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春妈之死(4)
“乔小姐,你不用这么紧张,这次谈话主要是为了帮助案件的进一步调查,只是简单地问你几个问题,希望您能配合。”
穿制服的警官说话严肃且沉稳,紧张的心也慢慢平静下来。
我点点头,生怕说错什么话。
“乔小姐,你和被害人余春女士是什么关系?”
我惊讶地抬起头看向警官:“余春?”
“对。”警官肯定地点了下头。
原来春妈叫余春,八年,我未曾问过她,也不曾听她提起,大家嘴里喊着春嫂子,我便记住了春嫂子,她的过去是什么样的,她是什么人,我不曾了解,就像我的过去,像个谜。
“我……”
我该从何说起,我们的关系,又是什么关系。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吐出,突然,我的眼神竟落在对面那个一言不发,连头也不抬的男人身上,一身笔挺的西装,双肘落于桌面,一手自然地托着书底,另一手握着笔,也许是室内瞬间的安静不禁使他猛地一下抬起眼,刚好与我的眼神撞上。
一双深邃而散发着光芒的眼睛,透露出神秘和智慧的气息,他的发髻整洁而协调,完美地衬托出他的五官……
似曾相识。
“安然…安然…把该说的说出来就是,你不是犯人,不用紧张。”一旁的林子发声,我瞬间回过神。
“我和春妈的关系…我也说不清,我是被春妈从路上捡回来的,这算什么关系?”
我也理不清这算哪门子的关系。
警官用诧异的眼神看着我,惊讶的或许不止他一个,办公室再次安静。
“请你详细一点。”警官说。
“我是乔家村的,当年被逼婚,我从村里逃到临城,那些人穷追不舍,幸好遇见春妈,她帮我逃过一劫,如果没有她,也许……”
我手心里捏出一大把汗,我甚至连抬头的勇气也没有,低着头,拇指扣动着食指一侧,紧张或是难过的时候,这个动作可以帮我掩饰不安,我不知道,他们现在的眼神是什么样的,也许大吃一惊,也许毫无表情。
“乔小姐,你和余春女士的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她有没有反常的举动?”
警官打破了沉寂。
“大年三十那天,那天春妈一直都待在家里,并没有什么异常,直到天色沉下,大概七点左右,她才从屋里跑出去,当时应该是接到一个电话。”
我想把我记得的一切告诉警官,我想尽快抓到那个禽兽不如的人。
“她最后跟你说的一句话是什么?”
那个男人开口,声音低沉带有磁性,脸上毫无表情,严肃得让人难以靠近。
“她说……‘安然…过年了,一会儿就可以看漂亮的烟花了’。”
突然,我似捕捉到了那句话的意思,顿时,泪水充满了眼眶,我想忍住,可泪水还是滴滴答答地流下来,如断了阀的闸。
“安然,怎么啦?”林子完全把身份丢开,他估计管不了那么多,扶住我的肩膀。
“我怎么没想到,那是在跟我告别,她让我别哭……跟春妈一起过年,我都是躲着哭,躲着想阿爸阿妈,每次都是她带我看烟花,看着烟花就忘了,就不哭了。”
春妈竟然用那样的方式跟我告别,她的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那个电话到底是谁打的……
一连串没有答案的问题在我心头扬起,我的情绪打断了这次谈话。
林子把我带出了警局,我对突然情绪的不稳定向林子说着抱歉,可他却一脸平常,带着浅浅的笑意。
“你已经把关键信息告诉我们,你做的很好。”
可我并不觉帮助到了什么,不自觉地吸了一口气,警局大门前的停车位上,刚刚那个男人朝着一辆车走去,我突然想问他一个问题,想也没想,便朝他冲过去。
“等等!”我冲过去一手按在车头一侧。
我贸然出现,举止也颇有些不当,他本已进入车里的一半身子又慢慢退出来,还是刚刚那种面无表情,孤冷的模样看着我。
没有言语,却用表情问我-什么事?
