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这只猫有点洁癖
吃完零食看完电影，荀邈有点困了，干脆直接趴在椅子上睡了一觉。
电脑自动息屏，等到他再醒来，天色将晚，晚霞晕出来的余晖还剩下长长的尾巴，在窗外飘着。
荀邈原地翻了个身，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四只爪爪jiojio开花，露出了粉嫩的指节。
凭借着猫咪的本能，他下意识地把爪子递到了自己的嘴边，在舔上去的前一瞬，整只猫惊醒。
哦不，我怎么能舔毛呢？
糊一嘴。
我拒绝。
他强硬地抗拒着刻印在dna里的原始渴望，硬生生地偏过了头。
眨眨眼，他看到了摆放在一侧的数字款简约闹钟，上面写着时间“7:12”。
晚上七点多了啊……
夏初，天黑得晚，七点的外面还是颇为亮堂的。
荀邈听见大门那里有门锁转动的声音，动了动耳朵。
下一刻有女人在喊他名字：“荀喵，荀喵你在吗？”
在这边工作的郁年下班了，没顾上回家，先过来找猫，看看情况。
她在玄关处换了鞋子，踩着拖鞋往里面走，边走边找猫。
这半个月来，她也没少照顾小猫，当初叶曼见到荀喵的时候不知所措，大半夜的又太晚了，宠物医院没开门，还是她提议可以用热水取暖，又紧急去24小时便利店，找了羊奶回来，喂了黑猫。
与方墨叶曼不同的是，她跟方一昭都知道黑猫荀喵有多机灵，开门这种行为，她早就亲眼见过了。
“在这儿啊？”
她无奈地看着大开的书房门，走进去把瘫在上面的荀喵给抱了起来。
“吃饭了么？”
边走边问，郁年左手揽在它前爪下方，右手拖着屁股，带着荀喵去看了看粮碗和水碗。
郁年：“给你换换水，猫粮还多，就暂时不给你加了。搁在外面久了你也不吃。”
她把猫放在地上，拿了水碗起身去厨房给它刷碗和换纯净水。
“我明天早上上班之前来给你添粮。”她道。
荀邈站在原地没有动，其实他不怎么饿。
吃不吃都行，现在胃口小，一袋子妙脆角加一份果冻，基本上胃就满了。
郁年好好地清洗了水碗，又去倒了侧边桌面上过滤壶里面的纯净水。
这猫有点洁癖，水里落了猫毛、水放得太久，它都不喝。
郁年将水碗放下，又摸了它两把：“渴了自己去开饮水机也行，就是注意点别开成烫的了。”
听到自己的黑历史，荀邈眼神飘忽，不认。
这就是这半个月里发生的事件之一了。
确定自己要当猫了以后，他想学着成为一只合格的小猫。后来发现难度有点高。
大概是自小在医院度过的时间比较长，消毒水的味道是他常伴的，加上爸妈的精心照顾，荀邈有点小洁癖。
猫吧，爪子走路，爪子刨猫砂，爪子洗脸。
还得给自己舔毛，还没办法每天洗澡。
猫的本能告诉他要这么做，人的本能告诉他不能这么做。
荀邈：就是说，整个人就很分裂。
他不喜欢喝放了一天的水，里面会落进去很多灰尘和猫毛，于是就自己爬到桌子上，伸爪子打开那个庞大的滤水机器。
这是叶曼买回来的小家电，后面能放十几升的水，前方有两个开关可以出清水和热水。
荀邈没搞清楚，不小心按开了热水，结果被烫得一个猛跳，还打翻了桌子上的一个水杯。
摔在地上成了玻璃渣，动静一个接一个的，太突兀了，吓得荀邈扯了飞机耳。
叶曼急匆匆赶来，没骂猫，急切地抱着它，一叠声地询问有没有伤到。
跟方墨细致地查看了两分钟，确认它身上没有伤，这才放了心。
收拾玻璃渣的时候简单教训它了两句，主要是说小猫咪不能爬这么高，不能太好奇什么都扒拉，容易伤到自己。
这份温暖，是荀邈很久都没有感受过的。
他当即就想到了自己过世多年的爸妈，抽抽鼻子，眼角多了水花。
方墨大惊：“！！！”
他连忙道：“曼曼别说了，荀喵以为被你骂了，都哭了！”
叶曼立刻凑过来：“哪儿呢哪儿呢？”
荀邈：“……”
他快速收回了情绪，并甩着尾巴哒哒哒地跑走。
方墨：“还不好意思了！”
叶曼遗憾：“哎我还没看见——”
这事儿马上就被来家里的郁年得知了，后来她更是亲眼看到荀邈在这个滤水壶前转悠打量，最后立起来，伸着爪子按开了常温的清水。
下面有浅浅的水槽可以接着，上面有花纹隔网，水落下也不会直接打到桌子上。
但荀邈喝水太麻烦，水流一直在流动，他却舔不了几口，太浪费了。
不得已的话，他也不会特意去开这个水来喝。
反正猫一天的喝水量也少，他可以等到清晨和晚上这两个时间段里补充。
