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一章
阳春三月,天气渐渐回暖。
一场春雨过后,角宫的杜鹃花一夜之间悄然盛开,一时间,清透纯洁的白色小花几乎遍布角宫的每个角落。
此时,宫尚角正和弟弟宫远徵坐在廊下品茗闲聊,他眼角余光无意间瞥见庭中绽放的朵朵白花,恍惚间竟失了神。
“杜鹃花的花语是,我永远属于你。”
宫尚角耳畔突兀地响起这句话。
恍然间,他仿佛看到一抹白色的娇小身影出现在那簇繁盛的杜鹃花旁。
只见她青丝如瀑,倾泻而下,在衣衫上软软铺开,随着她浇水的动作盈盈而动,似清风拂过水面引起的阵阵涟漪。
宫尚角心中微动,目光始终紧紧锁在女子那微微侧过来的姣好面庞上。
“对了,哥,出云重莲又开了一朵,我什么时候拿给你?”
宫远徵嘴角上扬,动作优雅地为哥哥和自己斟上茶,却是半天没等到哥哥的回应,他抬头看向宫尚角,疑惑出声:“哥?”
一抬头,宫远徵便见哥哥正一瞬不瞬地望向前方,他顺着哥哥的视线看过去,却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宫远徵蹙眉,随即站起身,抬手在宫尚角眼前挥了挥。
“哥,你在看什么?”
宫尚角这才回过神,垂头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再抬头已恢复如常神色,状似无意道:“哦,没什么,突然想到还有事情要处理,我先走了。”
说完,宫尚角拿起桌边的刀,起身便急匆匆地走了,脚步略显慌乱,留下宫远徵愣在原地不明所以。
宫远徵也跟着站起身,他看了看宫尚角的背影,又看了看刚刚宫尚角看向的方向,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睛。
半晌,宫远徵垂下眼睑,掩去眸中神色,只听他口中轻声呢喃:“哥,是想起她了吗?”
……
三年后。
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声响彻整个羽宫。
侍女们端着水盆进进出出,脚步匆匆,脸上不见任何喜色。
宫子羽在门外等候多时,心中早已焦灼不已,正在来回踱步的他,听见哭声,心下一松,忙随手拽住一个正端着水盆出来的侍女。
“夫人怎么样?”
侍女低垂着头,只咬着嘴唇,半天不敢吭声。
宫子羽见她不说话,喉咙一紧,心中顿时涌起不好的预感,他怒声呵斥道:“说话!”
侍女砰地一声跪倒在地,手中盛满血水的铜盆摔落在地,发出一阵刺耳的撞击声。
“执、执刃大人,夫人、夫人她……”侍女颤抖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哭腔。
宫子羽心中焦灼,等不及她继续说完,抬腿大步跨进房间,刚要绕过屏风,却见接生婆婆抱着婴儿走了出来。
婴儿在她的怀中被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拳头大的小脸。
此时这张小脸正因为哭得太用力而涨得通红。
“恭喜执刃大人,小公子哭声洪亮有力,很是健康。”
宫子羽看了一眼接生婆婆怀中的小人儿,心中虽欣喜,但他此时更担心阿云的安危。
“夫人呢?她怎么样?”宫子羽心中的急切溢于言表,他的眉心已经拧成了一团。
“执刃大人,夫人折腾了一天太累了,此时已经睡着了。”
“我进去看看她。”宫子羽说罢,便急着想进去看看云为衫。
不想接生婆婆却拦在他的身前,恭敬道:“执刃大人,不可。夫人正在休息,还是不要打扰她为好。”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况且……女子生产,面露丑态,身子沾染血污,夫人定也不希望自己这副样子被所爱之人看到。”
宫子羽拧眉,脸上除了担忧,又多了一分疼惜,语速也变得急促起来:“我既爱她,又怎会嫌她,婆婆莫要拦我,让我进去陪陪她,我不放心留她一人。”
而且,这里的气氛确实奇怪,进出侍女神色凝重不说,接生婆婆还这般阻拦,着实让人心慌。
“执刃大人……”接生婆婆还欲继续劝说,宫子羽却是不再理她,脚下微动,身形一闪,高大的身躯直接绕过她,脚下生风,疾步向卧房走去。
“哎!执刃大人!”接生婆婆想要再拦住他,已是来不及了。
“执刃大人……”屋内众人见宫子羽进来,连忙跪地伏身叩拜。
宫子羽一进门就一眼看见了躺在床榻上的云为衫,此时的他满心满眼只有她,根本没有心思搭理其他人。
没有执刃的允许,谁都不敢随意起身有所动作。
一时间,整个房间鸦雀无声,气氛极其凝重。
宫子羽在榻前站定,看着眼前的人儿,红了眼。
“阿云……”他轻声唤她。
可云为衫却是一动不动,若不是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她看起来真的像是睡着了一般。
“怎么回事!阿云怎么了?”宫子羽这才注意到跪了满地的人。
众人皆是眼观鼻鼻观心,大气都不敢出。
“你们都哑了是吗!”宫子羽火气一下就上来了,作为宫门执刃的威严展露无疑。
“月长老,你说!”
“回执刃,夫人……”月长老有些犹豫,该怎么说,才能让执刃更容易接受一些。
他思索了一瞬,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夫人难产导致失血过多,现下身体极其虚弱,所以晕了过去,想是因为……三年前武功尽废,落下了病根才会如此。”
月长老说着,偷偷瞟了眼宫子羽。
三年前,云为衫得知了自己的身世之后,决定回黎溪镇看看,本来说两三日便回来,可宫子羽在宫门前左等右等也不见云为衫的身影。
宫子羽不吃不喝足足等了十日,终于等到了他的阿云回来。
可谁知,云为衫是回来了,但却是倒在宫门前,奄奄一息,险些丧命。
宫尚角将那整个宫门仅剩的唯一一朵出云重莲给了宫子羽,这才救回了她的命。
但任凭宫子羽如何问她,她始终沉默不语,就是不肯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宫子羽了解她的性子,若是她不肯说,是无论如何也问不出来的,便就此作罢,此后谁也没有再提及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