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双奚客栈
柳珩走进房中，只在书案寻得一封信，是叶知晚留下的。信上的字隽秀有力，行笔似流水一般，一气呵成，颇有几分潇潇洒洒。
院里成精的桂花树晃了晃它的枝干，桂花便被袭来的风吹向空中，芬芳馥郁在四周，而桂花树精悠悠地道：“世间最不缺的便是萍水相逢，唯愿重逢，恰恰是喜极而泣。少年，请别忧伤，你们有缘千里来相会。我见你一直盯着人家姑娘，说吧，你是不是喜欢上她了？”
这桂花树精话还挺多！絮絮叨叨没完了。
柳珩没太在意它说的话，只是平静地道：“我只是觉得这位叶姑娘有些眼熟，不知是在哪里见过，她的身影与我梦中的身影很相似。”
树精望着柳珩，心中忽然有一丝难过，或许是多年的陪伴让它更加了解柳珩，道：“柳珩，你还在寻找那个没有结果的答案。此路不通，你可寻下一条路”。
一直以来困扰柳珩的梦境似真似幻，仿佛近在咫尺，又远在天涯。他既不知道来自何处，也不知道行向何方。
自他有记忆以来，便已身在戎州城，被一位猎户收养。他以为他的一生会是在砍柴打猎中度过，但是事情却发生了转变。
那猎户在进山途中被妖怪迫害致死，那个时候，他便决心修习仙道，斩妖除魔。除此之外便是找寻那个梦境的秘密，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柳珩难得听见从这桂花精的口中听到一句正经的话，不由得有点欣慰，他道：“识渊，难得你这么正经。过几日我便要离开去望月谷，你记得看家。”
识渊做出要打人的模样，枝干拉长，伸到柳珩的面前，指着柳珩道：“我是狗吗？还看家。”
柳珩摊了摊手，道：“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没说。”
树精又开始絮絮叨叨地道：“看就看，老夫不和你计较。这几日吵吵嚷嚷的，一点也不太平。你们人呐，就是喜欢争个高低，那东西有什么好争的？”
无非就是为了名利或者强大。
柳珩了然，回房换了一身衣服后出来，目光落在树精身上，道：“识渊，那我走了。”
树精将自己的一截枝干折了下来化作一把锋利的剑朝着柳珩的方向丢去，只见柳珩下意识地唤出他的折扇与那剑相持，才不过一会儿便那把将其击得灰飞烟灭。
它抖了抖身体，一副“奸商”的样子，悠悠地地道：“哎柳珩，那我的报酬呢？”
柳珩道：“没了。”那是骗它的。
他将灵力输送给树精，与其之间的距离有一道若隐若现的浅蓝色的细线相连，伴着漫天飞舞着的桂花，风在空中摇曳生姿，风铃在屋檐下清脆作响。
“若是青阳回来了，直接让他去城里寻苏怀远，或是去望月谷寻我。”
线断，输送完成。树精动了动身体，似是在向柳珩道谢，那模样似是在学男子抱拳道谢，乍一看它的样子又奇奇怪怪的。
柳珩去取来自己想要的东西，刚想就此离开，但被树精的声音给拉了回来，“我听说你们那个苍云大会其中有一关是在迷雾幻境，若是你看到了沐雨蝶灵花，帮我摘一朵回来。我可不是在和你商量，我是知会你一声。”
这树精与柳珩相识多年，交情匪浅，虽说这家伙平时安的心思都在如何坑蒙拐骗上，但还算纯良心善，这一个小小的请求有何不能满足的。柳珩看到它的枝干，答应了。
树精感到满意，竟学着人捧腹大笑的模样，笑又严肃地道：“你还挺识相的，退下吧。”它又换了个动作，活像一个老头子在若有所思地触摸着自己的胡子，最后又做了个“挥手”的动作。
这识渊就很喜欢学人的各种各样的行为方式，每次都能学到个八九分回来演示一遍。
柳珩点了一下头，便没了踪影。
柳珩去了靠近戎州城的客栈，客栈里住满了从各个地方前来的修士，都是为了此次的苍云大会而来的。
苍云大会每五年举办一次，由两派共同举办，一共举办七日。每一次都由不同的两派来操办。上一次是华阳派与三清宗，按照世家排名，这一次应该在望月谷与点苍派举行，望月谷离这里并不是很远，十里之距。
修士络绎不绝，结成一队有说有笑地缓缓进入客栈，柳珩刚才在采竹小筑换了一身行头眼下正好可以混进去。
距离苍云大会的日子还有三日，这些人提前到来，想必也是担心路上会有不测，早日到就可以少一点顾虑。
