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流觞曲水
余下七人等待着阵法接送,灵剑既然已经寻得,想必定有人想探探灵剑的威力,慕云澈休息好了便也提出御剑前去望月谷的想法。
明空岚刚刚驯服他的株连剑,正好借个机会去试试,说罢便随着慕云澈先行一步。
旁边的洛予霜也扯了一下叶知晚的衣袖,那意图何其明显,叶知晚知道她也想前去,便道:“去吧去吧,我便不去凑热闹了。”
洛予霜可不依,非得拉着叶知晚一起去,拗不过她,叶知晚答应了下来,只见她走来柳珩的旁边,将折扇交还与他后才随着洛予霜一道离开。
七人一下子只剩下了他们三人,三人坐在一处,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白重锦、柳珩、苏韵四人正想着要如何开口,柳珩倒是先开了口,“我见白师兄一直沉默不语,可是身体不适?我正好学了一点岐黄之术,若不嫌弃,我愿尽微末之力。”
白重锦有礼地道:“多谢柳师弟的好意,我没事。我只需要打坐即可,若是到了望月谷的话,还请师弟叫醒一下。”
柳珩应下。忽转头去看了一旁的苏韵,见她闷闷不乐的模样,柳珩用手中的折扇在她的面前晃了一晃,问道:“怎么了?赢了还不开心吗?”
苏韵撇嘴,任由风吹乱她的发丝,她心里是有些不开心,她没有回答柳珩的问题,反而是迟疑地问道:“晏修哥哥,你与叶姑娘很熟吗?”
这倒是个问题。
柳珩道:“相识几日,不过我觉得叶姑娘是个不错的人。”
如此一言,苏韵更加不开心了,只好选择转移话题,“不说这个了。我心中一直有个疑问。”
她将藏在乾坤袋里的沐雨蝶灵花取出来,细细端详,也没发现哪里有什么不对劲,只是少了一片花瓣,而后又放了回去。
柳珩只道:“什么疑问?”
苏韵想起之前见过的景象还是一阵后怕,确定白重锦是真的不会听到他们的对话才敢放心地道:“我们在寒山看到的景象,外面的人会不会看到?”
一直困扰她的问题就是这个,她没有冲出黑气的团团包围,深陷其中,若不是最后的信念她也冲不出来,与此同时,她的周围还有两位弟子。
她所思所想所为是否会被外界而知,她很关心这个答案。
柳珩思考了片刻,答道:“内心所见不会为人知晓,也仅仅是内心所见如此。”
“你看到了什么?”
苏韵松了一口气,那些紧张一扫而空,紧锁的眉头也随着心情的好转而慢慢舒展开来。她摇头,脸上重新挂上笑容,道:“没见到什么,我只记得我没有让你们失望。”
她那热烈而真挚的眼神十分直白,柳珩忽然心里咯噔一下。他转过头去,轻咳一声道:“你不让你哥失望就行,尽力就好。”
重担卸下,苏韵倍感轻松,话也变多了起来,她道:“晏修哥哥,谢谢你送我的短刀,我很喜欢。”
柳珩道:“不用谢,作为你的兄长,送点礼物也是应该的。”
“只是兄长吗?”苏韵眸色暗淡,语气里有些失落,不甘心地问道。
柳珩用手中的折扇轻敲了她的脑袋,笑道:“怎么,你还想当我姐姐?长幼有序,自古以来的道理。”
苏韵道:“我……又不是亲的。”
柳珩道:“那也算你兄长。再过几年,你便可以返回戎州城,你哥哥也不再孤独。若是可以,让你哥哥为你择一门亲事,或者你继续做想行之事。总之,你自己开心就好。”
苏韵反问道:“那你呢?”
柳珩只是道:“人各有志,我也有想做的事。我有想解开的谜团,想找到的人。这些已经够我用很长的时间去寻求。”
苏韵直接被气笑了,暗暗瞪了他一眼。一把抢过他的折扇,想要看看上面是什么样的景象,待粗略地看了一两眼之后,看不出什么名堂便还了回去。
“你为何总是喜欢带着扇子啊?”
