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老黄牛
吴小桃说完那句话后，耳边的碎碎念终于消失，恢复了往日的安静。
白露一手撑着脑袋，歪着头看向黑板，眼睛一眨不眨，看上去是个非常认真听课的好学生，只是，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没有聚焦。
她无聊地听着老师抬高的声音，脑海里思索着要怎么才能打发这无趣的乡村生活。
下午的三节课很快结束，下课铃声响完之后，吴小桃如往常一样快速地把桌面上的书收回书包里。
往日这个时候，班里的同学早就嬉笑着跑出教室了，今天却有些反常，因为她的新同桌。
“白露同学，拜拜，明天见～”
“白露同学，你家住哪啊？顺路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回家哦。”
同学们都友好地跟白露打着招呼，白露微笑着一一回应：
“明天见。”
“我们应该不顺路，你们先走吧。”
吴小桃抬头看了一眼这和谐的一幕，她头一次知道，她的同学们是这么有礼貌的人。
不过，这也不关她的事情，她低下头，整理好课本，拉上书包拉链，抓起背带就要往外走。
这时，白露朝她喊了一声：“小桃！你家住哪啊？我可以跟你一起走吗？”
霎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吴小桃身上，这些视线都不太友好，让她感觉浑身不自在，她看向笑靥如花的新同桌，轻轻蹙着眉，说：“我家住在村尾，跟你不顺路，明天见。”
说完，她就加快脚步走出了教室。
天空还在飘着蒙蒙细雨，阴沉沉的白云往下压了压，空气中带着青草的芳香味。
吴小桃没有伞，她把书包抱在怀里，防止里面的书本被雨水打湿，径直走向了细密的雨幕。
从学校出来，是一条稍显宽阔的道路，这条道路两旁的民房皆是砖瓦房，从外面看上去，非常漂亮，被雨水打湿过后的墙面和瓦片都透着一股厚重的气息。
砖瓦房过后，是一片杂乱无章的土墙房，这些房子位于农田的后面，初春的农田里面还留着去岁的干枯稻梗，这个点还有不少大娘大婶穿着蓑衣戴着草帽，手里拿着一把锄头在田里踩稻梗。
“哞……”
不远处的一块农田里面响起了一声疲惫的牛叫声，吴小桃抬眼望过去，那是一头老黄牛，身板稍瘦，四只脚缓慢无力地在田里前进。
在它身后，是一个拿着皮鞭的老伯，老伯见它干活的速度越来越慢，嘴里不停地骂骂咧咧：
“你这头老畜牲！给老子走快点！要是再这么慢，你还有什么用？迟早被宰杀了做成一盘菜进老子肚子里去！”
说着，“啪”的一声，老伯举起鞭子狠狠抽打在了老黄牛身上。
“哞！”
老黄牛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缓慢无力的步伐也因为身体的疼痛被迫加快。
吴小桃看了一会，便收回视线，专注看着脚下的土路，时不时往左右跳跃一下，避开积水的土坑。
走过农田，前方是数条细小的岔路口，原本开阔的视线出现了大片的高大树木，风一吹，逗留在树叶上的水珠垂落，落在了路过的行人身上。
吴小桃的发丝被打湿，身上宽大的衣服也有些湿润，好在，她怀里的书包完好无损。
她加快脚步，赶在七点前回到了家。
伸手推开老旧的木制大门，跨过门槛，正中间就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凹陷下去的天井，天井中央放着一个大水缸，水缸里面蓄满了水。
她走到天井的边缘，大声喊了几句：“奶奶！我回来了！”
声音被天井扩大了一倍，吴小桃等了一会，没有听到回应，又扯着嗓子喊了一句：“爸爸！你在家吗？！”
又等了一分钟，家里仍旧没有声音，吴小桃不由松了一口气，这时，左边靠近大门的一间房间里面传出了几声咳嗽声：
“咳咳咳——”
听到咳嗽声，吴小桃立刻迈开步子，快走几步推开房门，一股潮湿阴凉的气息扑鼻而来。
她把书包放在了凳子上，熟练地走到靠窗的桌子前，倒了一杯水拿在手上，然后走到床边，把床上的人扶了起来。
一边轻轻拍打着她的脊背，一边盯着她喝水。
水喝完之后，这人的咳嗽也好了很多，吴小桃接过空杯子，转手放在了最近的窗台上，担忧地问道：“妈，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陈秋实背靠着墙，她瘦弱的身体骨骼明显，后背的蝶翼骨只隔着一层皮与潮湿阴凉的墙面相触，寒意传递过来，让她骨头都透着冷。
她缓了缓，轻声说道：“小桃别担心，妈妈没事。”
吴小桃看着她这副虚弱的样子就难受，估计又是没吃午饭，她把人重新放回床上，“妈，你等我一下，我现在就去做晚饭。”
说完，就大步走出了房间，陈秋实看着她的背影，眼眸微垂，这具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前几天刚遭受过一阵折腾，到现在也没恢复过来。
吴小桃出了房间之后，就穿过了天井，来到了右边的厨房里面，一进厨房，她就动作熟练地拿起被塑料薄布包裹着的干柴，点燃灶台，开始做晚饭。
米缸里的米剩下不多，她不知道她爸今天会不会回来，只能按照往日的份量来做。
拿起圆筒形状的米勺，舀了半勺米放进红色的塑料大勺中，从水缸里面取了水洗了一遍米后，就放进锅里开始煮粥。
晚餐就是简单的粥和番薯叶，她很快就做好了，拿出一个碗出来，先把妈妈的那份准备好。
做完晚饭不过用了半个小时，她掐着点，趁着奶奶还没回来，赶紧把晚饭端进了妈妈的房间里，喂妈妈吃完晚饭。
大门外响起了熟悉的骂骂咧咧的声音：
“死丫头！你人呢？！饭做好了没啊？！”
听到这个声音，房间里面的母女二人皆是动作一顿，陈秋实咽下最后一口粥，语速加快地对着吴小桃说道：“小桃，你奶奶回来了，你快点把碗拿出去吧。”
“好。”吴小桃收好碗筷，在外面的人还没进来之际，快速穿过中间的天井，溜进右边的厨房，把用过的这副碗筷放在了石槽里。
动作快速娴熟，一看就是经历过无数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