白天的话，他一般一觉就睡过去了。
郁年给它弄好东西，又问：“自己在家里孤单吗？”
养猫的，或者说喜欢小动物的，多少都有点对着其他物种自言自语的自然，不管对方会不会回答，他们都不介意多唠一会儿。
荀邈看了她一眼。
这就已经是莫大的动力和回应了。
郁年笑了：“哎，真是见你一次，怀疑一次你成精了。”
荀邈心虚地移开了眼神。
郁年说这话也就是随口一讲，网上能听懂人话的猫也不少，虽然没有狗那么精，不过那是因为猫大爷不想搭理铲屎官。
又跟荀邈待了一会儿，她晚上还有事，就先走了。
家里有两盏小夜灯，本来是留着晚上万一要去卫生间，有猫了以后，倒像是特意为它布置的一样。
荀邈发现，猫不仅听力好，视力也不是愚蠢的人类可以媲美的。
他原来大晚上看不清东西，说是缺什么维生素a，补倒是也补了，模糊还是模糊。
黑暗带来不安，他不喜欢夜晚。
更多的原因是，爸妈是在晚上出的事故。
但现在，他看得倍儿清晰，真真是应了那句歌词——眼睛瞪得像铜铃，射出闪电般的精明。
荀邈目前还没有厌烦成为一只猫，虽然这个身份真的有很多不便，可他以前当人的时候，也没有多少方便的地方。
健康的身体，这是他渴望的。
现在他有了，就算是只猫，那又如何？
·
三天的时间转瞬即逝，方墨和叶曼回来的时候捎带着去方一昭的学校外等了半个小时，接着儿子一起下学。
本来说在外面找个餐馆吃顿饭，结果方一昭太想荀喵了，强烈要求赶紧回家。
“我不想吃外面的，天天在学校吃，我想回家吃饭！”他道。
方墨：“行，那晚上就让你尝尝老爸的厨艺！”
叶曼：“可以，正好从老家回来带了点东西，晚上给你炖羊排。”
方一昭：“好好好！”
荀邈今天没捣乱，也没去偷开电脑，他随便找了个高处睡觉，迷糊中听见大门外面有人，还以为是郁年又来了。
结果下一瞬听见了咋咋呼呼的方一昭喊声。
“荀喵荀喵荀喵喵喵喵喵喵喵！”
荀邈：“……”
小屁孩可真烦啊！
·
晚上一家三口吃饭，方墨除了炖羊排之外还做了凉拌黄瓜跟炒白菜，又特意给方墨煮了软烂的鱼肉。
方一昭拿着羊排骨头在啃，看着荀邈埋头蹲在桌子上吭哧吃地用力吃鱼肉。
叶曼：“我还没吃到呢，它先给尝了。”
她问：“荀喵，鱼肉好吃吗？”
荀邈哼哧了两声，表示好吃。
叶曼笑了起来：“可不是好吃吗？路上买的新鲜的黄辣丁。”
原是没想给荀邈做饭，结果他想吃，等到三人要吃饭的时候，就忍不住去偷吃。
小猫，防不胜防。
荀邈是觉得，好像自己跟一般的猫不一样。
比如，他吃到人的食物，是能感受到美味的，而且也不觉得胃里难受。
与此同时，猫粮猫罐头他也能吃，就是猫罐头味道太腥了，他不怎么喜欢。
叶曼方墨不给吃的，他就想尽办法去偷吃。
半个月的较量后，方墨叶曼投降。
也正好，猫太瘦弱，能吃是福，总比不乐意吃饭要好吧？那样的话，这猫就活不下去了。
如此一来，两人日常做饭的时候，就会捎带着给荀喵煮个没放调料的猫饭，像是鸡胸肉、虾、鱼什么的。
方墨的想法是，既然防不住它偷吃，那就干脆准备点它能吃的，这样对猫也好。
荀邈觉得这个想法很好，就是他其实有点想尝尝毛血旺，可惜不行。
猫能做毛血旺吗？
他吃着鱼肉，思考了一瞬，觉得太高难度了，他做不到。
这家吃饭的时候没有“食不言”的规矩，再者，边吃边聊天还能促进一下家庭成员对彼此的了解。
毕竟，相处时间最长、最和谐的，也就是这会儿了。
问了问方一昭这周在学校怎么样，课程上有没有问题，得到回答以后，他们就转了话题，说起了这一次回老家的事儿。
方墨：“也是难受，好好的一老人，突然间就去世了。”
叶曼长叹一声：“八十三了，也确实到了这个时候。”
方一昭：“谁没了？”
方墨：“你三大爷家隔壁邻居的二爷爷，以前老在石板桥那边晒太阳的那个，前几年回村过年，还给过你一把糖，记得吗？”
方一昭眼神透着些许迷茫。
叶曼吐槽：“得亏你没说他小时候抱过方一昭。”
方墨：“……”
他：“那不能够，婴儿记得什么啊？也是来往少，咱们一年就回去一次，自家亲戚都没认完呢，别说邻居了。”
方一昭默默啃第二根羊排。
荀邈边吃鱼肉，边竖着耳朵听家长里短。
方墨叹息：“这一次回家待了两天，看着爸妈那么高兴，我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儿。”
