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藏在黑暗中的人（3）
白芜青跟着申凛走进了房间，申凛顺手打开了墙上的灯。
室内布置古色古香，俨然是一间卧室，靠门的地方有一个看起来价格不菲的红木梳妆台，台面上摆着一溜护肤品、化妆品之类，只是许久没有人使用过，都落了一层灰。
白芜青发现黄茜容使用的化妆品好像都是一水儿的腊梅，不由感到十分羡慕。
申凛扯下了罩在梳妆台镜子上的红布，凝视着镜子，忽然显出一种讶异的神色。
“怎么了？镜子有问题？”白芜青问道。
“我的阵被破了，破了个彻底。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又是怎么做到的？那个人想从这里得到什么？”申凛喃喃地说。
她转身，又开始查看床头柜，似乎想要判断出究竟少了什么东西。
白芜青走到镜子前，望向镜子。
她看到了自己的脸——或者说，黄茜容的脸。曾经，就在几年之前，黄茜容本尊也坐在这面镜子前，同样的一张脸，对着镜子，往那张永远不老的脸上涂抹着昂贵的化妆品。
“好像有把钥匙不见了，不过我不太确定。如果钥匙被偷了，那么书房肯定被打开过……”申凛还在喃喃自语。白芜青依然盯着镜子，就像盯着真正的黄茜容。
黄茜容的声音猛然从她的心底响起，如同在茹风子的阵法中，给她提示那样：“你知道你自己是谁吗？”
随着这声音，白芜青倏然回过神，她发现自己已经盯着这面镜子盯了太久，申凛已经不在卧室里了。
室内阴森森的，温度也不高，白芜青连忙喊道：“申凛，你在哪里？”
申凛的声音从另外一个房间传来：“我在书房——这里好像被翻过，闯进来的人想要的东西一定在这里。”
白芜青准备去书房找申凛，转头的刹那，余光中看到镜子中出现了一个人影。她转过脖子，险些把脖子给扭了。镜子中只有她一脸惊恐。
白芜青噔噔噔跑出了房间。走廊里没有开灯，黑乎乎一片，所有的门都关着，白芜青也不知道申凛在哪间房间里。走廊长长地延伸开来，四下里静悄悄的，那场景简直跟《闪灵》里一样。
“申凛？”白芜青问道。
她随手推开一扇门，一股尘土的味道扑面而来。她找了半天也没找到灯在哪，不过申凛肯定不会黑灯瞎火地待在里面，于是她又退了出来。
她推开了一扇又一扇门，都是黑乎乎的。她叫了几声申凛，没有任何回应。
白芜青忽然发现走廊尽头站着一个女人的身影，黑乎乎的，像一个用黑纸剪出来的影子。她个子高挑，头发很长。虽然她感觉那个人影有点眼熟，但绝对不是申凛。申凛和黄茜容都没有那么高，那个人影搞不好比钟晴柔还要高挑。
她站在原地，盯着那个身影，急促地呼吸着，因此当申凛从身后猛地抱住她时，白芜青吓得差点心肌梗塞。
“书房在这边，”申凛笑着，将下巴搭在白芜青的肩膀上，“刚才找东西，没顾得上回应你。你怎么了？你怎么出这么多汗？”
“我刚才看到走廊那里有个人影，”白芜青平复了一下情绪，转身握住申凛的手，“像是个女的，个子很高，但是具体看不太清。”
她指了指刚才人影出现的地方。那里空空如也，只摆放了一个罩着白布的花瓶。
申凛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但是她的凝重，在面对白芜青时，似乎又掺杂了一些近于怜爱的成分。
她说：“是的，每一个你看到有鬼影的地方，都有我布置的阵法。当阵法被破掉之后，留下一个影像，这种方式我听说过，是东南亚那边的邪术，再加上他放过古曼童，应该是东南亚那边的人没错了。”
白芜青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
“还有一件事，”申凛说到这里时，难得显露出犹豫的神色，“芜青，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我不能在你的身边保护你，但我知道你能好好的。可以吗？”
“离开一段时间？是什么意思？”白芜青问。
申凛究竟在书房里看到了什么？
她还在握着申凛的手，力气很大，以至于申凛手背上的皮肤都有些发白。她怕她只要一松手，申凛就消失不见了。
可是申凛轻而易举地就将手抽了出来，她轻轻将白芜青脸侧的头发拨开，指尖从白芜青的耳廓和脸颊划过去。