柳珩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对那扇子情有独钟,爱不释手。可能是从一出生,自己的身边就有那么一把玉折扇,这个原因所致。
他真的有在认真地思考,说不出来原因,但就是喜欢,他道:“就是喜欢,没有理由。”
闻来柳珩的一道声音,苏韵想要说出的话忽然停止,只听出柳珩的语气中有些疲倦,抬头望向他,他的那双好看的眼睛带着些许惺忪。
“好了,忙活了这么久,我有些累了,让我休息一下。兄长的话,得听。”
说着,柳珩便闭上了眼睛,仿佛已经陷入了沉睡。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入睡。
旁边的白重锦亦是如此,外界的声音无法影响到他,他也是睡得十分的安详。
这与苏韵截然相反,她反而睡不着,也没有想要休息的想法。今日在取剑的时候,她下了很大的功夫才取到了剑,她默默地打量着手中的剑器。
古籍上曾经说过,一千年前的灵渊派为了对抗魔族大军,舍生忘死,灵渊一派无人生还。他们的配剑堆积起来后化为了一座万剑山。
苏韵所获得的灵剑名唤散魂剑,听说可斩恶魂,灭魂于世间。是把不可多得的绝世好剑,得来不易,应该好好保存才是。
他们的周围只有风掠过时产生的声音,无一人言语,苏韵此时感到睡意袭来,那便可暂作小憩。
当他们来到望月谷时,已至酉时。西方那边的山头的羲和快要落下,余下的晖光洒在天边。
他们三人一齐走下来,他们站在台上,幸好台下已无其他弟子观看。想来是早有准备,提前遣散了各位弟子。
叶谷主缓缓走到他们三人的前面,脸上的和蔼代替了严肃,眼底里满是欣赏与赞许。他已明白其他五人的去向,对他们三人嘱咐道:“辛苦你们了,今日你们便住在这里,明日便可回去交代一些事宜,再过两日可随梓阳掌门一道回点苍山。”
三人点头,随即便走下台,眼下还未至用饭的时候,他们可四处转转,苏韵一下台便被苏怀远叫走。
柳珩与白重锦一起走着,眼观四路,柳珩提议道:“白师兄,我们可去那儿看看。”
所指的方向正是静水湖过去的流水旁,那里坐着很多的人,慕云澈他们四处查看,似乎正在寻找什么人,看到柳珩直直招手,示意他们两个人过去。
白重锦朝旁边瞧了一眼,他的师父抚着颔下的白胡子,笑意满满,轻微地点着头,示意白重锦和他们去放松一下。
流水旁坐着一些人,就连叶知晚与洛予霜她们俩皆在,不仅仅是他们,旁人也在。
慕云澈赶紧招呼他们,毫不客气地将手搭在那两人的肩膀上,带他们过来这边,介绍道:“晏修、白师兄,快来快来,就差你们两个人了,我们可是一阵好等,终于把你们等来了。”
其实他们已经开始好几轮了。
一齐坐下,共有十多个人。大家都明白其中的规则,将酒樽顺流而下,酒樽在谁的面前停下,那谁就要饮下此酒。不仅如此,还要回答上一位已饮过酒之人的一个问题或是做出指定之事。
不能使用灵力,这是规定。若是使用了,就要回答在座各位的问题,也是惩罚。
酒樽从高处顺流而下,湍急的流水将酒樽冲下来,而后流水变为和缓,酒樽漂流的速度也慢了下来,在白重锦的面前缓缓停下。
白重锦只在心里道:“他就不该来。”
柳珩在一旁道:“恭喜你白师兄,一来便有此福利。”
众人乐了,一副看热闹的样子,毕竟不是自己。连忙要求白重锦拿起酒樽饮下,也催促着上一位被罚之人提问。
“上次是谁?我记得是明少阁主,是不是啊各位?”
“不用怀疑,就是他。”慕云澈十分坚定地道,还用手推了推旁边的明空岚,惹来明空岚的一顿鄙夷。
明空岚也不推辞,看着饮下酒的白重锦便道:“是我,想必在座各位都曾听说过白重锦的一剑三千符不如就让他再为我们表演一下,各位意下如何?”
