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乱花渐入迷人眼
翌日
御花园
坤宁宫的宫女太监们起了个大早，准备各种茶水点心，还有贵人们要用的暖手炉，小太监们正三三两两的扫着廊道几乎不可察的尘埃，用抹布一遍又一遍擦拭亭阁的门窗桌椅！
暗红的庭柱映着周围争相开放的百花，翠绿的松针像大内侍卫一般昂首伫立；被包围的牡丹像极了仰着下巴的贵人，美得不可方物，令人不敢直视；丈许外簇拥着一丛丛不合群的寒菊，从天而落的金光洒在花蕊的露珠上，将它的傲然照得满地都是！
不多时，小太监陆陆续续领着各府的夫人小姐们进了御花园西侧的阁楼，有相熟的相互点头致意，随后规规矩矩坐在宫女安排的座席，目光飘向不远处的锦簇花团，有的眼里带着笑意，有的眼里带着期许，有的眼里带着被隐没的不安……
“哟，各位夫人小姐们都来了，倒是妾身来晚了！”定国公夫人薛氏被几个宫女引着从门外走了进来，笑呵呵的坐到左手第一个位置上！
正对面是来了一会儿的保国公夫人林氏，笑着看着薛氏“妹妹怎的才来？”
“刚才娘娘留妾身说了会儿话，这不就耽搁了！”薛氏将门虎女，说话也坦荡，她话音一落，周围的夫人们都齐齐恭维！
“太后娘娘驾到～”
在太监的通传声中，皇太后卫氏身着一袭冬梅纹绛紫色袄服，浓密的发丝高高的盘成一个髻，一支暗金的凤钗别着，鬓角带着微霜，和略显丰腴的脸上浅透着的红润形成极大的反差！
“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
用美来形容此时的卫氏可能不太妥当，但是卫氏的仪态用“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来描述却丝毫不显夸张！
殿内众妇人带着自家的闺女们齐齐起身，匆忙的整理着衣裳，生怕留下一丝褶皱，随后向皇太后卫氏屈膝见礼！
“臣妾（臣女）参见太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不必多礼，都坐吧”卫氏缓缓走到上首，看着眼前的莺莺燕燕，笑着说道
“哀家这个老婆子在宫里孤单，叫你们进宫来说说话，赏赏花！”
“是臣妾的福分！”众人齐声应道，等卫氏落座后，众人才小心的坐下！
卫氏身边的贴身女官秀云轻轻拍手，在门外早已等候多时的宫女们捧着茶水点心鱼贯而入，随着卫氏开口，阁楼内方才热闹起来！
卫氏指着东面的牡丹，众人眼神跟随，纷纷赞道
“娘娘好品味，这牡丹开得真好，艳而不俗！”
“有诗云：疑是洛川神女作，千娇万态破朝霞！娘娘宫里这牡丹，比诗里的还好呢！”
“正是正是，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今日呀，咱们是沾了娘娘的光了，别的地方哪里这么好的牡丹！”
……
众人兴高采烈的议论纷纷，各种佳句层出不穷！卫氏下首的定国公夫人薛氏和保国公夫人林氏则端坐，偶尔喝口茶，轻声回应着卫氏不时的问话！
不是她俩摆架子不合群，而是今日有个大任务，不然胆子再大，也不敢落了当朝皇太后的面子！
卫氏目光扫过阁楼内纷纷开口的众人，和煦的笑着对着众人点头，突然，笑出了声，众人随着太后的眼光看了过去，只见一个微胖女子独自一人坐在席上，一手拿着点心，一手端着茶，自顾自的吃着！
那女子似乎感受到了过分的关注，微微抬眼瞄了瞄，随即一口把手里的半块点心直接吃进嘴里，又喝了两口茶顺了下去，这才端坐，装作赏花的模样！
薛氏也看见了，低声跟太后说道“娘娘，那是长安府新任知府季临大人的独女季鸾，今年十五了，她母亲在秦州老家侍奉季大人年老的母亲，因此只来了她一人！”
卫氏不动声色微微点头，笑呵呵的起身走到那女子面前“好吃吗？”
“回娘娘话，比臣女家的好吃多了！”季鸾鼓着眼珠子回道！
众人一片笑声，又听季鸾开口“娘娘您真美呀！比牡丹还好看呢！”
“哈哈，你这丫头嘴真甜！哀家这把年纪了，跟美不搭边儿了！”卫氏捂着嘴笑道“你小嘴这么甜，今天的点心一会儿你都拿一些回去，给你爹尝尝！”
