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呼唤
就算有【毁容事件】在前，秦清璃的声名，确实没减损多少，特别是在天云门内和青霄殿中，更是如月照星，一枝独秀。
楚元觉得，这个时候，就不要想着去争第一来吸引眼球，还是按原计划，韬光养晦，拿一个中等偏上，才是上策。
光一个知微修士的亲传分量就已经足够，再多了光环，总是不好，可要时时警惕，毕竟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他近来都在想，要是峰主大人对外宣布他羽辨仙人的实力，清竹峰必然风光无量，万众瞩目，广收门徒——
这对他的潜伏计划可是大大的不利。
每每思及此处，他都如坐针毡，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还好峰主大人，不太像是喜欢出风头的人。
换成其他宗门的话，要是门内出了个羽辨仙人，起码敲锣打鼓，宴请群仙，少说也要快乐个半年打底。
也是，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以峰主大人的甩手性格，也不太像是要干大事的样……
得趁他老人家彰显实力，吸引目光前，加紧提升自己修为才是。
目标：炼虚境。
就在楚元胡思乱想之际，甄欢已调息完毕，挥手示意范长老，表明自己准备好了。
范长老看了看赵闻清，见后者也是点头，随即宣布比斗开始。
两人落在场中，还不等场外弟子鼓掌欢迎，赵闻清就擎住剑柄，剑尖直对着甄欢，挑衅道：“舔狗！”
“噗哈哈哈！”
“六六六！”
外场弟子们一愣，忽然爆发出哄堂大笑，随之而来的，还有口哨声和喝彩声，此起彼伏，围着圈界，简直是三维立体环绕。
甄欢闻言，顿时气得七窍生烟。
本来跟秦清璃那般说辞，不过为了套套近乎，顺带叙叙旧，而在赵闻清口中，他的动机瞬间变得不纯。
他有想过，赵闻清狂傲无礼，肯定会给他难堪，也想过一些应对手法，用来反唇相讥。
但此时气氛被带动了起来，诸多弟子欢呼雀跃，大势已站在赵闻清身上，他原来究竟是何等心思，已没人去管。
再是如何辩驳，都起不了任何作用。
当下目光森寒，口中冷冷道：
“赵师兄可真会扣帽子，可只逞口舌之利，却加不了自己多少分量，对修行一途，更没多少利处。”
两人就这样，一个怒目而视，一个戏谑嘲弄，只等比斗开始。
等阵旗一响，甄欢率先发难，光芒一盛，举着大锤就飞了过来，显然气极，要速战速决。
“来来来，且让赵某看看你的本事！”
赵闻清似浑不在意，一手掐了法诀，数道光华射出，一手持剑劈砍，又有数道剑光飞出。
于是，一道长芒带着数道短芒，好似峭壁上的冰柱，犬牙交错，要扎透甄欢一般。
甄欢虽怒，但应对的速度不可谓不快。
只见他持锤之姿不变，嘴唇上下翕动，又像是在念咒，又似是在说悄悄话一般。
眼前的几道光华，忽然像是打起了摆子，俱是颤抖不已，好似有一只无形的手臂，拿住它们使劲晃动，不过片刻，便被摇得烟消云散。
“咦，他怎么啥事都没做，赵闻清的攻势便化归了虚无？”有些弟子看不出原因，好奇开口询问。
而有点眼力的修士，则出言解释道：
“应该是荡云啸音，你看他嘴巴开合，仅靠音波就将法诀震碎，可见得了几分要领。”
“不仅如此，这荡云啸音一使出，除了能涤荡法诀剑光，还可直接攻击外敌，给敌手施加暗劲，要是不及时祛除，必然积重难返，无力回天。”
马齐马在北海上，曾见过徐方吕用此招对敌，听说是【荡云啸音】，立时得意洋洋地补充道。
赵闻清此时，只觉耳中轰鸣，全身骨头都在发震，连牙齿都不受刺激地开始打颤，好似自己就是一面鼓，无时无刻不在受着鼓槌敲打一般。
在这样的状态下，想念咒掐诀，都有一定难度。
他当机立断，法衣飞舞，一层玄妙气息从衣衫下方传来，显然是穿了某种宝衣，借此抵挡住了甄欢的荡云啸音。
“倒是精明……”
“精明个蛋，这叫奸诈，想来已是准备了许久！”
“道友此言差矣，衣服是人家自己的，你还不许他穿么？”
弟子们目不转睛，纷纷开口讨论。
赵闻清见甄欢离得有些近了，赶忙朝后拉开身形，幽寰黑水再次激射而出。
点点水滴，犹如画布上的点墨，在空气中尤为显眼。
“赵师兄，这水法可对我没用！”
