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请君入瓮
下午，紫苏泡了姑娘喜欢的白毫银针，此茶醇厚回甘，两颊生津，有一股淡淡的中草药香。紫苏依照姑娘的习惯，还往里添了一颗碧绿的小柑橘。
她泡好了茶，便置于托盘上，向主屋走去。
如今整个院子空荡荡的。
萧倾卿裁了不少丫头婆子，只留两个干粗活的。这些人本是卖身给萧家的，可每个月还要给一两银子的月例。萧倾卿为了省钱，将卖身契还给她们，便打发她们回家了。
当时紫苏还在心里暗忖：既然缺钱，就该让她们自己给自己赎身，否则就发卖出去。姑娘这免费赠送卖身契的行为，起码又少了几百两银子。
不过这些人素来尽心尽力，没有辛劳也有苦劳，紫苏也自觉自己的想法狠心了一些，便没有说出口。
这样想着，她已经走到了屋门口。
紫苏撩起帘子正要进去，便听里面传来说话声。
“姑娘把人都打发走了，以后谁来照顾你？”
是半夏的声音。
很快，便听萧倾卿回答道：“且等着看吧，沈家说不定还会把我们赶出去。我们要尽早习惯无人伺候的日子，以后靠自己动手。”
紫苏的手一抖，茶水便从溢满的杯子里流到了托盘上。
“赶出去？那我们住哪？”
萧倾卿轻叹一声，道：“先回京城看望爹爹。随后，我们便在京城远郊租个小木屋，也够我们生活了。”
远郊……小木屋……
紫苏正想象着，又听半夏笑道：“那也挺好，以前半夏在山上跟着师父生活，便是自给自足。到时候半夏便开辟出几亩田地，紫苏又善刺绣。到时候我种田，她接些缝补的活，也能养活姑娘。”
紫苏咬了咬牙，便掀开帘子进去了。
半夏和萧倾卿正说着话，见她来，半夏兴奋道：“刚才还和姑娘说起你呢。以后咱们……”
紫苏嘴角一抽，打断她道：“我在门口听到了。”
半夏还想再说什么，可萧倾卿已经从紫苏的态度和语气中察觉出不对劲，便打发了半夏出去。
紫苏将托盘放于桌面上，芊芊素手摆弄起了茶盅。她虽是丫鬟，却从小跟着萧倾卿受方嬷嬷教养，举手投足之间仪态万方，倒像个世家小姐出身的。
她将茶倒好，便递给了萧倾卿。
萧倾卿呈于嘴边抿了一小口，赞道：“紫苏不仅善女红，茶艺也精湛。”
紫苏突然发问道：“姑娘觉得这白毫银针好喝？”
萧倾卿点了点头，道：“你自小服侍我，惯是知道我爱喝什么的。”
紫苏悠悠说道：“这白毫银针属白茶，放得越久便越陈香。姑娘这盏茶，是存放了七年的老茶，一斤就值三十两银子。姑娘可知你们刚才遐想的农耕生活，普遍佃户一年收入多少？”
萧倾卿摇了摇头。
紫苏缓缓道：“是三到十两左右。”
萧倾卿眉头一皱。
紫苏见她听进去了，便直言道：“紫苏早已和姑娘说明了利害，姑娘也答应了紫苏好好考虑。如今便是这样考虑的吗？”
萧倾卿抿了抿唇，没有说话，紫苏便再接再厉道：“姑娘从小就是娇生惯养的，吃不得苦，身子又弱。纵然这几年好了些，但总要吃些人参燕窝养着，这些又多少钱，姑娘可算过？”
紫苏越说越气，胸膛已上下起伏道：“寻常家庭哪里养得起姑娘？紫苏便是早早打算了这些，才让姑娘从成家柳家择一位嫁过去。凭姑娘容貌品行，必得主君宠爱。姑娘何故舍本逐末，好好的大奶奶不做，去做农户？”
萧倾卿沉默许久，道：“我自有我的打算。”
“姑娘！”
紫苏见萧倾卿执意如此，气得辞色俱厉地呵斥了一声。
萧倾卿似乎被她吓倒，愣了半晌才软绵绵道：“人各有志，你若是不愿意再跟着我……”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之前答应你管家娘子的身份是没有了，你也看到了我如今的处境，为你指不了婚了。当初你卖给我府上是四十两银子，我给你八十两和你的卖身契，你自去吧。”
紫苏眼眶微红，梗着脖子道：“姑娘要赶我走？”
萧倾卿无奈叹气：“我不是赶你走。我之后便是要吃苦的，你既不想跟着我吃苦，我便放你自由。八十两银子也足够你买几亩田地几个铺子做点小生意养活自己了。”
紫苏吸了吸鼻子，声泪俱下道：“姑娘便是这样看待我的？我们自小的情谊就只值八十两银子？”
萧倾卿垂下眼眸，不再看她，只盯着地面低声问道：“你想要多少？”
紫苏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
许久，她才道：“姑娘若是想赶我走，尽管差婆子把我撵出去就是。”
说罢，她连礼也没有行，便捂着脸跑出去了。
守在屋外的半夏见她出来了，便紧跟着进了屋。
她脸上再没有往常挂在嘴边的笑意，沉着脸问道：“姑娘可是试出什么了？”
今日一番话，全是萧倾卿吩咐半夏故意说给紫苏听的。
她有五万两银子傍身，又有二哥哥帮她从中斡旋，哪里会沦落到做农户。
只是萧倾卿已隐隐察觉到紫苏离心，如今爹爹入牢，她又岌岌可危，身边还有蒋宝钏之类在虎视眈眈，再留不得这种变数。
万一被人挑拨利用，甚危！
但因紫苏从小服侍照顾的情谊和她始终没有做出背叛之事，于是萧倾卿便故意设计决定再试一试她。
若是紫苏只是不想吃苦，她自留她在身边。等爹爹的事过去了，便给她指一门好亲事，保她下半辈子不说荣华富贵，至少有人伺候。
若她贪心不足索要银钱，只要她直说，几百两银子萧倾卿还是舍得给的。
可最坏的情况，若是她做出背叛伤害自己的事，自己便留不得她了。
萧倾卿摇了摇头，道：“还看不出什么。半夏，你脸上藏不住事，这几天便常去找小石头玩吧。”
半夏跺了跺脚，道：“我要跟在姑娘身边，万一紫苏她……”
萧倾卿打断她道：“有云苓在我身边保护我，没事的。”
云苓？
半夏疑惑地四处看看，云苓在哪。
一道人影自房梁中跳下，不是云苓是谁。原来她一直隐匿身形，暗中跟在萧倾卿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