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阿喻姐姐，想哭就哭吧
温澄没拒绝。
两个人没走太远，在医院附近找了个小馄饨铺子。
喻理喝了口热汤，氤氲着的雾气立马弥漫了她的视线，一片混沌之中，有些看不清对面人的身影。
年轻的男孩子坐在对面，嗓音清甜。
“阿喻姐姐？”
一瞬间的恍神，她好像看见了大学时期的方嘉阳。
大三的时候，她开始和学长一起创业。
工作室成立的初期，钱少，人也少，为了完成项目，她只能没日没夜地加班。
和方嘉阳的校园恋爱，理所当然被压缩到了最末端。
一天到晚发出的消息都收不到反馈时，少年自然也会闹脾气。
但无论有多么的挣扎与纠结，每个加班的夜晚，他还是会静静地在楼下等着。
等着陪她在末班车之后，牵着手慢慢地走回学校。
那时候，学校旁的馄饨摊子，和紧握住的双手，就是彼此最大的慰藉。
有湿热砸进碗里，喻理揉了揉眼眶，再抬起头时，雾气已然散去。
目光对上的是一双干净的眸子，纸巾递到她的面前，男孩温柔的声音飘进耳朵。
“阿喻姐姐，现在秦奶奶不在，你不用逞强了，想哭就哭吧……”
喻理不记得自己最后是怎么回到病房的。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好的馄饨店，会卖啤酒。
许是需要一个发泄的出口，她硬是在温澄的注视下，干了整整一箱啤酒。
然后拉着他绕着医院走了三圈，一路又哭又笑，最后被他强行扛上了楼，扔在了病房的沙发上。
秦奶奶住的是单人病房，原本温澄晚上是可以在沙发上休息的，但沙发被喻理占了，他只好在医院的走廊上对付了一晚。
喻理第二天带着一身酒气醒来的时候，一想起前一天自己的脑残行为，恨不得给自己两耳巴子。
病床边，温澄正照顾着奶奶吃早饭，神色非常自然，俨然已经忘记昨天发生了什么。
“阿喻，你醒了，快来吃早饭，阿澄专门去给咱们买的小笼包，可好吃了！”
喻理瞥了一眼温澄，恰巧对方也正看向她，两人的视线交错，温澄很快展露出一个人畜无害、慑人心魄的笑容。
“你们先吃，我先去洗漱！”喻理逃命似的跑出了病房。
走廊末端的洗手间，镜子里的自己，五官脸型都精致可人，但因为连日的奔波加宿醉，看起来脸色并不好。
她扑了一把冷水在脸上：“你可醒醒吧！人家小温还是个孩子，怎么能把人家看成那个人渣！”
喻理还没洗漱完，就听到病房的方向传来一阵吵闹声。
她连忙囫囵着跑过去，看到奶奶的病房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有脸生的也有脸熟的，她知道，是方嘉阳的家里人过来了。
“别过来，你们再过来，我可不客气了！”
喻理一挤进去，就看到温澄站在病床前，一手护着奶奶，一手挥舞着水果刀，一副老母鸡护崽的模样，不让别人靠近分毫。
中年女人的声音十分尖利：“你谁啊？我来接我们家老人，小伙子，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喻理对这个声音无比熟悉，这是方嘉阳的妈妈，她曾经的婆婆苏娟。
结婚这一年多，她从来没有听过苏娟用这种语气说话。
平时的她，总是温温柔柔的，放在嘴上的一句话就是：“妈从来不把你当儿媳妇，我都是把你当亲闺女！”
而此刻面前张牙舞爪，下一秒就要动手的女人，让她觉得陌生无比。
“他没有多管闲事，今天我喻理在这，谁想动我奶奶，我就和他拼命！”
喻理从人群中走出来，声音不大，却足以震慑住每一个人。
“闺女！”苏娟立马变了脸，换上往日温和的笑容，想要去拉喻理的手。
喻理侧了侧身子，躲开了她的动作，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她。
喻理走到病床前，一只手将温澄拨到了自己身后，另一只手拿过他手里的水果刀。
肌肤接触的短暂空档里，男孩凑在她的耳边，小声呼气：”你别怕，我已经报警了。“
喻理闻言一愣，面对男孩真挚又关切地目光，笑完了眼睛：“放心，我可以处理。”
再转过身，巴掌大的脸上，徒留下冰冷的气息。
苏娟的手落空了一次，却立马又扑了上来。
喻理立马把水果刀挥到她面前，吓得她脸连连后退。
“好闺女，你这是干什么呀！你怎么能用刀指着自己的母亲呢？”说话之间，女人的语气里已经带上了哭腔，显得委屈极了。
喻理扫视了一圈人群，除了方嘉阳的妈妈，还有几个在婚礼上见过的远方表亲。
她似笑非笑：”怎么？方嘉阳不敢来面对我和奶奶，派你来了？“
许是没想到喻理会用这样的语气和她说话，苏娟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又很快抽泣着垂泪：“闺女，我知道，是这混小子做错了事情，你放心，我一定狠狠地收拾他！
只求你，别放弃他，别放弃我们家行吗？你想怎么出气都可以！不看僧面看佛面，好闺女，看在我和你爸一直以来把你当做亲闺女的份上，再给阳阳一次机会吧！”
病房这边闹的动静太大，外面围了不少人。
很多不明所以的吃瓜群众，听到苏娟真诚无比的言辞，都开始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喻理却觉得有些可笑。
如果她真的把自己当亲闺女，就不会带着这么多人，来病房强行接走自己最在意的奶奶，将奶奶视为拿捏自己的把柄。
她不禁回想起，之前苏娟到湖城看她和方嘉阳的时候。
她因为太忙不能陪着他们到处游玩，黎思思便主动承担了她的角色，拿着她的卡，带着苏娟把湖城玩了个遍。
那段时间她每天都能听到苏娟说：“本来以为我有一个闺女就够美了，现在又多了一个！思思真是太会照顾人了！”
那时候的喻理整日忙于工作，从不在意银行卡上被刷掉的数字，更不在意他们之间的边界感。
可是如今想来，苏娟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还是她也和方嘉阳一样，理所应当地享受齐人之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