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对付我?
这当真奇怪。
西域的毒,失传已久,他也只是在古书上了解到。
这软骨香,则更为稀缺。
只有寥寥几行字介绍毒发症状,至于来源和解毒方式更是闻所未闻。
稀罕。
皇宫戒备如此森严,下毒之人竟大胆至此。
是谁呢?
他又想起玥贵妃的样子。
长得是挺像的。
但唯独那双眼睛,差远了。
话本子里皇宫嫔妃狸猫换太子的先例太多了,他忍不住就往这方面想。
但帝王和贵妃的恩爱又是真真切切的,想来也没这个必要。
敢在坐拥最高权力的人眼皮子底下下毒,还有渠道获得这种西域罕见的毒药,倒真是本事。
莺桃看着这个漠北的首领一动不动地站在离公主一米外不远处,心里直打鼓,生怕他对公主做出什么逾越之举。
她是公主自己培养的唯一一个带到宫中来的影卫,武力虽然没有别的姐妹那么强,但感知力和隐蔽性却是极少有人比得上的。
通俗来讲就是,她打不赢谁,只是有能力不让其他任何人感知到她的存在。
形势所迫,她一般不承担守夜的任务,也不会暴露在其他人派来的影卫面前。
今夜特殊,暗中守在公主身旁的人不知为何都离开了。
她不是不想冲上去就阻止这个男子的靠近。
但武力悬殊,她贸然出击,也只是落得个死。
万一惹怒了这个男子,怕是不好。
公主教给她们的第一要义:适度护主,保命要紧,不择手段,东山再起。
厄斯尔拿出干净的刚撕下的布帛垫在小公主手腕上。
他会医术,亦会用毒,鲜有人知。
脉象竟如此平稳。
这毒,到底是什么来头?小公主惹上什么人了?
瞧着这面色,毒素应是经年累月,完全和她的身体融为一体了,这才无法感知到脉象的异常。
活不长了,小公主。
他在心里调侃着。
落寞又起,他知,他是不愿她死的。
他这人不管做什么事都极度随心,虽才堪堪见了几面,浅薄也好,爱美也罢,他对李一诺是动了那方面的心思的。
自小感情淡薄,他极少有如此强烈的感情冲动。
李一诺太有意思了,高贵的公主,狡黠的狐狸。
他迷恋于这种动情的感觉。
既活不长了,就与他去漠北吧。
漠北虽不如中原先进,但也好的很。
他对她,许是新奇,习惯了便不会了。
到了漠北,露出她娇蛮的本性,讨了他的厌便也好。
他向来不喜太过娇气的女子,太过难缠。
容颜易老,他该是见色起意。
若因着毒素容颜不再,到时,她若是死了,便也无事。
厄斯尔冷漠又理性,全然不见水下情动的样子。
他轻轻收回白布,转身离开。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
没等他离开多久,本该沉睡的人儿坐了起来,虚弱是虚弱,笑起来还是漂亮得惊人。
“公主,这人&34;
莺桃迟疑地问。
站这么久就为了把个脉?
李一诺不受控地咳了几声,语调软软,“有人要上钩啦。”
暗卫是她刻意挥退的,人也是她放进来的。
这毒,就拜托你了。
李一诺眼里笑意沉沉,毕竟是她未来的夫婿,就帮帮忙吧,她想多活几年
想到今夜落水之事,她笑意渐收。
梦淮文还真以为她还跟以前一样喜欢他?
怕是没见过以前纠缠她的男子都是何种下场!
“骊珠。”
李一诺语调懒懒,像是随意说些家常事,“赏梦公子十八鞭吧。”
骊珠身子僵硬,十八鞭,往常都是公主对其他登徒子使用的招数,蛇鞭落下,皮肉绽开,疼痛深入骨髓,很难彻底养好。
“梦公子是文臣,恐怕…”受不得这十八鞭。
艳丽无双的眉眼里只剩下冰冷,“推本宫入水,不死便不错了。去吧,别让本宫失望。”
面对不喜的人,她向来没有半点耐性。
这一晚,厄斯尔睡得极不安稳。
他反反复复做着同一个梦。
李一诺身着大红衣裳,艳丽的惊人,身段柔软,在与他交合,每一寸皮肤都浮上粉意。
画面再转,他兵临城下,苦苦追寻她的踪迹。
城墙上,带着她特有标记的箭矢分毫不差地射入他的心脏。
再有,他抱着奄奄一息的她哭的泣不成声。
他听见她的心声,“厄斯尔!”
语气绝望又急切,撕裂了他的世界。
天亮醒来已是大汗满头。
全身像被水泡过一样,筋骨酥软,提不起一点力气。
心下的感觉不似作假,却又无从辨别何来如此多的梦境。
难道是真的怕小公主死?
