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千钧一发
孔兴德站在二楼栏杆处，眼睛一直扫视着大堂内席上的客人。
一旁的康真靠了过去，低声道：“孔大哥，咱们的目标在对面，不是应该注意那边才对么，怎么你一直在看着楼下的人？”
康真这么想并无道理。
大堂内坐着的都是品级比较低，广雷府辖下十几个县的官员，不足一提。
而他们今晚要刺杀的目标，太子韩高阳则是在二楼的厢房中。
孔兴德微微摇头道：“你有所不知，目标在对面已是瓮中之鳖，跑不了的。我担心的是，韩高阳到底在不在这个厢房内。”
康真当然知道孔兴德担心的是什么。
早在太子出巡前他们就收到京中的消息，为安全起见，除了不大肆张扬外，御卫司还会分作三队人马前往不同的地方，至于太子本人真正在哪个车队，连迎接的地方主官都不知。
虽说现在广雷府的大小官员都在此，但难保会是御卫司的障眼法之一。
他们并不怕死，参加这次行动就早已知道自己的结局。
只是，这次刺杀太子的行动，已经动用了齐王府多年以来潜伏在广雷府中的力量，一旦有变，不光会任务失败，齐王在广雷布下的力量也会全部折在这里。
而如月是当年齐王安插在宫内的宫女，只有她认得太子的模样，这也是沈玲珑让如月潜伏在醉香楼的原因。
康真嘿嘿一笑道：“有如月姑娘在，这次保证万无一失。万事俱备，现在咱们好比那入洞房没见过新娘的新郎官，只等掀开新娘的红盖头，看看是美是丑了。”
两人正说话间，就见如月从房内退了出来，轻瞥了一眼孔兴德他们的方向，随即不动声色的在裙袖中打了个手势。
孔兴德顿时气息急促了起来，和楼下正带着十几位伪装成民壮的死士的蔡坤对视了一眼，只见蔡坤眯了眯眼睛微微点头，两人眼中都闪过一丝狂喜之色。
这是表明太子就在厢房中的信号！
他们的命都是王爷的，潜伏广雷多年，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如今这个机会终于到来了。
康真咬着牙，冲厢房内手持火铳的杀手低喝道：“快快快，快把火绳都点上，等如月姑娘安全离开后咱们就动手！”
“等等，那个身影怎么有点像凌轩那小子？”孔兴德眼光落在一位正端着菜盘上楼的小厮身上，只见那小厮用布包着脸，看不清样子。
康真也顺着望了过去，有些惊疑不定，道：“不可能，那小子现在正在牢里等死呢。”
凌轩被收押进大牢，蔡坤和康真都在场看着，按理来说这小子现在绝对不可能会出现在这，只是起事在即，孔兴德也不敢马虎，试探的叫了一声：“那边那位兄弟，等一下！”
那小厮也听到了孔兴德的叫唤，先是停顿了一下，随即加快了脚步直往厢房内跑去。
孔兴德和康真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果然是他！
“妈的，这王八蛋，足足两次了，每次都跟个狗皮膏药一样阴魂不散！”孔兴德几乎是咆哮着怒骂。
站在大堂的蔡坤也注意到了跑进厢房的凌轩，眼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也顾不得如月有没有安全离开了，一把抽出了腰间的钢刀，大喝一声：“兄弟们，动手！”
收到了指令的死士们也纷纷拔出武器，冲向大堂内那七八桌正在吃席的官员，见人就砍。
那些武官都是行伍之人，立马就反应了过来，尽管没有带武器，但毕竟有些许武功在身，一边大喊着有刺客一边赤手空拳的和刺客们扭打在一块。
文官们端着酒杯愣在原地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直到明晃晃的钢刀朝自己砍过来时才哭爹喊娘，纷纷朝饭桌下躲。
戏台上的乐伶，舞女和小厮哪见过这种场面，也尖叫着惊作一团，惊慌的往楼外挤，场面一度混乱。
“火枪，给老子放！”
孔兴德大手一挥，厢房内钻出十几名手持火枪的刺客，朝着对面的厢房就是噼里啪啦一通乱射。
旭和铁炮有效射程远，足有二百米距离，口径也比寻常的新国鸟铳大，十几条火枪齐刷刷的发射，弹丸打在木制的门窗上轻松的就穿透了过去，震得木屑纷飞。
孔兴德被火枪黑火药燃烧后产生的大股白烟笼罩着，双目通红宛如一只暴怒的恶狼，紧紧的盯着对面被打的稀巴烂的厢房门窗。
“凌轩，老子不管你有几条命，既然你非要掺和进来，那你就给韩高阳一起陪葬吧！”
厢房内，两张大桌已经被掀翻在地，十几个人分作两团，用桌子当做掩体。
铅弹经过门窗的阻挡，已经减少了许多威力，这大桌用料宽实，倒还可以抵挡一阵。
就在刚才凌轩扑倒韩高阳的时候，听得楼下一顿喊杀声，众人面面相觑之时，耳边又传来凌轩的大吼：“有刺客，他们有火枪！”
还好在场几个武官也反应也算快，立刻就知道大概发生了什么事，合力一把就掀翻桌子当做掩体，否则这一轮齐射下来不知道房内还剩几个人活着。
王公公蜷缩在桌后，死死的抱住韩高阳，扯着公鸭嗓乱叫：“快来人！保护太子殿下！”
俨然一副忠心护主的模样。