他见荡云啸音对赵闻清无效，立时收功，再运转薄纱般金霞护体诀，如方才对付秦清璃的星罗水一般，隔开了赵闻清的黑水。
而赵闻清却不和他接战，不断退走，来来回回都是黑水出击，逼得他只能用金霞护体诀疲于应对，腾不出手与之搏杀。
僵持了两刻钟后，赵闻清好似无聊了，开口嘲讽道：
“甄师兄，你就这点本事了吗？如果连我身侧都近不了，不如早早认输如何？”
再一次荡开黑水，甄欢目光转冷，心知对方消耗和自己相差不多，如果还用这方法耗下去，不好说鹿死谁手。
但一想到赵闻清那张欠揍的脸，他的火气就压不下去，当即运转了另一种功法。
只见大量白气，如火雷爆炸般从他身后爆散，只片刻就形成了一朵烟云，又过了数息，就占据了场地的三分之二。
贴近场地边缘的雾气，好似想要逃离，已开始灼烧阵旗构成法阵，侵蚀得圈界外侧“滋滋”作响。
范长老眼疾手快，生怕此气腐蚀了阵旗，冲破场地影响外界其他弟子，马上重新丢了几枚宝玉，落在场地边缘，做第二道保险。
“赵师兄可以啊，那你就尝尝我的水法吧！”
甄欢一声大笑，随之躲进了白雾之中，只见白雾一阵搅动，他的身形便立时化作浅浅的轮廓，再过了几息，便连人影也看之不见。
你躲是吧，好好好，风水轮流转，这回换成我躲，这空间就这么大，等雾气填充了整个场地，倒要看看你往哪躲！
按明我弟子的实力，这水雾少说也能扩散到一公里范围，他有自信，这仅仅三百乘三百的小场地，很快就能填满。
到时候，雾气灼烧腐蚀下，赵闻清就算实力顶尖，也只能被乖乖磨死。
赵闻清试着往里投入飞剑法宝，法宝在雾中穿梭不止，来回游动，但就是碰不着人。
随手一勾，飞剑回返，落入储物手环中。
眼见雾气越贴越近，赵闻清忽然朗声道：
“甄师兄手段了得，在下着实佩服！不过……
似你这样的法术，面对同属水脉弟子，却是作茧自缚！”
原来，他原先施法落在外侧的黑水，已被甄欢的白雾吞噬了许多，此时这些黑水彼此勾连，流转回环间，竟发出嗡嗡沉闷震颤之声。
由此到彼，再由彼到此，黑水在气雾中闪动，时不时有一道道惊电流火窜过，跳跃闪烁。
刹那间，雾中生出许多游动不定的闪烁银蛇，来去不绝，如梭如流。
“雷法！！！”诸多弟子见状大惊，没想到赵闻清居然还有这样的手段。
此时雷电一起，借着白雾传导，形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电网。
甄欢一时大惊，刚想收回白雾，但身体上已传来酥麻之感，眼看来之不及……
电光火石间，一声“啊——”的惨叫戛然而止。
刘长老脸色一变，天地之力施展间，已把圈阵里的白雾驱散，接住了被电得衣衫破碎，毛发直立的甄欢，使其不至落在地面，再轻轻一卷，后者便被带了出来。
海云门的范长老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收起阵旗和宝玉，大声宣布道：
“此战获胜者，海云门赵闻清！”
又是一阵欢呼。
赵闻清立在空中，听见自己得了冠军，脸上更是跋扈。
随即收起长剑，对着海云门众人放声大笑：
“哈哈哈，诸位师兄弟，是我赢了，是我们赢了！”
这话一说完，各种回忆纷至沓来。
为了比斗，他与水月门的弟子达成协议，一定要四处拱火，引发冲突。
为了比斗，他上来就与天云门发生冲突，就为了把怨恨的种子扎根，让斗法来得更加自然。
而为了胜利，他借来了不少法宝法器法衣，不断打磨自家功法，并提前饮下助长法力的丹药。
为了胜利，他不惜各种挑衅，让敌人怒火攻心，失了水准。
现在，他终于赢了，他，或者说海云门，已站在了七个宗门的最高处。
在天庭被祖师看在眼里……
终于是值了！
可渐渐的，这狂笑逐渐变成了喘息，再过片刻，又变成了呜咽和啜泣。
“司师叔……张师兄，王师姐，刘师妹……我们赢了……”
他似在呼唤着谁的名字，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终于泣不成声，再咬不准音调。
手中宝剑也握不住，“当啷”落地，一脸悲痛，再没了之前嚣张的神情。
在他脑海中，那一张张鲜活的笑脸，逐渐扭曲变形，成了一道冰冷的声音，响在了耳边：
海云门贪功冒进，弟子折损超六成，神魂损毁者不计其数，主事人以身殉职，魂飞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