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本殿下的人
认真教育完小猫之后,周淮晏把帕子塞给他,
“乖,自己把脸擦干净。”
阿翡捏着暖乎乎的帕子,似乎还未曾回过神。然而少年却已起身,
“洗得差不多了,把外面那个拖进来问话。”
湿淋淋的男人很快就被拖了进来,带入一股略带血腥气的冷风。
小太监赶紧给小殿下取来一件黑色大氅披上,婢女也跟着端来了两盆银碳放在身边。
周淮晏懒懒坐下,慢悠悠喝了口茶。
砰!
索沃邪被侍卫像杂物一般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说吧,怎么回事?”
少年漫不经心烤着温暖的炭火,玉白的指晕染了几分微红的光。
索沃邪此刻又痛又冷,冻得全身痉挛,根本说不全一句话。见他这副模样,周淮晏便瞥向旁边跪着的药童。
后者身子一抖,猛磕在地上,
“殿下恕罪,殿下恕罪!”
他一个字也不敢省略,把自己的所见所闻说了出来。
“他们都说的异族话,小的听不懂,后来,后来索沃邪就被咬掉了手指”
周淮晏无意识敲着桌面,一下,又一下,清脆的击响似乎落在了每一个人的心脏上。
“唔,那就让他亲自说给本殿下听吧。”
小太监立刻心领神会,端来一碗热姜汤,掐着索沃邪的下巴就给灌了进去,
“说!你当时说了什么!若是胆敢有半句假话”
后者被呛得哀嚎。好在,异族的身体素质还算不错,索沃邪总算缓过来半口气,他努力撕扯着鲜血淋漓的嗓子,发出如同恶鬼般难听的声音,
“殿下殿下,他是侍奴营里出来的,是最低贱的早就不知道被多少人玩过了,小人当时不过是挑明了他的身份”
男人语气虚弱,可眼神却怨毒至极,
“若是,殿下不信,可以细细去看看他的耳后,那里有侍奴营的墨印哪怕他洗过,可若是细看定能找到!”
侍奴的墨印是用铁针蘸以特殊的颜料刺下的,而且是刺在耳后,除非生生剜一只耳朵,否则无论用什么去洗都会留下痕迹。
周人素来看不起异族,将其视为尚未开化的野蛮人。哪怕是一些权贵士绅口味特别,想要玩弄一些异族奴隶,也会细细选出身良好的,身子干净的。
更何况是大周朝的九皇子?
若是让周淮晏知道他日日玩弄的东西,是那种地方出来的贱货,还是早已是被别人搞烂了的,怕是要气得吐血吧
索沃邪看着沉默皱眉的少年,怨毒地在心里诅咒着。
【这个破烂的病秧子,最好被那侍奴染上什么脏病,或者直接气到一命呜呼。】
咚。
周淮晏停下敲击的指骨
【侍奴营?】
因为江毅的原因,他曾看过不少描述异族的禁书,自然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简单来说,那里比周朝里最混乱脏污的窑子还要恶心,只有最低等的奴仆杂役才会去泄欲的地点。
【这样胆小又爱哭的阿翡,竟然是呆过那种地方么?】
周淮晏说不清自己心中是什么感觉,只是下意识回头去看他。
“不”
小猫此刻脸色惨白得吓人,像是被戳破了极力隐藏的秘密,浑身都惊惧得颤抖。
身边的小太监却误会了周淮晏回头的意思,以为小殿下是动了怒。他便直接走上去,将小猫粗暴的按在地上,掀开长发,粗砺的指腹在耳后狠狠碾磨,终于隐约擦出些墨印的痕迹。
隐隐约约的,很像是异族的文字。
“看见了吧!都看见了吧!!!”
见到这个,索沃邪当即发出了畅快而恶意的哑笑,甚至连说话都不似方才那般气弱
“在我族只有侍奴才会被刺下这种秽污的墨印。他还是最劣等的,最劣等的!怕是连牛马都可以搞烂他!”
