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3章 木偶（五十）
和之前所做的木偶不一样，那些木偶很漂亮，但南苑却很难操纵好。
这一次制作的小木偶，南苑花了很长时间，几乎不吃不睡，整日整夜都埋头制作木偶。
十年的时间，南苑有了最独一无二的小木偶。
这个木偶足够让南苑名扬天下。
但当他对上小家伙水灵灵的眼睛，南苑却改变了主意。
没人知道南苑做出了一个能够产生神识的木偶，那个小木偶和灵木偶不同。灵木偶依旧是空壳，只不过暂时存放了灵族，使之短时间有了神识。
眼前无辜地望着自己的小木偶，是个纯真的、什么都不懂的小家伙。
“这是谁？”有人注意到南苑身边多了个孩子。
南苑用大手将小家伙往自己怀里扣，不让人看。
“我收养的孩子。”
“不会是你在外乱搞生的吧？”有人调笑。
南苑目光温柔看向怀里含着手指头的小木偶，那个时候小木偶身上还有很明显的木头痕迹。
不过南苑发现，随着小木偶的长大，身上的木头纹路越来越少，越来越像人类。
“不是，是我在树底下捡到的。”南苑说，目光一刻不移，就好像在看自己的孩子。
其实说孩子是南苑生的也没错。
毕竟怀里的小家伙是用他的海棠木做出来的。
“孩子真水灵，叫什么名字呀？”
等小木偶再长大一些，南苑带着孩子出去便不用再遮遮掩掩，现在小家伙和人类小孩儿已经没有任何差异。
“他叫……”说话间，南苑垂眸看向怀里暖烘烘的小家伙，似有所感，小木偶也眨着大大的眼睛好奇地看向南苑，好像在等南苑的回答。
“他叫，白玉霭。”
“霭霭，我们小霭啊。”南苑低声说。
小小的白玉霭和人类几乎没有什么差别，但那只是看上去。
要是道行高的人一眼就能看出白玉霭和普通人类的区别。
凭借白玉霭那残缺的灵魂。
连南苑都觉得奇妙，白玉霭，一个纯靠海棠木做出来的木偶，居然会有灵魂。
后来南苑研究了很长时间才知道，白玉霭的灵魂来自于他。
当对青禾殿失望之后，南苑很长一段时间都在颓废。
他的灵魂被自己困住，走不出失败和绝望的牢笼。
在那株海棠树上，南苑寄托了太多东西。
过多的执念最后生成灵魂，在南苑的精心制作下形成了现在的白玉霭。
但是那个时候白玉霭的灵魂太脆弱，轻易便会被人认出他木偶的身份。
不管是谁做出来的白玉霭，一旦有人知道世界上存在能够和人类媲美的木偶，那白玉霭将成为众多傀儡师向往的香饽饽。
为了保护白玉霭，南苑选择一辈子沉寂，甚至用自己的灵魂去养白玉霭。
他要给他的小木偶一个真正的人类身份。
南苑的确也把白玉霭当人类小孩，教他学习人类的知识，教他傀儡师的术法。
他所学的一切，都在一点一滴灌入到白玉霭身上。
聪明的小木偶一步一步跟着他，有了真正的人类模样。
甚至他的小木偶慢慢长大，南苑看小家伙的眼神也发生了变化。
“师父，我是不是还缺少一个搭档呀？”小白玉霭笑得像一只狡黠的小狐狸。
直白又纯真的小白玉霭将心思明晃晃地摆在脸上。
南苑有那么一刻，想要跨过那一道坎，将白玉霭据为己有。
但他的霭霭是个普通人类，他要让霭霭继续以人类的身份活下去，而不是一个随时能被人操控的小木偶。
“跟着师父，师父给你抓一辈子灵族。”那是南苑最为放肆的时候。
小白玉霭眼里的爱意越来越盛，南苑看在眼里，不阻止，慢慢等待。
可命运弄人，南苑最后还是没能实现对白玉霭的诺言。
他不能给他的小木偶抓一辈子灵族了。
青禾殿的人最终还是发现了白玉霭的存在，甚至已经开始对白玉霭下手。
他的小霭一天天虚弱，甚至有时候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师父，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南苑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一天，决绝的话说出口，一向恣意的小家伙眼眶发红，苦苦哀求。
“小霭，你越界了。”
每一次拒绝，都是在往南苑自己心里捅刀。
以前南苑总是教育白玉霭切勿干涉他人因果。
即使生长在青禾殿，但南苑从未产生过伤害他人的想法。
可当他知道青禾殿的人想要把白玉霭带走做成好控制又乖巧的木偶时，南苑头一次产生了邪念。
他逃不掉，没办法带着白玉霭躲躲藏藏一辈子，他也不想他的小霭一直处在被追杀的痛苦之中。
南苑也知道自己只身一人和整个青禾殿作对不会有好结果。
所以在对青禾殿下手之前，南苑先一步和白玉霭断绝了关系。
他抛弃了他的小霭。
没人比南苑更懂离开小霭有多难受。
那是他的小霭，是他失意时的灵魂产物，伴随他每一个痛苦又落魄的日夜。
会站在秋千前崇拜地望着他，会给他的海棠树浇水的小霭。
他怎么舍得把小家伙丢下。
和白玉霭决裂之后，南苑无数次在夜里偷偷回去，看着小家伙拧着眉头缩在角落里喊师父。
那一刻，南苑心疼到无法呼吸。
但为了让白玉霭活下来，有些事他必须去做。
好在白玉霭的存在还没有多少人知道。
那一夜，南苑偷偷看了一眼白玉霭，坚定地上了青禾殿。
一夜之间，所有知情人顺带对白玉霭有妄念的人，都被南苑一一解决。
“小霭，你自由了。”南苑跌跌撞撞走出青禾殿。
但他已经没办法回到他的小霭身边。
南苑的身体千疮百孔，身体在一寸寸变得透明。
当初信念崩塌时南苑没落泪，被青禾殿撵出来，被傀儡师封杀时，南苑也不觉得有什么。
或许失落失望，但即使一个人，他也挺下来了。
“啊！”
可现在，看着自己即将死去的身躯，南苑仰天哭泣。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解决了所有隐患，可他却没有机会再陪在他的小霭身边。
他的小霭啊。
南苑的视线变得模糊，他不死心，即使死亡，也要再见小霭一面。
他多想，再陪陪他的小霭。
要是可以，他希望前半生苦难多多，换他得以陪在小霭身边。
明明一切都已经解决，可他没办法，兑现他的诺言。
强忍着撕裂灵活的疼痛，南苑跌跌撞撞来到他的小霭的窗前。
可他连推开窗子的力气都没有。
在最后一刻，南苑倾尽所有力气，将自己的灵族提前逼出来。
那几乎是活生生撕裂肉体的疼痛，南苑站在墙角，听着小白玉霭在屋子里骂骂咧咧。
当生命消逝的最后一秒，南苑听到他的小霭说，“要是南苑回来认错，我绝对不会原谅他。”
“但要是他哄哄我，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
“原谅不懂事的南苑。”
原来他的小霭还是会原谅他的啊。
意识涣散之际，南苑缓缓勾唇，眼前似乎出现了那个娇气又别扭的小霭。
“我的霭霭啊。”南苑微微抬手，想要触碰幻觉。
“唰——”
寒风吹过，南苑最后一丝魂魄被吹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