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两家心意
半夏抬来小木桌放于床上，一边把托盘里的吃食摆设好，一边回答道：“我去了厨房原本想给你做白粥，没想到一个厨娘已在厨房里等着了。说沈老太太早已吩咐做好了蚝仔粥，一直在炉上用文火煨着，就等你醒来能吃上一口热乎的。”
萧倾卿闻言心中微暖，她年幼失母，父亲又经常不在身边。难得有人真心对她好，她便感动得不得了。
只见她舀了一口蚝仔粥在嘴里，也不知是因为饿了还是感动沈家的心意，竟觉得无比香浓。
半夏见萧倾卿爱吃，便美滋滋地跑了出去。
没一会儿她便跳着回来，背书道：“厨娘说，这道蚝仔粥属粤菜系潮州菜。味香浓，营养丰富。以丝苗白米为主料，加以瘦猪肉，腐竹，蚝仔，皮蛋，麦片，油脂，蒜蓉为辅料，煲制而成。”
萧倾卿点了点头，道：“沈老太太费心了。”
半夏说道：“制作方法简单，只是比较耗时。姑娘你爱吃，以后半夏给你做。”
此时紫苏在门口笑道：“就你那手艺还是算了吧。”
萧倾卿吃完蚝仔粥后人也精神了许多，闻言问道：“半夏说你两个时辰前才回去歇着，怎么又过来了？”
紫苏走上前来，仔细观察了一番萧倾卿的面色，见她状态好多了，这才放心回答道：“半夏粗手粗脚的，我哪里放心让她照顾你。”
半夏正在收拾着餐桌托盘，闻言努了努嘴，哼了一声。
紫苏服侍着萧倾卿靠着床头躺好，又把枕头和被子给她整理了一番，问道：“姑娘是想再睡一会儿，还是靠着？”
萧倾卿自觉现在状态不错，便说道：“靠着吧，睡了这么多天，头都睡软了。”
紫苏微微一笑，坐到床边道：“姑娘可还记得沈郑氏？”
说起正事，萧倾卿面色一凝，正色道：“只记得是祖母的嫡亲妹妹，只是在祖母那一辈各自婚配后，就不再来往了。到了我这一辈，就更不知道了。”
紫苏缓缓道：“这几日我已打听清楚了。当年还在闺阁中时沈郑氏和你的祖母萧郑氏感情极好，只是后来沈郑氏枉顾家里阻挠，毅然嫁给了一介布衣的沈家，便与郑家断绝关系了。”
萧倾卿发出一声极细的惊叹，没想到这位远房姨婆竟还是个胆敢与家里决裂的传奇人物。
紫苏继续道：“后来这沈家做生意发了家，日子倒也好过了。许是感恩沈郑氏下嫁之恩，沈老太爷一生未纳妾，膝下便只有大房二房两个儿子。这俩儿子子从父业，也是经商，将沈氏的生意越做越大，到如今一方商业霸主的地位。”
萧倾卿点了点头。
紫苏接着说道：“许是两代经商多被盘剥，有钱无势四处碰壁。到孙子这一辈，沈老太爷勒令他们读书考取功名。大房有一子一女，长子叫沈暨白，年十六，已中举人，还是当期解元。嫡女叫沈婉月，年十四，已定了婚约。”
紫苏脸红了红，继续说道：“二房仅有一子，叫沈烨，年十五，亦有秀才功名在身。”
半夏也在一旁听着，闻言插嘴道：“听起来，还是大少爷厉害一些。”
紫苏想起那天所见沈烨那张俊朗的脸，本想反驳，但她张了张嘴，又矜持地闭上了。
萧倾卿听了半天只听到这么几个人，惊讶地问道：“仅有两位嫡子一位嫡女，难道沈老爷这一代也不纳妾吗？”
紫苏想起自己打听到的消息，略有些兴奋地说道：“大房二房两位老爷都不曾纳妾。她们说……沈府的丫鬟们说，许是继承了沈老太爷的深情专一的性子，想来两位少爷，以后也能如此呢。”
萧倾卿从未奢望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想法，如今听到这个消息，竟也莫名激动了一番。
此间竟还有如此好的良人。
可她向来多思，稍微多想了想，便怅然道：“老太爷和老爷这一代经商，倒也不妨事的。只是到了孙辈这一代，想从政，便由不得他们了。”
萧倾卿知道父亲萧隆海对自己母亲一往情深，但也架不住上头塞人。萧隆海虽未续弦，却也有一干侍妾。他能做到的，也仅仅是不让她们孕育子嗣，动摇萧倾卿的地位罢了。
萧倾卿又多想了一会儿，瞬间脸色一变，连带着胃里的蚝仔粥也翻滚了起来。
见她脸色苍白眉头紧蹙，紫苏忙端来痰盂，便见萧倾卿哇的一声，把好不容易吃下去的蚝仔粥又全吐了出来。
半夏连忙去端茶水给萧倾卿漱口，着急道：“刚才不是还好好的，怎么又全吐了。”
萧倾卿吐出蚝仔粥后好受了许多，她眼角泛红，冷冷道：“沈家哪里是为我好，分明是想借父亲这股东风。”
紫苏一下子便听明白了，脸色一白，怜惜地看着自家小姐。
而半夏还不知道她的意思，茫然道：“什么意思？”
萧倾卿握紧了拳头，一字一句道：“意思就是，萧家姑娘无论是浑身病痛，还是一脸麻子，哪怕只剩一口气，只要还是布政使的女儿，便有人争着想娶。”
半夏还是一脸茫然，便见自家小姐难过地闭上了眼睛，颤巍巍抖动的睫毛下，一颗一颗泪珠顺着脸庞滚落下来。
半夏难得见萧倾卿哭，急道：“半夏不懂姑娘意思，但姑娘若是不喜欢沈家，咱们再想办法走就是了。何苦哭来着？”
紫苏摇了摇头，将半夏拉到一旁轻声道：“姑娘为的不是沈家，是老爷。”
姑娘都能想明白的事，老爷自然也能明白。
老爷哪里是想让姑娘暂住沈家，分明是想把她嫁出去了。
萧倾卿扑到枕头前呜呜地小声哭着，说道：“他明知道沈家为的是什么，却还把我送来。”
萧倾卿也知道自己早晚有一天会嫁出去的。但在她的设想里，父亲如此疼爱她，不求为她找一户家底殷实的，也会用心挑选一家心思单纯，老实本分的家庭。
沈家两代从商，这一代从政一门心思往上爬，嫁这样的家族，不是把她往火坑里推么。
紫苏怜惜地拍了拍萧倾卿的后背，哄道：“沈家既然要借老爷这阵东风，必然会善待姑娘。说不定老爷是指着这个，才把姑娘送来的。”
萧倾卿抬起头来，睁着一双红通通的眼睛，嘲讽地说道：“且等着看吧，她们不仅要善待我，还要把我供起来呢。”
说罢她心里难过，又趴在枕头上呜呜地小声哽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