房间内响起了一片抽气声。
这莫说对皇室,哪怕是普通的富贵人家,碰了这么个脏东西都是奇耻大辱!就连平时接触过阿翡的婢女下人们,也纷纷面露惊诧嫌恶之色。
“不”
小猫被摁在地上,哑哑地哭着。他天生神力,即便能够轻易挣脱,却不曾有半分挣扎。
他虽然被刺了墨印,可因为当时太过年幼,他的身子从来不曾被别人用过。而且!而且他只在侍奴营呆了两年,就
“主人”
他努力想要辩解,可嗓子里却只能发出一点点细弱的泣音。
阿翡后悔了。
若是早知道会遇见主人,他一定不会把自己毒哑。这样的话,他现在还能告诉那些人,主人从来没碰过他,并未曾被他卑贱的血脉玷污。
喉咙和胸腔似乎都被泡在泪水里面,又酸又涩,哽咽得阿翡近乎窒息。
他的头被死死按在地上,根本看不清主人的表情,只能听见少年冷淡如冰雪的嗓音响起,
“豆沙,去取我的禁匕来。”
禁匕,是用天降陨铁打造的一把匕刺,削铁如泥,锐利无双。
【九皇子这是恼怒至极,要亲手杀了这异奴么?】
这个想法不约而同地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脑海里。
小太监得了令,立刻松开手下按着的阿翡,很快去内屋寻了禁匕来,双手奉上。
那禁匕只有普通匕首的一半大,锻造得极为精致小巧,柄端嵌着苍青色的翡玉,光彩流溢。
周淮晏抬起了阿翡的下巴,后者正死死闭着眼,不敢看他,表情悲戚而绝望,似乎是已然接受了必死的命运,
可那大颗大颗的泪珠,却还是委屈地从眼睫中溢出来,
啪嗒啪嗒的,全砸在他的掌心里,又湿又烫。
【真是爱哭极了。】
周淮晏在心中叹。
他轻轻地摩挲着小猫的耳朵,触感并不平滑,能够很清晰地摸到细细密密的圆点疤痕,想来便是曾经被铁针穿刺时留下的。
阿翡耳朵的血管似乎比常人更为丰富。周淮晏记得,每次小猫害羞的时候,这里都会充血鲜艳到刺目的地步。
九皇子摩挲片刻,慢条斯理地挽起袖口。
下一秒,锐利的匕尖刺破皮肤。
尖锐的刺痛让阿翡骤然僵住,他闷哼一声,却不曾有分毫的反抗和躲闪。
滚烫的血珠立刻染红了少年的指。
耳后的皮肤薄,血管多,周淮晏只是划破了个表皮,但却流了很多血,看起来很是骇人。
阿翡的余光中晕开了血的鲜红,尖锐的疼痛中,他猛地意识到——
主人在重新给他刺印!
小猫怔住了,他看见自己卑贱的血液在主人的腕骨上蜿蜒,顺着小臂淌到肘端,然后滴落。
好似白玉浸丹血,靡而艳。
阿翡看得失神,恍惚间竟也不觉得疼了。
下一秒,少年冷淡愠怒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豆沙,你眼睛都瞎了么,竟敢把本殿下亲自做的标记当做侍奴的墨印?”
小太监一愣,当即跪下认错,
“奴才眼瞎,奴才眼瞎,都是这烛火太暗,奴才没看得仔细,竟把前些日殿下早早做好的标记错认了,求殿下恕罪!”
【什?】
阿翡的瞳孔骤然张大,可身体还未有所动作就被少年攥住了头发。
“别动。”
少年靠得极近,呼吸湿热,如夕阳下触礁的海浪,在耳边亲密呢喃。
“”
阿翡瞬间僵住,连呼吸都屏住了。尖锐的刺痛从耳后传来,可他的注意力却全集中到了主人的手指上。
少年的指贴着他的头皮,轻轻摩挲着,偶尔随着那刺印的匕首调整着角度。
——小猫感觉整个脑子都在发麻。
周淮晏垂着眸,神情极为专注,好似正在精心雕刻着什么心爱至极的宝物,
“本殿下的人”
他慢悠悠地开口道,
“自然是要刺本殿下的印。”
“”
轰——
听到这句话的刹那,阿翡清晰地感知到有什么东西,在他的心脏最柔软的地方
“砰——”地爆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