“我没异议,这得看白师兄。”
这个提议非常好,没有人反对,他们期待的目光忙不迭地落在了白重锦的身上,有机会见到这样的景象,众人也是十分的期待。
白重锦心里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提问,当即便站了起来,对着各位有礼地拱手道:“我也无异议,那就献丑了,还请师弟师妹不要见笑。”
之后又在众人的目光中坐下,低头默念几句咒语。一道灵符在他的手中乍现,散着若有若无的微光,缓缓上升,达到一定的高度后化为三千灵符,飘向各方。
白重锦施法,将天上所有的灵符化为灿烂盛大的烟花,璀璨夺目,引得众人一阵夸赞。
洛予霜忍不住夸赞,心里是真心觉得白重锦很厉害,“不错不错,今日得见,值得。”
掌声不断,一旁的长辈也纷纷夸赞。白重锦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脸微红,连忙道谢。
下一轮也快开始,众人不由得认真起来,这还得卖弄才艺,纷纷祈祷不要落在自己的眼前,虽是这样,但这游戏也极为好玩,刺激感倍增。
呆在明空岚旁边的宋霓裳连连合掌,求这酒樽不要停下来,但越是这样希望,意外便往往是这样发生的。
好巧不巧地,酒樽真的就在她面前停下来,她有些欲哭无泪,求救似的看向慕云澈。过了一会儿,还是大着胆子拿起酒樽准备饮下。
慕云澈摊开手,表明他也没有办法,谁让小师妹非得加入这个游戏,“小师妹,这是规则。不过小师妹年纪尚轻,便以茶代酒吧,诸位。”
斜对面的华卓然不听,他觉得不行,“云澈,我那小师弟都喝了。不行不行,得一视同仁。”
此言一出,其他人也纷纷附议,觉得华卓然此言有理。
叶知晚解释道:“桂花酒不易醉,若是饮少量的话,那便是可以的。”
这杯酒没有倒满,不过半杯,想来也是洒出了一些。
宋霓裳环顾他人的眼色,准备饮下却被明空岚抢了去给饮了下去,明空岚睨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这么磨叽,我替她喝了。”
众人不约而同地起哄,理解地点头,心中霎时有了一个共同的想法,看来传言非虚。
而后便是惩罚环节了,目光再次聚集在白重锦的身上,他呐呐地道:“那便请宋师妹回答我一个问题。”
宋霓裳的脸十分红润,虽然得到了一个白眼,但总的来说还是很开心,听到白重锦的话,她立即道:“白师兄你说,我听着。”
白重锦道:“画时圆,写时方。夏时长,冬时短。谜底是一个字。宋师妹请。”
热闹的场面一下子恢复安静,他们都在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宋霓裳也在想着。
洛予霜悄悄靠近叶知晚道:“晚晚,猜到了吗?”
叶知晚点头。
柳珩静静思考,静默地坐着,不愿打破这份安静,直到有人出声,宋霓裳不确定地道:“是日吗?”
白重锦再次松了一口气,还好猜出来了,没有让姑娘家尴尬,他用如释重负般的语气道:“是这个。”
一阵掌声过后,远处传来叶松元大喊的声音,那声音震天动地,仿佛响彻云霄,“各位各位,还有半炷香便要到晚宴了,有两处食宿,待会儿前来此处汇合。”
半炷香,还可以玩一轮,众人提议要再来一轮。
柳珩淡定地道:“与众人欢,乐意至极。”最后一轮,所有人都抱着玩一玩的心态,没太多的压力。
望向惊世塔那处,有道人影正在朝着这个方向徐徐走近,衣衫整洁干净,面容俊朗白净,脚步轻伐。
耳后传来很多人的声音,柳珩回头惊了一下,才发现酒樽漂浮在他的面前,他明白其他人的意思,果断饮下了此酒。
“小师妹,到你了。”
“宋师妹,咱得快刀斩乱麻,不能心慈手软。快说快说。”
“最后一局了,作为压轴之人。宋师妹,我们替你撑腰,尽管说。”
几人完全是在看热闹不嫌事大,纷纷撺掇着宋霓裳。
慕云澈此时赶紧了阻止道:“哎哎哎,你们这可就不厚道了,我小师妹都还没有说话,让她自己说。”
柳珩安慰道:“宋姑娘不必纠结,尽管道来,今日只为高兴,不为其他。”
慕云澈道:“晏修,看好戏的人可不会错过这样的场面的。小师妹,你说吧,师兄罩着你。”
这下子就轮到宋霓裳为难了,她心里想了很多的惩罚方法,都觉得不大可靠,千思万想才得出一个极好的法子,她看了一眼明空岚,道:“嗯……这个,柳师兄会弹琴吗?”
“略懂一二。”
宋霓裳顿了顿,眼睛发亮,立即道:“那那你为我们弹奏一曲,就著名的《惊鸿宴》”
“献丑了。不好听的话便请各位——继续听着。”
叶知晚了解似的站起来,前去为他们去准备古琴,不一会儿便回到了原位,十多位弟子早已不在原处,他们换了个舒适的地方。
华卓然靠在后面的石壁,手里把玩着从地上捡来的石子,见那人是柳珩,漫不经心地道:“只有琴声,没有其他的乐器相伴,定会少了一番味道。要我说,还是别弹了吧,丢人。”
慕云澈白了他一眼,选择无视。
这不是找茬吗?