韩高阳没理会他，只是紧紧的抓住凌轩问道：“凌轩，你怎么会在这里？外面那些刺客又是什么人？”
凌轩抱着脑袋，尽力的往里面挤了挤，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他们手中有火枪，这木桌顶不住多久，得想办法搞掉那些火枪手，否则咱们就死定了！”
随后呸的一声吐掉刚才飞到自己口中的木屑，朝另外一张木桌的萧风喊道：“萧统领！”
萧风听到凌轩的叫喊，望了过来才发现这小子不是今天刚进城的时候，和自己妹妹站在一起的那个人么。
“萧统领，这帮刺客不是行伍出身，所以他们不懂”
没等说完，噼里啪啦又是一顿齐射打断了凌轩的话，这次，凌轩已经听到木桌的碎裂声了。
“三段射击！就是现在！”凌轩喊得嗓子沙哑。
萧风作为大新国御卫司统领，一听凌轩这么说，立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通常一个训练有素的火枪手，装弹时间最快也就是二十来秒，噼里啪啦一通乱射固然威力强大，但空窗期很长。
所以正规精锐部队的火枪手们采用的是一种叫三段射击的方法，一排射击，一排待命，一排装填。
这些刺客显然不是专业的，所以最好的突破时间就是现在！
凌轩话音刚落，萧风一个箭步就冲了出去，那几个指挥使，同知和俭事等人也反应了过来，跟着萧风一起，几人直向对面的刺客奔去。
只留下凌轩和韩高阳，还有几个吓得尿裤子的文官以及一直扯着嗓子叫唤的王公公留在原地。
见萧风带头往自己的方向冲过来，孔兴德冷笑一声。
好啊，就等你过来！
孔兴德朝转身吩咐康真：“这几个人交给我们，你迅速下楼和蔡坤汇合，带几个兄弟冲上去，看看里面还有没有活口，若是发现还有气儿的，就干净利落的解决掉！”
“还有，凌轩那个小子也不能放过！”
“明白！”
厢房内，凌轩躲在桌后探了探脑袋，看见萧风带着几个武官和孔兴德等人斗作一团，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
眼看楼下也是混乱不堪，心知此时正是趁乱逃走的好机会，随后抓住韩高阳的衣服，拉着就要往楼下跑。
几人一路小跑到楼梯处，就见康真和蔡坤带着几个死士，手提钢刀凶神恶煞的往楼上跑。
崔知府眼尖，看见带头的蔡坤，抬起微微颤抖的手指着惊道：“蔡坤，是你！为何做这大逆不道之事！”
凌轩骂道：“我可去你的吧，到了现在你还觉得他是你手下的捕头呢！现在咱们是没有退路了，想要活下去只能跟他们拼了！”
崔知府一顿捶胸顿足，直呼自己识人不明，居然没发现蔡坤是乱党。
一方面确实是真心话，还有另一方面是做给身后的太子看的。
王公公欲哭无泪，道：“咱们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哪能打得过这帮凶徒啊。”
随后深吸一口气，拉着韩高阳的手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不过殿下放心，奴婢这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护着您的周全，奴婢下去拖住他们，殿下快走！”
说完，就要大叫着往楼下冲。
凌轩一脚踹开王公公：“闪开！”随后抓起一张凳子就往下砸。
“这遍地都是现成的武器，怕个球！”
这一下提醒了崔知府等人，崔知府也抓起一尊青花瓷瓶狠狠地丢了出去，叫道：“凌轩说的对，真是岂有此理！同僚们，咱们也帮忙，让他们知道读书人也是不好惹的！”
几人看见什么就扔什么，连韩高阳也加入了战场，一时间碗筷瓢盆乱飞，竟然真逼得康真和蔡坤等人一时无法上前。
蔡坤一刀劈开飞过来的木凳，看着凌轩恨得牙痒痒，气沉丹田硬着就要往上冲。
“哟，很能劈嘛，来劈劈这个！”伴随着凌轩的声音，蔡坤只听得空中传来一阵劲风，以为又是凳子碗碟什么的，下意识的就一刀劈了过去。
一刀劈开了飞来的大锅，锅中滚烫的鲍鱼，海参等等食材带着汤汁扑头盖脸的撒了蔡坤一身，烫的他哇哇直叫。
“请你吃新鲜出炉的佛跳墙！”凌轩嘴上说着，手上仍不停。
“广雷特产鲜鱼汤！”
“地道过桥米线！”
一群人扔的过瘾，甚至不知道是哪位老兄居然把自己的官帽都扔了出去。
“小王八羔子，你找死！”康真也被淋了一头，眼见就凌轩这小子最缺德，专挑那些汤汤水水来砸，气的康真发狂，抓着刀就要硬顶直奔凌轩。
不料没跑几层台阶，就踩到了油浸浸的麻婆豆腐，一个趔趄便滚下了楼去。
随着手边能丢的东西越来越少，刺客们也越来越近了。
忽然就见一道倩影从大堂后方冲了进来，韩高阳眼睛一亮，叫道：“青鸾！”
听到韩高阳叫喊，康真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寒光一闪，康真人生最后所见画面，只有自己那无头的身躯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