双奚客栈门庭若市，各大门派都会再次汇集稍作休息，以备三日后的苍云会武。
一眼望去，最为耀眼的人要数朝生阁弟子，他们那赤色弟子服在所有弟子之中最为夺目。站在朝生阁弟子面前的应该就是他们的少主明空岚了吧，传闻此人嚣张跋扈，不将任何人放在眼中。眼下，他们似乎同点苍派的弟子起了争执。
只见其中一位点苍派弟子被人拦着，他嘴里喊道：“明空岚，你别以为我们小师妹喜欢你我就不敢动你，我们来比试比试，我打得你满地找牙。三师兄，你替我们出头，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白脸。”
唤作明空岚的男子不屑地看了那个人一眼，抬手示意朝生阁其他弟子不要轻举妄动，道：“来就来，我可不会手下留情的。”
三师兄名为慕云澈，身为这次带领点苍派弟子出门的领头，他有这个责任劝阻。他从人群中挤出来站在刚才喊他的那个弟子的前面，斥责那弟子：“明兄见谅，我师弟初出门派，不知礼数，还望海涵。”
小不忍则乱大谋，慕云澈告诉自己，不要挑起门派争斗。忍，是上上之策。
明空岚一脸不屑，道：“你说见谅就见谅，你让他给我道歉，说说是谁不知天高地厚？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大能耐。”
慕云澈喊道：“初空是我的师弟，我代他向你道歉，此事便了了。”下山门之时，各位师叔不忘嘱咐他，一切行事以大局为重，不可浮躁，不可冲动，不可破坏门派之间的情谊。这三不可，他是牢记于心。
慕云澈知晓刚才发生了何事，无非就是明空岚太过嚣张，有个孩子不小心撞到了他，他就要扬鞭打那个孩子。点苍派弟子看不下去就出手阻拦，便有了争吵。
明空岚把玩着手里的鞭子，轻笑道：“这就完了？”
还想怎样？
慕云澈蹙了一下眉头，接着他的话，问道：“那你想怎样？我告诉你啊明空岚，我可忍你很久了。”
“跪下，磕三个响头。我就既往不咎。”明空岚眨了一下眼睛，用手指了指地上笑道。
“明空岚，我告诉你，别欺人太甚。”这个明空岚还是这么可恶，几年前是这样，几年后仍是如此，没有长进。
实在是忍不下去，慕云澈催动灵力召唤出一把剑出来，攥在手里，指着明空岚，道：“今日无关门派。若你能胜我，我就跪在这里给你磕头，若你输了，这件事就算了，如何？你敢吗？”
明空岚点头答应：“行，有什么不敢。”说着，旁边的弟子丢了一把剑过来，他接住。
两人决斗，所有的弟子都自觉地散开。门派之间的弟子多多少少都会有些磕磕绊绊的，这早已是常事，许多弟子凑在一起看着热闹，嘴里尽是评论他人的言语，仿佛与自己毫无关系。
两人剑气相撞在一起，击落了秋枫的树叶，慕云澈趁势追上，还未等明空岚反应过来，剑就悬在了他的脖颈上。
慕云澈收回剑，眉眼带笑轻挑，不失礼数地拱手道：“明少阁主，承让了。你可要遵守承诺，你今日代表的是朝生阁。”
明空岚轻哼一声，然后离去。
忽见远处一位青涩懵懂的少女急色匆匆地跑来，一路上踉踉跄跄了好几次，白皙的脸上已蒙上几层泥土。她嘴里喊着，“三师兄，三师兄。云澈师兄。”
慕云澈的目光落在了少女的身上，在她即将摔倒的时候将她扶住，递给她一张丝绢，所说出的话不慌不忙，不吐不快，“你怎么莽莽撞撞的？小师妹，说事。”
那少女打量了一下四周，望了望明空岚离去的背影，从衣袖口拿出一个小锦囊给他，并嘱咐道：“这个是师父让我给你的，他说你会用到。”
慕云澈接了过去，小心地将其收好，问道：“除了这个，师父还说什么了？”
那少女摇了摇头，下山时师父就说了将这个锦囊交给师兄，其他的什么也没有说，倒是有一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讲。
“那行。”慕云澈收下锦囊道。
慕云澈还以为那锦囊装的是什么灵宝，打开一看只有几张纸条，上面写着：凡有不快之事，不可肆意寻事，挑起争端，维护门派之间的和平。忍为上策，再忍为上上之策，忍忍忍为上上上之策。
慕云澈：“……”师父是有多不放心他，还特意让小师妹带来这个锦囊告诫他，忍可以，但再忍便是不行的。