叶知晚在旁边道:“技艺高超者,亦能独树一帜,得看是何人在听。不懂装懂的人多的是,毕竟难求的是伯乐。”
华卓然顿时哑然,安静地坐下来,不再发言。
琴声婉转动听,可将人带入那似真似幻的境地,面前仿佛有鸟群肆意飞舞,阳光灿烂之下是川流不息之河,河水潺潺,倒映出一座安静和谐的村舍;再望依依杨柳,孩童嬉戏打闹,男耕女织;最后望是繁华的大都,烟火阑珊,美不胜收。
一曲罢,很多人听完后心里感触颇深,由衷地赞叹柳珩的琴艺高超,精彩绝伦,妙不可言。
有感而发之后,众人便忙着吃饭去了,说是待会儿再来探讨一二。柳青阳赶到望月谷,在柳珩弹奏完毕之后,连忙来到他的旁边,不巧此时迟朔刚好来到了他们的旁边。
在见到柳珩的那一刻,迟朔眼底的沉静化作震惊,瞳孔慢慢放大,几乎下意识地道:“是你。”
对于这样的反应,柳珩只是静静地观察面前这个人,也就是刚才站在惊世塔下的男子,“兄台识得在下?”
迟朔后退一步,立刻恢复平静,仿佛刚才的一切不复存在,他淡定地道:“不认识,可能是瞧公子像我的一位故友,我的那位故友也是像公子你这么厉害。”
不知为何,柳珩感觉有股莫名的敌意在他们之间逐渐散开,这样的感觉十分熟悉,又窥探不得。
柳珩越看迟朔,心里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温和地道:“敢问兄台的名讳?”
迟朔一顿,眉梢微弯,眼眸深邃,轻道:“迟朔。迟暮的迟、朔月的朔。”
柳珩低眸,而又不失礼貌地道:“鄙人柳珩。柳絮的柳,璁珩的珩。”
他们没说太多的话,交集甚少,迟朔只是简单的寒暄了几句便提步离开,站在一旁的柳青阳很纳闷,不解地挠脑袋。
“哥,我不明白,刚才那个人怎么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你?你们有仇吗?你不会真的去打家劫舍被他碰上了吧。”
柳珩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瞧他,打心里觉得这孩子有点天真,但不可爱。
有一种气死人不偿命的感觉,柳珩表面十分的淡定,也看不出他是什么样的心情,只听他道:“青阳,明日我便为你买一些石菖蒲。”
好好的买什么药?柳青阳不解,问道:“买这个做什么?”
柳珩施施而行,话音落在身后,“石菖蒲有益智之效,你正好需要。”
柳青阳恍然大悟,追着那道背影,一脸气愤地道:“你嫌我笨?你怎么能这样说我!哥,你变了。枉费我的一番苦心。”
柳珩问道:“你有何苦心?”
这就把柳青阳给问到了,虽说这三日他也没做什么值得赞扬的事情,但是他每日都会来观柳珩的情况,这表明他可是很认真对待自家兄长的事情的,他道:“呃,这几日我在采竹小筑里采了一些竹笋,帮你接风洗尘的。”
这就是苦心,柳珩一眼戳穿他的心思,直接道:“哎,辛苦了。”到最后还不是柳珩下厨,自己给自己接风洗尘,这小子的心思,路人皆知。
“哥,你不错啊。但是我不理解,你为何不使出全力?”幻境里的一切外人都可以知晓,唯一不可知的便是内心所见的幻象,柳青阳看得极为认真。
柳珩有些欣慰地道:“锋芒太盛,祸大于福,这是个道理。快些走,我饿了。”
“你还看到什么了?”
猝不及防的转场令柳青阳还来不及反应,柳珩便先他一步,走得还挺快,看那样子,是饿疯了的表现。
他们去了另外的食宿,听说是叶谷主特意开放的,还邀请了一些百姓前来观看今晚的宴会,百姓繁忙,只有一些已经忙完了今日的农事才肯前来。
吃完了饭后,柳青阳逮着柳珩前来观湖,看灿烂烟花,与旁边的弟子打成一片。才过几日,柳青阳便与叶松元、沈言溪两人打成一片。
柳珩拿了桌上的一坛桂花酒便往其他地方走去,此地不宜久留,他朝着静水湖旁边的古树走来。
烟花燃放,星光璀璨,余晖印在他的脸上,微风习习,扰乱了他的思绪。他望着这样的风景,平静如水的脸上出现一抹心满意足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