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大小姐的算计
却说山石之上，眼见陈墨香一行人缓步慢行，走过藤萝掩映的羊肠小径，渐渐消失。
容隐忽而笑了，那笑容轻缓，仿佛阳光乍现，挣破乌云的束缚一般，“那位应该没想到我还活着，如今承蒙他出手，将北安王府同顾国公府拴在一起，倒也便宜。”
少游却是不赞同的皱眉“你不出手阻止？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娶个王妃可不同于纳妾，你早晚还是要回来的，顾国公的亲外孙，到时若反悔可是来不及了，你可想清楚了。”
容隐眺望那抹窈窕的身影，略一沉吟“早晚都要娶妻，只要不阻碍我北安王府，娶谁又有何差异。”
“怎能没有？”少游收了漫不经心的笑意，神色有些许着急“虽说她是顾国公之后，但到底是外孙，论起来，她的母家不过是员外郎的女儿。”
少游掰着手指清算“再者说，她虽是个嫡女，但母亲离开的早，早就听闻姚尚书家的姑娘，也就是现在陈府的这个继母，专横跋扈，想来也不是好相与的，这个嫡女估摸着自是琴棋书画无一知晓，倘你真的埋骨边疆还自罢了，如今你既是要回府的，日后面对一个百无一用，无才便是德的王妃，后面的日子可就难了。”
“老国公的孙女，想来教着也容易，便这样吧，我明日要启程去西域齐国，也没有许多时间计较在这个上面。”容隐板上钉钉的说。
“你才刚回京，好好的，去齐国做什么？”少游侧目。
“皇上勾结齐国的事情有些眉目了，我得亲自去看看，”容隐淡淡笑着说“况且当日皇上对我下手时，我让暗一扮了我的样子，赢得了齐国国君独女的信任，名义上，公主南非梦私下救了我一命，如今暗一还在齐国，不日便往京城来了，”容隐抚了抚衣襟上的褶皱，淡笑着说“齐国国君多病，全靠南非梦一力支撑，如今她不在，行动方便很多。”
“怎的从公主入手？”少游眸中尽是打趣的神色，笑着说“小心她日后劫了你去做驸马，哎，对了，齐国没有皇子，得是公主继位吧，”少游眼中趣味更浓了，唰唰的扇着折扇笑道“小心劫了你去做王夫。”
容隐冷冷瞥了少游一眼，没搭理他。
少游笑着说“何时启程，我收拾一下与你同去。”
容隐问“陆伯父能同意？”
少游漫不经心的垂了眸子“他何曾管过我？巴不得我自己死在外头，别给他惹麻烦呢。”
“好，明日启程，”见触动了少游的伤心事，容隐点点头说“走吧。”
一蓝一白两道身影足尖轻点，飘然离开了陈府，消失在茫茫日光下。
却说心情颇好的陈墨香对刚刚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犹自笑着对莲心说“今日真是漫长，莲心，我饿了，晚膳便备些白米稀粥，配点子酱泡黄瓜吧。”
“啊？”莲心笑着问“姑娘今日晚间斋戒吗？”
“父亲今夜应该过来，酒肉穿肠，请父亲吃些清淡的清清肠胃。”陈墨香笑着说“哦，对了，再准备几个馍馍，一会儿去瞧瞧大娘子和二妹妹，可怜见的，祠堂阴冷，可别饿着了。”说罢，唇角微扬，扶了莲心的手，一路观山游水的走回自己的庭院。
若说陈墨香在府中的生活当真如此不堪吗？
自然不是，她是陈府嫡出的大小姐，住的是母亲儿时的院落，当年敕造顾国府只有她母亲顾念尘一个女孩儿，二老极其疼爱，更有几个哥哥将她捧在手心，可以说她的院落甚至比主院还要精致几分，不然现在陈府的二小姐陈颜玉也不能一直心心念念想要住进陈墨香的庭院中了。
再者，陈墨香的外祖顾国公、大舅舅顾相和其他几位舅舅极其疼爱她，吃穿用度不敢说是顶尖，但也绝不能像今日陈墨香表现出来的这样不堪。
陈墨香只是不甘心她母亲的东西落入这些豺狼虎豹手中罢了。
从前她还小，如今。。。
陈墨香唇边含笑，她要将母亲受到的侮辱都还给陈家。
日落西山，暮鸦乱飞，金光从云层漫射而出，染透了半边天幕。
陈墨香正在晚膳时，门外一个小丫头挑开帘陇笑着说“姑娘，老爷往咱们这边来了，片刻就到。”
陈墨香闻言点点头，笑着说“父亲难得来一趟，快给父亲也盛上一碗白粥暖暖胃，另外去小厨房问问，今日新领的月例银子够不够？去酒肆买点新鲜的果蔬让父亲尝尝，哦，对了，莲心，母亲生前留下的那些上好的碧螺春还有吗？晌午给大娘子泡了一些，余下的快去烧些滚水，父亲最爱吃茶，也让父亲尝尝，父亲定然欣喜。”
说完，面上竟浮现出小女儿即将见到父亲时的孺慕之情。
陈青早就到了，站在廊庑上听的一阵心酸。
这个院子，自陈墨香的母亲走了之后便再没踏进来过。
如今看来，里面的景色如故，只是早已物是人非。
他不再多想，伸手挑开帘陇走进房中。
陈墨香见父亲来了，灿若明霜的面上立马浮现出甜甜的笑意，行过礼后，陈墨香笑着说“父亲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吃过晚膳了吗？香儿让小厨房去买果蔬了，父亲陪香儿吃一些吧，莲心，快将碧螺春端来给父亲尝尝。”
陈青低头看着陈墨香的晚膳，又是一阵心酸，自己看不见的日子里，她就是这般清苦度日的吗。
这时，莲心已经捧了一碗茶走过来，陈墨香扶着陈青坐下，忙接过茶盏笑着说“父亲快尝尝，这些茶叶还是当年母亲留下的，香儿舍不得喝，都给大娘子和父亲留着呢。”
陈青伸手接过茶盏，只见茶叶色淡，时岁太长已然失了香气。
他只是闻了一闻便放下了。
抬眼看着陈墨香穿的仍是接旨时那件破旧发白的衣裙，指指旁边的位置让她坐下，说道“别忙活了，坐吧。”
“谢谢父亲。”陈墨香极其欣喜的应道。
“你晚膳就吃这些？”陈青问。
“也不都是，有时小厨房也会备一些小米粥，或者白面馍馍，父亲要尝尝吗？”陈墨香眼神清澈，歪头笑着问。
“我吃过了，”陈青极不自然的说“香儿，这么些年，你。。。父亲太过思念你的母亲，不忍见你，你。。。你可曾恨过父亲？”
“自然不会，”陈墨香连忙站起身跪在桌前，神色紧张的说“父亲怎么会这样问？可是大娘子说我什么了吗？香儿日日烧香抄经，只愿父亲和大娘子身体康健，顺遂和宁呢。”
“起来吧，我不过。。。白问一句。”陈青伸手将陈墨香虚扶了一下，依然让她坐在身边的椅子上。
“你的婚事。。。”陈青犹豫了一下说“你的婚事。。。父亲想着，若你能嫁到北安王府，后半生也算有个着落了，香儿。。。”
“父亲为香儿考虑，香儿都懂得，”陈墨香笑的温婉大气，声音轻柔，让陈青觉得格外亲切舒心。
今日接旨时，他只当陈墨香是心存怨气，故意要他难堪的，如今看来，她也不过是小女儿心性，当真是没见过世面，内侍面前惧怕才慌不择言。
这样想着，陈青心中竟有些释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