巫术,他无情地想。
越来越多离奇的地方让他不得不产生疑问。
他简单洗漱一番,又恍惚间想起软骨香,想到了她的死状。
小公主一生漂亮,死的时候狼狈不堪,惊心的难过。
他遏制住自己追寻梦境的想法,走出府邸。
今日是试婚的日子,不知小公主恢复得如何了,能否亲自前来,想着昨日的情景,估计够呛。
正想着,一抹鹅黄映入眼帘。
稀奇。
他勾唇,小公主居然看不出什么大碍,这黄色比起粉色来说,衬得她娇艳无比的同时多了几分活力。
生机勃勃,似是在刻意彰显着什么。
可能也不是。
她从来就爱极了明艳的颜色,最好夺人眼目的那种,让人移不开眼。
他又不能自已地想到她死时的黑衣,也是浓墨重彩的,死都不让人忘记。
心下抽痛,“公主,昨夜休息得如何?”
他放低了声音安抚,也是试探。
李一诺却不领情,傲娇地抬起下巴,摆出公主的架子,“极好,谢过可汗。”
她瞥了他一眼,娇俏得很,“可汗还是担心今日的试婚吧。”
狩猎场上,阵仗浩大。
帝皇带着一行人在高台看着。
他神情放松,低声询问着玥贵妃,“玥儿,诺儿可好些了?今日射箭,可有力气?”
可莫要再出现意外了。
玥贵妃轻轻笑答道,“谢过陛下关心,诺儿无碍。陛下还真是多年如一日的关心臣妾和诺儿,臣妾不胜感激。”
桃帝眉目含情看着她风情更胜以往的面容,爽朗地笑着,“爱妃言重了。”
两人又说起当年的事情,柔情蜜意。
宁皇后受不得寒,常年卧病在床,不许人叨扰。
玥贵妃虽坐不上后位,也是掌握六宫权力,受椒房独宠的。
此番便容易受人嫉恨。
皇后膝下唯有一子,为嫡长子,桃源三年,立为太子。
纵为太子,受不得宠,也是无济于事的。
人心偏颇,滋生恶念。
梦家是太子一派,自然对桃帝的作为百般讨伐。
但无奈,帝皇文武双全,不仅把朝政治理得井井有条,在军事上也是收复了诸多失地,构筑大一统的繁盛局面。
他亲民爱国,拥有绝对的统治权和话语权,朝臣自然不会对他的私事置喙过头。故梦家的控诉一直未了,太子也依旧是不受帝皇待见。
“淮文可是心悦诺儿?”李伯翦看向他,带了几分调笑的味道。
受了十八鞭,这心思也该歇下去了不是。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还是不要肖想的好。
梦淮文回过神来,“小孩罢了,哪能啊?”
上次嫉妒心起,推人下水,挨了十八鞭,疼极。可一想到水下李一诺与他人亲密的样子,心上鲜血淋漓,更疼了。
他总有一天会要她疼回去的,把他受过的疼和伤,一点点加到她身上。
“那淮文你说,诺儿远嫁漠北,这事如何?”上扬的音调中充满了愉悦,让人不寒而栗。
梦淮文心中一惊,顿时明白了太子的打算。
没再说下去,两人噤了声,看向狩猎场上极其般配的一对佳人。
起码从相貌上看,算得上是天作之合。
“可汗不妨猜猜今日试婚的内容?”她换上了一身劲装,勾勒出了极好的身段,有几分逼人的帅气。李一诺想到自己的设试,笑靥如花 。
厄斯尔举着弓箭站在她身边,笑得邪气,“无妨。”左右武功他是不会露怯
李一诺被气到了,瞪他一眼便别过脸去。
季公公的声音从高处传来,传进两人耳中,“第一场试婚为武试,众所周知,武试,胆量为先。因此今日武试的内容具体为,可汗为人形靶,诺安公主射箭,三箭终,若可汗无事则通过此试。”有事,便只是失手了,不得已而为之。
如此赤裸裸的偏向,不愿试婚成功的心理一览无余。
听到这话,厄斯尔脸上一僵。说实话,他不信小公主会对他下手,也许是有着其他用意。他还是不能彻底放心,“这是?公主的主意?”
还真是独具匠心呢。
他手里的弓箭被侍卫拿走,徒留一个人站着。
这下笑的人变成李一诺了,她俏皮地眨了眨眼,“拭目以待。”
厄斯尔被绑着,多了束缚。微眯着眼看着几尺外的女子,举手抬足之间都有几分熟悉的味道。他想起来,这般模样的拉弓,与他可堪称一般无二
最为不解的是,拉弓前他会下意识回缩小拇指,这个习惯他从未告诉过他人。在看到李一诺回缩小拇指,准备射箭时,厄斯尔瞳孔缩小。
她怎会知道?小公主的人箭术怎会与他如此相像?
这像是,他亲手所授那般。
有意思。
一个中原娇娇弱弱的小公主,从未出过皇宫,离漠北隔了十万八千里,居然能准确地模仿出他的射箭姿势。
连那股子气势,都学了十成十。
他一时口干舌燥,舔了舔唇,带着几分恶意。
不管怎么说,也不论其源头。
眼下这情景,小公主这是,在拿我教的东西,对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