“我犯了一个错，一个很大很大的错……”申凛说，她低下头，思忖了一会儿，当她又抬起头时，白芜青惊讶地发现，申凛的眼中含着泪水，“我现在必须要弥补我的这个错误，所以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你要去哪？我和你一起去。”白芜青连忙说。
申凛缓缓地摇了摇头，她眼中的泪水宛若钻石一般闪闪发亮，但是当她眨了眨眼睛后，泪水又消失不见了。
“黄茜容的事情，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李秋寒虽然有问题，但黄茜容的死，他并非是最大的凶手，我们面对的是一个隐藏在暗处的敌人，最可怕之处在于，我们不知道这个敌人是谁，”申凛说，“我要彻底弄清楚这一切，但是我去的地方太危险了，我不能带你一起去，不论是对你负责，还是对我负责。”
“你要去哪？”白芜青打了个寒噤。
她在这之前，想到过有一天申凛会与她道别，但她总觉得会是有一天，申凛终于发现她只是黄茜容的替代品，她感觉到了厌倦，于是就和白芜青say goodbye。白芜青甚至能脑补出来自己瘫在地上抱着申凛的大腿大哭大喊“你不要走呀~”的场景。
她从来没有想到会是以这样的方式同申凛道别。她们俩都灰头土脸的，别墅里还闹鬼，周边环境也很阴森，没有半丝浪漫的气息，不适合谈论离别的事情。
申凛笑了：“我要从忘川上直到地府，和上回一样。但是这回，我要找的不是黄茜容，而是桓鹿。”
白芜青很想问问，她能不能一起去，不过转念一想，那一定是个基本上有去无回的地方，申凛不会让她同去的。
她能做的，貌似就是不要给申凛添乱子。
白芜青从手上摘下戒指，申凛给她的鬼王的戒指，小心地托起申凛的手，戴到她的手指上。
“这个，”白芜青说，“也许你能用得上。”
申凛看着白芜青，又低头看着戴在她手上的戒指，忽然微笑了起来。
“芜青，我会再送你一个戒指，”她说，“更漂亮、更耀眼，带着钻石的戒指。”
“那么，你什么时候走？”白芜青问。
“明天。”申凛说。
两个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朝着黄茜容的卧室走去。白芜青拉着申凛的手，这个时候她觉得，即使是别墅的角落里不断出现鬼影，她也不会害怕了。
然后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显得有点……令人期待。
申凛揭开床上布满灰尘的床罩，两人直接倒在床垫上，并肩躺着。申凛长发的发梢扫在白芜青的脸上，她觉得有点凉，也有点痒。
申凛并不擅长这一类跟亲热有关的事情，尽管她似乎努力地想要占据主导地位。但她的亲昵和爱抚是笨拙的，甚至可以称之为是粗暴的，仿佛像是用一种更为原始，乃至于像是动物的方式，寻找她自己的答案。
“我爱你，芜青，”她将脸贴在白芜青的颈窝，她的呼吸急促，连同那双美丽的眼睛闪烁着，都有一种异域的、近乎于魅惑的神采，“你是唯一一个，全然相信我，毫无保留爱我的人……你知道吗，所有的人都在提防着我，憎恨着我……但是你不一样，你这么相信我，相信我的一切。”
“因为你对我很好，你没有害过我。”白芜青的舌头打结，声音发抖，连一句有逻辑的话都说不出来。
“是我上辈子欠了你，还是你欠了我？”申凛的轻吻落在白芜青的唇角和眼角，“我觉得，我们之间的缘分，还会这样纠缠下去。为什么黄茜容的魂魄回到你的身上？为什么你要这样跟在我的身边？为什么偏偏是你？”
为什么偏偏是你？
白芜青无法回答。
再接下来的事情，就让人觉得有点……尴尬。
申凛提议应该先洗个澡。白芜青附议，毕竟这个地方脏乎乎的，让人觉得很不清爽。
白芜青先去了浴室，她发现没有水。申凛进来试了试水阀，发现确实没水。她一拍脑门，她说她交了电费，但是没有交水费，自来水公司应该是把水给停了的。
白芜青蹲在浴室里，跟申凛面面相觑，气氛十分古怪。
终于，申凛说：“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
白芜青这会儿倒是冷静下来了，她觉得好像两个人在黄茜容曾经的卧室里胡天胡地也不太好，于是点了点头。
结果因为此地距离斜角桥申凛的住处还挺远，等到两人回去之后，也没精力去做点什么了，匆匆一洗漱，就倒在床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