来。

    周淮晏突然顿住了手上的动作,他垂着眸子,面色波澜不惊,

    “今天起你不必留在这儿了,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吧。”

    “殿下!殿下恕罪!!!”

    阿索娜凄惨地哭泣着,然而她所做的一切都无济于事,很快就被宫人带了下去。

    小太监豆沙小心翼翼的问道,

    “殿下可否,要换一个进来伺候?”

    “不必了。”

    周淮晏的语气很冷。

    等到所有人都退出去,他闭了闭眼,将脑海中繁杂的思绪全部甩掉,然后整理好今天的笔记和学习内容。

    不知不觉,到了晚上。

    红豆又端来了一碗熟悉的,苦涩的汤药。而身后的宫女们,也捧来了一盆又一盆的冰块。

    周淮晏已经可以熟练的走完整个流程,只是因为上一次的事情,他又得从头开始。

    李太医说,要想根治只能靠自己的意志力挺过去,可却没有说一个期限。可能是几年,也可能是十几年,甚至终生。

    但听太医的语气,没有个五年八年,是戒不断的。

    可哪怕是终生,周淮晏也会坚定的选择根治,因为他不想让自己身上存在一个永远受控于人的把柄。

    不想,同时他的骄傲也不允许。

    走入冰池中,熟悉的疼痛感和寒冷又开始渗透全身的每一个细胞。

    这场突如其来的蛊毒,打破了他很多的计划。在笃定北境和异族会再次展开一场大战的时候,周淮晏就想过跟随舅舅出征。

    卫国公老了,而且这次他不再像当年那样只需面对凶狠的异族敌人,还要提防自己一手扶持上来的义子,以及,忠诚了数十年的皇帝。

    原本,周淮晏想着,若是真的开战,他定要随着舅舅一同去。

    毕竟北境距离京城要两个多月的路程,哪怕是八百里加急的速报,也需要一个多月才能抵达京城,

    他必须守在舅舅身边,才能及时的应对各种突发情况。

    可如今这样的身体,完全不可能了。

    嗒。

    似乎是听到了什么不属于这里的声音,周淮晏艰难睁眼,果然又看见了一个最不期待出现在这里的人。

    “滚出去”

    周淮晏疼得几乎说不出话。然而此刻,阿翡垂着眸子,站在池边。

    他知道自己本来不应该来的,可是听闻周淮晏竟然招了三个异族收在房中,他就忍不住生了嫉妒之心。

    而且这蛊毒后遗症,若真想戒断,至少需要八年。难道真的要让心爱的少年说这样可怕的苦楚如此长久的时间吗?

    阿翡忍受不了。

    这虽是瘾,可他在子蛊的时候就用各种药物改善过了,即便永远不戒断,每次都只是治标不治本,也不会对身体有什么损伤。

    最坏的结果,也就是周淮晏永远离不开他而已。

    可这样的结果,若是抛开少年的意愿,却是阿翡最为梦寐以求的。

    他看着周淮晏在冰池中艰难地呼吸着,因为过分寒凉的温度,他连呼吸都带着三分颤抖,原本玉白的肤色血色褪尽,呈现出一种冰雪般的苍白来。

    散开的墨发贴在肩头后背,又几缕还落在胸膛上,浸了水,看起来就像是雪白宣纸上肆意流淌的笔墨。

    ——很是美丽。

    即便连痛苦的时候,他心爱的神子也依旧如此让他神魂颠倒。

    阿翡走过去,跪在周淮晏身后的池边,从后面拥住他,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的腕骨。触手寒凉细柔,就像是最极品的冷玉一般,

    这样近的距离,让阿翡可以清晰地听见少年喉咙中压抑的痛苦的碎音。

    “听闻殿下近日在学异族语,臣不才,愿意为殿下效劳。”

    周淮晏将舌尖咬出了血,努力让自己维持住三分清明,努力了许久,才从齿缝中挤出一个字。

    “滚。”

    “”

    阿翡轻轻叹息。

    他心爱的少年,竟然是连骂人都找不到太多新鲜的词汇,翻来覆去也就那么几句。

    最难听的,也莫过一个“贱”字。

    说的最多的,也就一个“滚”字。

    而在侍奴营里呆过的阿翡,曾经听过的污言秽语,再听听周淮晏所谓的“辱骂”,

    就像是成年人,听见气鼓鼓的小孩忿忿骂他——

    【你这个笨蛋,不要靠近本殿下!】

    一样的效果。

    甚至听多了,还觉得有些可爱。

    “殿下要不要,学些新鲜的词来骂?”

    阿翡侧过脸,手缓缓没入冰池中温柔地缓解着他的痛苦。然后,贴着周淮晏冰凉的耳垂,低声道,

    “不是恰好正在学异族语吗?那臣刚好可以教一些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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