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0章 乡村 （三十四）
醒来的时候，李玉霭觉得后脑勺疼得厉害，就好像呼吸得用力一点就会裂开一般。
陌生的屋子里没人，李玉霭缓了许久才想起昏过去之前发生了什么。
仅仅只是一天晚上的时间，他所看到的一切都变得格外扭曲、虚假。
明明前一天，严书凛走之前还是个温和的丈夫。
一夜之间，严书凛就变成了杀人犯。
不，应该是杀人魔。
连母亲的死都和严书凛有关。
一想到这次，李玉霭的身体就忍不住发抖。
寒意从心底升起，恨意一股脑冲向全身。
目光停留在桌上的镰刀上，李玉霭咬了咬牙一把攥紧镰刀。
门外有响动，李玉霭直接推开门，一眼就看到了蹲在地上割草的严书凛。
严书凛也听到了动静，扭头来看李玉霭。
“醒了呀，再等我一会儿好不好？把这些割完就给你做菜。”严书凛嘴角带着笑，神情温柔缱绻。
但面对这样的严书凛，李玉霭只觉得遍体生寒。
要不是李玉霭清晰地记得，他甚至怀疑自己只是做了个梦。
眼前的严书凛简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他是怎么有脸笑得这么云淡风轻，难道他就不觉得愧疚吗？
一想到母亲死于这个恶魔之手，李玉霭便再也忍不住了，抡起镰刀就往严书凛身上招呼。
“你也去死吧！”李玉霭咬牙切齿。
他简直不敢想象，明明昨晚还生龙活虎的赵妍，居然在严书凛手底下变成了尸体。
从看到李玉霭手中的镰刀时，严书凛眼中的笑意里便多了一层寒霜。
他并不觉得李玉霭是起来帮他割草的。
按照李玉霭现在的心情，不把他割了就不错了。
看着李玉霭对自己动手，严书凛也期待过对方会手软，但李玉霭并没有。
李玉霭如此瘦弱的一个人，那挥镰刀的力度，一看就是要严书凛的命的意思。
“我不会死的。”严书凛抬手直接攥住了镰刀。
李玉霭惊讶地想要抽出来，镰刀的锯齿在严书凛手心拉扯，血液很快便顺着镰刀和严书凛的手流下来。
“你不心疼我吗？”严书凛看了眼自己的手，这镰刀是新的，只要李玉霭再用力一点，他的手算是废了。
“我恨死你了！”李玉霭倏地放开了镰刀。
正当严书凛眉头稍松，以为李玉霭是心疼自己的时候，就见李玉霭以极快的速度冲向一旁的尖刀。
比逃跑的时候速度还快，严书凛刚把手上的镰刀扔掉，李玉霭手里的尖刀就插进了他的腹部。
“唔——”严书凛的眼睛瞪大了，愣了半秒，脸上浮现出苦涩又自嘲的笑，“你要我死？为他们报仇吗？”
即使李玉霭的杀心很重，但他浑身没什么力气，而且从没干过伤害人的事，即使格外用力，但其实也只是划破了严书凛的皮肤。
当严书凛的衣服被血浸染的时候，李玉霭就害怕地放开了尖刀。
“哐！”
尖刀掉在地上，严书凛的手上和腹部还在不断往外冒血。
好像那血是从李玉霭身体里流出来的，明明挥刀伤人的是他，可他的脸色却比严书凛还难看。
“严书均从小就欺负我，如果我不杀他，死的就是我。”如果他不杀严书均，那李玉霭就会被抢走。
“接近你的人，都是坏人，他们心思不纯，难道不该死吗？”只有我对你是最好的。
“赵老爷子和李娇，根本保护不好你，让你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被欺负，他们没用，就该把你让出来。死了，对谁都好。”严书凛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问题。
不等他说赵阳和赵妍，李玉霭便听不下去了。
至少他知道赵老爷子和李娇是真心对他的，但他们的真心在严书凛眼里居然这么不堪。
李玉霭扬起脖子，剧烈地呼吸着，想要捡起尖刀再次杀死严书凛。
可当他的目光聚焦到空中灼热的阳光时，一阵黑雾忽然出现，他失去了意识。
【说了不能杀，你还搞这套。】113十分无奈。
玉霭摊开手，【我可没打算杀他，不然也不至于用镰刀吧。】
【……你最好是。】
严书凛没想到李玉霭会再次晕过去，顾不上自己身上的伤，冲上去将人接住。
“小玉？”严书凛脸色也有些惨白，他的手心还在流血，但他瞥着手，生怕血液流到李玉霭身上。
李玉霭身上滚烫得厉害。
原本李玉霭就有些低烧，情绪一波动，更是往高了烧起来。
本想着等李玉霭烧退了之后严书凛再给自己处理伤口，于是便只用衣料草草在手上和腹部裹了一圈。
李玉霭烧得非常厉害，甚至几次严书凛都以为李玉霭被烧死了过去，呼吸微弱到像是没有。
好在从家里出来的时候严书凛拿了药来。
但这次李玉霭更难喂药，别说吐出来，李玉霭连基本的吞咽都做不到，甚至还会再严书凛不注意的时候咬到舌头。
“我只是去熬了个药……”严书凛满脸呆滞地掰开李玉霭的嘴巴。
趁着李玉霭没醒，严书凛便去厨房熬夜。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李玉霭白色的里衣上沾了血迹。
李玉霭面色青白，歪着头毫无生气地躺在床上。
那一刻严书凛的心跳都停了。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李玉霭面前的，他抖着手将李玉霭的脸捧正，粗糙的手指撬开李玉霭紧紧咬着舌头的牙齿。
齿关一开，浑浊的血液混着之前喂下去的药一股子吐在严书凛身上。
“吓死我了你。”严书凛一动不动地等着李玉霭恢复微弱的呼吸。
那一瞬间，严书凛被人攥紧的心脏猛地一松，酸痛从心脏蔓延到鼻尖。
依旧昏迷的李玉霭被他一把抱进怀里，滚烫的泪水从眼眶奔涌而出。
心跳声混着李玉霭的呼吸声，严书凛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无助。
“我该怎么办，才能让你原谅我？”严书凛死死地咬着自己嘴巴里的软肉，泪水掉在李玉霭的睫毛上。
昏迷中的人睫毛一颤，眉头微微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