叶曼抽了湿纸巾擦擦手，拿了勺子喝南瓜粥。
方墨：“你说，以前想往城市里跑，读书、工作、买房子，现在什么都有了，孩子也这么大了，却把老人给丢下了。”
叶曼：“想把老两口接来，他们也不乐意。”
方墨：“村子里多好啊，关系都在那儿，端着碗饭出门找个树底下一蹲，就能跟人聊上。没事儿还能下地干活做做事情，来这儿到小区里，只有楼底下能遛弯。”
叶曼笑了，回想起了以前：“妈来带昭昭的时候，就唠叨着想种菜，最后在阳台上攒了泡沫箱，里面硬是种出来一茬的生菜。”
她跟婆婆的关系挺好的，都是爽快人，有矛盾就说了，不攒着过夜。
婆婆把方一昭带到一岁，叶曼的妈妈就来了，接班换人，也给亲家放松放松。
就这么交替着，把孩子带到了幼儿园，方一昭慢慢大了，身边不用老陪着人，两位老人就回老家不怎么过来。
一说就是城里憋屈难受。
婆婆：叶曼你可别再生了，带孩子真是麻烦死了。
叶曼妈妈：你再生你自己找保姆带，影响我种地，我那玉米种得老好了！
方墨叶曼现如今赚的钱不少，工作也进入了正轨，买了两套房子，还有一套略微小点的在建，过一年就能交房了。
方墨有点遗憾：“以前是忽略了，这回一看，真是不孝啊！”
他这也是有感而发。
叶曼表示赞同。
这么深奥的话题，方一昭今年才1初二，目前还没有这样深刻的体会。
孩子继续默默地埋首吃饭。
好在父母并不是要借势教育他，仅仅是二人的自我反省。
方墨突然想起来：“哎，老家咱们的屋子，是不是还在？”
叶曼皱眉：“当年在村里结婚的那个？”
方墨：“对！”
叶曼：“那肯定在啊，宅基地还写着你名字呢！咱们村子又没恶霸，谁还能凭空占了不成？”
方墨回忆：“得有多少年没去住了……”
叶曼：“方一昭出生以后就没了吧？你工作忙，我工作也忙，妈当年来带了带他，就算是过年回家住也是在妈那边的屋子。”
方墨：“得有十几年了。”
方一昭提醒：“我今年14岁。”
叶曼：“哦那就14年呗！”
方一昭：“……”
突然感觉到了自己的不重要。
荀邈吃完了鱼肉，眼巴巴看着他们的羊排，馋得快流口水了。
方墨见状，笑它：“你还能吃得下去？没吃饱？”
荀邈：“喵呜——”
想吃，挤挤说不定可以。
叶曼撕下来一小块放到了荀邈跟前的那个猫脸盘子里：“喏，就一点点，吃完不准再要了啊！”
荀邈：“喵。”
也行吧。
他低头舔着，没有工具辅助，吃起来全凭舌头上的倒刺控制，不小心把肉舔到了碗沿边缘，于是往前伸了伸脖子，就着凸起来的碗沿阻挡，把羊肉咬在了嘴里。
很快乐，炖得软烂，大料都入味了。
荀邈满足地叫了一声：“wuwu。”
方一昭：“荀喵又瞎叫叫了。”
猫的叫声可真多啊！
方墨吃着吃着，在这顿晚饭末尾的时候，突然兴起：“曼曼，不然我们把老家拾掇拾掇，以后每周或者每个月有空了，周末啊放假啊，就回去住两天？”
叶曼：“咦？”
方墨：“我记得家里挺大的，当年买了邻居的宅基地，那院子得有个三四百平，你不是想种花吗？我给你拾掇一个花房出来。”
叶曼来兴致了：“家里是不是还有一棵葡萄藤？我记着当年盖新房的时候，移了两棵樱桃树呢！”
方墨：“对！后来咱爸还去给修剪了修剪，夏天的时候跟我说里面结了不少果子，就是没人打理，太酸。”
叶曼：“行呗，那明儿就再回去一趟，上高速回去也快，俩半钟头就到了。”
方墨：“那是，以前没高速没车的时候，得倒腾一天，白天出门，到家都天黑了。”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不经常回家，太麻烦。
方一昭举手：“我能跟着回去吗？我也想去村子里看看，他们都说村子里可好玩了！”
荀邈仰头：“喵？”
我也想去看看村子里是什么模样！
叶曼问：“你作业写了吗？”
方一昭：“……我可以回来写！”
方墨：“行行行，带你回去，你一会儿别玩电脑了，先把作业写了。”
方一昭答应得很爽快：“好！我今天就写完！”
作业不多，认真写的话两个小时就差不多了。
荀邈期待地蹲着。
方墨：“荀喵也去吗？”
荀邈：“wu！”
跟一只猫没什么条件可讲的，联想到自家猫的社交牛逼症，丝毫不惧怕外人，去宠物医院的时候，医生都说这猫真是罕见的懂事。
方墨点头：“行，也带上你。”
荀邈高兴了：“喵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