“为什么要问她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我想知道她走出去以后,还想不想再回来。”
他的回答戳中我心头,所以,春妈出去,并没有打算再回来,她以那样的方式跟我告别,依然在告诉我,不要哭。
车子从我身旁缓缓驶离车位,我愣在原地,林子则站在不远处看着我,这就是我给到他们的关键信息。
我独自走在熟悉的街道,却没有以往的兴致欣赏沿途的风景,擦肩而过的某个人,说不定和我一样,毫无目的地踏在此处。
“安然!”
炸葱花饼的婶子朝我大吼,眼睛笑的只剩一条缝,不停朝我招手,想往日,我扬着嗓子满大街叔叔,阿姨,婶婶,那是一个劲儿的喊。
“婶子。”我没了朝气,音也从嗓门低声发出。
“丫头啊,这人啊,就是个命,说没就没了,哎!”
婶子感叹,说着脸上的笑淡了。
“你得照顾好自己啊!”
我点点头,并没有过多想说的,街坊邻里也不过说些安慰的话,便提脚往前走。
“哎,我们阿进啊,也就那个命啊。”
身后继续传来婶子的低叹声,我回头,一个陌生的男人从她身旁扛了一袋面粉往店里走,我也没当回事,手机突然来电。
屏幕显示-老祖宗。
“乔安然,你死哪儿去了?”电话那头接通便是破口大骂。
这几日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估计她找我快急疯了。
“暂时还活着。”我冷冷回应。
“你给我听好了,你被炒了!”
“好。”
“你答应这么干脆是不是找着下家了。”
“没。”
“你就不能多说几个字吗?”她大发雷霆,隔着屏幕都感受到了她的怒火喷发,耳膜也快被震破。
“我知道我被炒了,字够多了吗?”
心里乱糟糟的,被她这么一搅和,更是乱上加乱了。
回到家中,我久久不能平静,大脑里一直反复回想春妈离开那天的场景。我跑回里屋,继续翻看箱子里的东西,我想看看能不能从里面找到一些信息。黄色袋子里装了一套手工缝制的婴儿服,一针一线都那么整齐,想必花费了很长时间,衣服被我撑开时,一张有些发黄的照片落在床边,一张灿烂如阳光的脸,黑黝黝的头发散落于肩,头紧紧贴在一个男人的肩上,男人笑得嘴巴咧到了耳根……
照片背面落款:致我们的爱情-春,进。
也许她曾经是快乐的,究竟是什么让她变成这般模样。
袋子里还有一张银行卡,被一张白色的纸包裹住,白纸上很醒目的写着我的名字:安然。
这不是一张普通的白纸,而是一张记账单,白纸的另一面记录着每一笔存款的金额,刚好是我每月给她的生活费,她居然为我存起这笔钱。
对于春妈的过往,我一无所知,我握着照片,看着她逝去的青春,抱着那件婴儿服,想象她对孩子的那般爱,竟不知不觉在那张低矮的床上睡去。
林子的一通电话,把我叫醒。
“安然,春姨在出事之前还有没有什么异常之处,比如平时的作息,举动……”
“这久春妈老是说有事,对,就是你回来那段时间,她出门的时间不变,不过中途老说有事,也不知道在做什么,确实有些变化,还说什么跟老姐妹玩,可春妈就没什么交心的朋友……”我迷糊中揉着脑袋瓜子,尽可能的回想这段时间春妈的异常。
“春姨的前夫在上个月出狱了。”
我被震惊得从床上爬起身,心跳加速,脑袋一片空白。
“按理说,他是最有嫌疑的,经过查证,所有的虚拟号码都是同一个人在不同平台购买,但目前也只有这一条证据证明他有作案嫌疑,而事发当天,他有不在场证据。”
我认真听着,不理解林子的意思,她的前夫怎么入狱的,为什么春姨的死又跟他有关系,我实在理不清。
“林子,我没听明白,春妈的前夫?入狱?又出狱?这是怎么回事?”
这前因后果一时半会我也弄不清,估计电话里林子也没办法给我解释清楚。
“一时半会儿说不清,他叫肖进,出狱以后一直待在附近的面粉厂,日常作息也没有异常。”
面粉厂?
“是巷子口那家?”
在这条老街,只有那家面粉厂,数十年的老店,老街的面食店都是他家在供应面粉。
“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