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爸爸
“回家了没,到我家来吃饭。”刚下飞机,就接到林艳的电话。作为我为数不多的闺密,她算是深知我心。
虽然不常见面,但是我们总会通电话互诉近况,我的情况大体上的她都清楚,只除了程新的事情,这件事,的确不好对人言。
“你可来了,我的饭菜都要放凉了。”她是一个厨艺高手,一桌子的菜已摆放到位,他老公哲明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看我进来,对我笑笑,继续低头打游戏。
我也不放在心上,这已经是我们都已经见惯的场景了。
结婚后的男人的三个通病:沙发土豆,马桶精、手机控,无一例外。
“我紧赶慢赶的,你看一身汗。来,谦儿,新年快乐,这是今年的压岁钱,愿我们谦儿新的一年学习进步,长得又高又帅。”我递给她儿子一个红包。
“呀,今年的红包又厚了!”林艳笑说。
“那是,今年的红包必须得厚点,才能新年发财。”我洗了手,被她拉到桌子边坐下。
“最想念你的这一手好菜,你说,你手艺怎么这么好呢。”我一边吃一边感叹。
“一般吧,这还怎么发挥出来。”她笑着给我夹了一块卤鸭:“你尝尝,我自己卤的,比外面店里的不会差。”
“哲明的口福好,天天可以吃到你的美味饭菜。”我由衷的对她老公说。
“还好吧,天天吃,习惯了。”她老公轻描淡写的说,我和林艳相视一笑,身在婚姻中的男人除了那些特别会来事、会说话的,不分场合或是特别会在某种场合扫兴是他们最大的本事。
饭后我帮她在厨房洗碗,两人说着悄悄话,她是那种特别让人放心的人,感觉什么话都可以说给她听。
“我想换个工作。”她看了厨房外一眼,然后跟我说。
“为什么,现在不是挺好的吗?”我不解,她现在在幼儿园做老师,虽说工资不高,但是这份工作特别适合她,她是那种工作踏实努力,又有爱心的人。
“其他都挺好,就是工资太低了。”
“以前不都是这样的吗,哲明的工资还不错,你们两人这样带着一个孩子,虽说过不了很富裕的生活,但是也不至于活不下去。”
“原来是这样的,但是哲明现在很过份,天天想要我去找一个工资高些的工作,说谦儿现在上初中,又要补课,还要每个星期去医院抗敏,再加上平时的生活费用,哪一项都不是一个小数目,就他那点工资压力太大,总是有意无意的在家里发脾气,搞得我和孩子都不开心,我想一想也是,其实所有的矛盾都来自于金钱,如果经济宽松些,会不会就好些呢?”她用流水冲着碗,低着头说。
“如果你想改变经济压力,换一份工作,我还是支持的,但是如果是为了让哲明开心而换掉一份自己原本很喜欢的工作,我就不认可了,我们都是容易为了对方的喜好而去改变自已或是压抑自己需求的女人,现在我离婚了,也看透了一些事情,所以我不能让你这么去做。”我转过身,看着她。
“我明白,但是一个家总得有人牺牲。”她这话说得多像我以前说的话。
“如果哲明真的爱你,真的爱这个家,他需要你帮他分担,他可以跟你好好说,而不是用发脾气或是别的方式让你顺从,这就是一种pua。”
“我知道的,我还在考虑。如果你有合适的机会,可以帮我留意一下。”我语气低落,我讪讪不知能说什么。
看了她的侧影好一会,我还是点点头。
每个家庭都有自已的相处方式,每个家庭的锅底都有灰,只要两个人觉得能够坚持下去,那么他们的相处方式就是适合他们自己的,对林艳和她老公的相处方式,我从来不过多发表评论,但是心里却莫名的心疼她,就跟心疼我自己一样。
从厨房出来,哲明还在沙发上打游戏,这个男人,从我进门开始,就只有在吃饭的时候离开了这个地方,我也很清楚,他真的是把男主外女主内发挥到了极致---出门就上班,回家就休息,除了上班,回家绝不动一个手指头的家务。
有心想跟哲明说点什么,但是想一想还是罢了,哲明是一个精致的利己男人,什么是对自已有利的事,他心里门清,一个男人要想吃定一个女人,并不需要人教他怎么做,好像天生的他们就会了,而林艳也真正被他吃定了。
离开林艳家,我一个人坐在车里好久,婚姻给了女人什么?
以前我从来不思考这个问题,可是自从离婚后,我越来越多的思考这个问题, 婚姻让男人有孩子,有干净整洁的家,有热饭热菜,有陪伴,还有分担家庭生活压力的人,可是带给女人的呢?
难道就只是无止境的家务,还有需要用自己的心力不断去安慰跟关怀的男人?还有不敢失业不敢生病的焦虑?还有孩子养得不好,教育得不好的时候被无情的指责:你是怎么当妈的?