“哇，真的吗？您太好了，谢谢您，嘿嘿！我爹……臣女的爹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点心呢！”季鸾瞪大了卡姿兰大眼睛，拍着手笑道！
卫氏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你看下面这么多花，你最喜欢哪一种呀？”
“回娘娘，臣女喜欢那些寒菊！”季鸾抬手指向卫氏身后，后者跟着转头瞟了一眼，问道“为何？”
“娘娘，您别看那花小，但是不怕风吹雨打，也不怕地冻天寒，也不争芳斗艳，就静静地在一旁独自绽放，不挺好的吗？”季鸾转了转眼珠子说道！
“嗯，你说的不错！”卫氏满意的冲季鸾点了点头，后者脱口而出一首诗
“花开不并百花丛，独立疏篱趣未穷”
“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一忙完就过来御花园的庄巽刚到门口就听到这首诗，脚步一顿，不禁在心里大呼“好才学，比朕厉害！”随即拉着身后的卫三英走到了另一侧的亭子里！
小叶紫檀的屏风将整个亭子都围了起来，中间的茶台上放着一个泥炉，红黄相间的火苗正煮着一壶今晨快马从金光寺取回来的山泉水，铜壶的盖子一鼓一鼓的，卫三英见状，也不嫌烫，一把提起来就准备直接往茶碗里倒，庄巽见状心如刀割，赶紧制止“舅舅，让他们来吧，您别忙活了，小心烫！”
卫三英正好不想（会）动（弄），径直递给过来接的小太监，顺着庄巽的眼睛透过屏风上的雕花看向对面的莺莺燕燕！
此时阁楼里众人听到季鸾的诗都惊呆了，定国公夫人薛氏和保国公夫人林氏对视一眼后又看向季鸾；卫氏也是喜欢的紧，拉起季鸾的手，把手上的镯子退了下来亲手给她戴上！
季鸾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刚想开口，太后身侧的薛氏就笑着阻止她“季小姐，长者赐，不可辞，你安心戴着吧！”
季鸾屈膝一福郑重行礼，朗声道“谢娘娘赏赐！”
卫氏摆摆手让她坐，然后转身又回到上首坐下喝茶！众人又开始赏花、颂诗，不过重点已经从傲气凌人的牡丹转移到了孤芳自赏的寒菊……
屏风后面的卫三英笑着冲庄巽说道“皇上，那是新任长安知府季临的独女！嘿嘿，臣听说季大人把她当儿子养的！”
庄巽挑了挑眉毛，虽然把闺女儿当儿子养的的家庭不少，但是基本都是那些老杀才家里才这么干……季临一个正经八百科考出身的文官，把闺女当儿子养……？
有点儿意思！
庄巽喝了两口茶，觉得挺无聊的，除了雕花的缝里能透出一点画面，但也仅仅是聊胜于无，于是看向卫三英！
“舅舅，最近京郊江槐那里怎么样了？”
“回万岁爷，臣就给他看大门，里面怎么样臣没问过！”
“啧，舅舅，你也忒小心了！朕让你守着，那里里外外你不都得清楚才行？”庄巽瞪着眼睛看着卫三英“您回头去好好看看，以后这档子事儿您得接过来才行，江槐事儿太多了，朕怕他累死了，别人没他那么用着顺手！”
卫三英猛然抬头，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盯着庄巽愕然道“您让我以后接替江部堂管着炸弹作坊？”
“对啊，朕还知道好多好东西怎么做呢！以后这些东西的铸造、仓储、分配都由你来，等时机成熟了，朕再把这个作坊单独拎出来！”
“臣遵旨！”
卫三英就是这点好，让他干什么正事的时候不多嘴，只管去做，该怎么做他心里都清清楚楚！而且这个东西的重要性他也明白，必须严防死守，不能有一丝外泄的可能性存在！
庄巽见待在这里没什么意思，一口喝掉茶碗里的茶，直接掉头回了谨身殿！
今天内阁已经正式开始运作，六部一共送到御前将近六十份折子，这些都需要他御批！虽然还是不少，但是比起之前那几摞，庄巽已经在脑子里大呼自己是天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