少女四处望了望，好似在望某个人离去的背影，那目光由刚刚开始的期待渐渐转为失落，慕云澈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道：“霓裳，别看了，那小子就在这里，不会跑去别处。行了，若是你觉得无聊，你待会儿去找苏韵师妹，与她一同前去戎州城，我们在望月谷汇合。”
少女闻声应了下便头也不回地上了楼，留下慕云澈一脸茫然。
柳珩到没心思去看这些人，开了一间天字号，让这家客栈的伙计备好酒菜美酒送了上来便再没开过门。若他没有猜错，今夜的双奚客栈必定会比往日热闹无比。
坐下不久，他将杯中的酒饮尽便想去小憩一会。但门外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敲门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他迟疑了半会儿后去将门打开。
一张陌生的脸庞缓缓映入柳珩的眼中，只见来人的手上提着酒，笑意连连，一脸温和地道：“我见兄台与我十分投缘，冒昧打扰一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刚才在回房的时候，慕云澈就注意到了柳珩，柳珩的身形看起来十分的熟悉，脚步轻盈，还特意向店主打听消息，有点可疑。
柳珩看着慕云澈，上下打量几刻，说道：“哪里的话。仁兄，请进。”
柳珩作了一副请的模样，慕云澈是于是道：“我见兄台与我很是投缘，坛酒便赠予兄台，还望不弃。”
柳珩接了过去，悠悠地道：“仁兄客气，那我便收下了。我姓柳，单名一个珩字。仁兄想问什么便问，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柳兄，我姓慕名云澈。”如此，便是好事，于是慕云澈便从怀里拿出一副画像，轻轻展开后道，“兄台，你可见过这样的人？”
画像上的人身着黑衣，脸戴面具，手上还有盛开着的彼岸花纹，这分明就是几日前他所遇的那群人。这些人已经引起了点苍派的注意，想必接下来其他门派也会察觉。
柳珩问道：“你为何要查他们？”
慕云澈观察了一下柳珩的表情，显然是知晓这些人的，他的回答倒是实诚，他道：师命不可违。柳兄，这么说你是知道了？”不知底细，慕云澈也不肯透露太多。
柳珩想起刚才他与明空岚对峙时的做派，心想这人有点可信度，便道：“曾有过几次交手，但不知他们的来历，他们所使的灵力同修仙人士不同，招招致命。他们似是一夜之间出现，若要追查其底细，怕是来日方长。”
这些人的来头不小，身负奇术，只怕他们的背后之人更加不可小觑。看来此次的苍云大会必是平静不了了，慕云澈拱手道：“多谢兄台。柳兄也是来参加苍云大会的？”
“是。许多修士对于苍云大会尤为看重，胜者既是扬名立万，又是风光无限，会有更多的机会。”柳珩饮下一杯酒，目光落在慕云澈的指环上，在日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的耀眼。
慕云澈也倒了一杯酒，喝了下去，“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说完后便走了。
柳珩将酒一饮而尽，温而醇香的酒被他饮尽，口中满是酒所遗留的醇烈酒香，果然是好酒。
一直等到半夜，柳珩的房间忽然传来一声诡异的猫叫声，四周静谧无声。
柳珩顺着声音抬头看，房梁上正有一只黑猫闪着绿眼，露出锋利的牙齿看着他。它口中沾的血落了下来，腥臭的味道很快便在整个房间散开，下一刻它便跑了出去。
与此同时，客栈里出现了一群不明人士，正与外面的弟子打斗，幸好住店的都是修仙人士。
有约莫三个人来到了柳珩的住处，直接从房顶上跳了下来，用剑刺向床上的被褥才发现空无一人。这个时候，柳珩从房门跳下去，来到店门口，却碰上了慕云澈。
“好巧，柳兄，又遇到你了。”慕云澈忍不住说道，说着便将手中的剑刺入地下，汇集灵力于掌中，将那群人尽数重伤，摔倒在地，连那三个人也不可幸免。
说罢，那有一个人竟选择逃走，混入在人群之中，跑的倒是快。那个方向，似乎是戎州城，柳珩与慕云澈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