“你现在是越来越有出息了,大过年的,连老子都不回来看一眼?你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电话响了,是我那不知要如何评价的老爹,电话一接通,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责骂。
“你不是不要我回家吗?怎么现在又这么说?”我心里一点点的温情也在这种责骂中消散了。
“平时是不要你回,过年都不过来,你不要脸面我还要脸面呢,你也不想想左邻右舍会怎么说我,说我没本事,连自己养的姑娘都拢不住,白养了姑娘。”
“爸,你也不要说左邻右舍,现在谁会关心别人家的事?说吧,到底什么事?”我不想跟他东扯西拉,直接了当的说。
“也没什么事,你明天回来吧,早点回来。”他挂了电话,我还握着手机发呆。
已经年过四十的我,不想再拿原生家庭说事,但是我这四十多年的孤独寂寞可能大部份都是从娘胎里还有这个家庭带来的吧,虽然一直很努力的挣脱,现在也挣脱了大部份,但是总是有那么一丝一毫的无法挣脱的牵扯在生命里刻下重重的印痕。
都说女儿回娘家的路都是用金钱铺出来的,这句话对我来说更是,但是我现在不想这样了,但是毕竟是过年,我还是提了酒烟和其他的礼品回了所谓的娘家。
爸爸在家,看到我打开了门,然后回身往房里走,弟弟不冷不热的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弟媳在厨房里洗碗。
“新年好啊!”我放下手里的东西,主动打个招呼,既然已经回来了,就把礼做足吧。
“这年都过完了,还新年好。”爸爸低声嘀叨。
“你说什么呢,不会说话就不要东一句西一句。”弟弟冲爸爸怼一句,爸爸马上闭上嘴巴。
“姐,来喝水。”弟媳端来一杯水,放在桌上。“还没吃饭吧,我们刚吃完,我给你做。”
“不用麻烦,我吃了出门的,你不用管我的饭。”我拒绝,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不愿回娘家,回到娘家也没有那种回家的幸福感,相反总觉得让我有几分不自在,应该是从妈妈去世后吧。
“你弟弟想买个房子,钱不太够,你能不能给他凑点?”爸爸直截了当的问。
我心里一下有几千只猫挠过:“你们拆迁分了三套房,还要买房子?”
“他们有他们的安排,他想买我们不就得帮他们一下?”爸爸理所当然的说。
我记得当初家里拆迁,无论是爸爸还是弟弟、弟媳不仅千方百计的瞒着我,怕分我房子,更是为了占据道德制高点,各种恶言恶语都像飞刀刺给我,那种来自亲人的算计和伤害大约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爸,我自己都失业了,而且茵茵现在读大学开支也大,我每个月还要还贷款,你让我帮他们,我怎么帮?”我在身后的椅子坐下来。
“你看你以前上大学,也花了家里不少钱,这些年我也没让你帮家里什么,现在正好是你亲弟弟有难的时候,你不帮谁帮?”我看到弟弟看了爸爸一眼,爸爸结结巴巴的说。
我忍不住笑了:“所以,你是要跟我做大清算,要我把你们给我付出的都还给你们吗?爸,你记不记得,你不愿让我上学,是妈妈借钱让我上学,我从上大学后就没有拿过家里一分钱,在外面再难也没有找过你们,从我赚钱后,我每个月都补贴你们,家里有什么事情,哪次没找我要过钱,小到装电话,买手机,大到装修房子,弟弟结婚。”
“我也只是一个普通人,我一直在还你们的债,但是你不能拿父母对孩子的养育之情当借条,逼着我还一辈子。”
我以前会流泪,现在却只是平静的诉说,哀莫大于心死,我的心早死了。
“姐,你不能这么说,你从这个家走出去的,你总希望这个家过得好,这也是你的面子是不,再说,这么些年,你也没有为这个家做什么贡献。”弟弟在沙发上坐直,挺直腰身。
“对不起,你们对我的要求,我做不到,我没有太大的能力,只能过平凡的生活,如果你们希望你们的女儿,你们的姐姐成为大富豪,能对你们的要求有求必应,一次给几十万,几百万,我真做不到,我也从来没有回娘家争家产,爸爸,你以后老了,我还是会管会照顾你,因为你生了我,养了我,但是其他的我真的没有能力了。弟弟,我虽然是你的姐姐,但是我比你也大不了多少,我有能力可以帮助你,但是我不是你的妈妈,我没有义务和能力负担你的买房。”说完我就要走。
弟媳走过来,一把拉住我:“姐,你别听他们的,他们过年在家里没什么事乱琢磨,没事,我找我爸妈帮忙。”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人,这些年我可是看明白了,弟弟一家的策略,弟弟唱白脸,弟媳唱红脸,爸爸因为怕他们,所以无论是不是真心的都跟他们站在一条阵线上,而我,无论怎么做都是无法满足他们的要求和胃口的。
索性,我就什么都不做了。
“爸,弟弟,弟媳,有一件事,我一直都没有跟你们说,今天借着这个时间跟你们说说,我离婚了,以后我自己一个人带着茵茵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