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真倭与假倭
广雷府，南江河，江边一处望江亭。
与周边的熙熙攘攘不同，这里清静幽雅，既能看到江面上来回穿梭的船只，又不显吵闹。
望江亭中两位年纪相仿的少年正相对而坐，一位相貌清丽动人的侍女站立在一旁，一边从食盒中取出各种菜肴，一边时不时警惕的观察着四周。
正是凌轩和韩阳三人。
萧青鸾在二人面前摆上酒杯，倒上了酒后，便很自然的也坐了下来。
坐在凌轩对面的韩阳见此场景，轻咳了一声。
面对韩阳的提醒，萧青鸾才反应过来，立马又站了起来，躬身站在一旁。
这般小动作并没有逃过凌轩的眼睛，凌轩眉头微动，并没有作声，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韩阳和萧青鸾。
这两个人，哪里像是一对主仆。
不过俗话说得好，上梁不正下梁歪，为了只有一面之缘的自己就真跑到青楼找人的韩阳，手下的侍女有这般行为倒也不奇怪了。
感受到来自凌轩的目光，韩阳用略带尴尬的语气道：“这个，呵呵，我家侍女平时野惯了，有点没大没小，还望凌兄不要见怪。”
“无妨，韩兄对我这个青楼小厮都能如此以礼相待，想必平时在家中也是不拘小节之人。”
“如此景色，和萧姑娘的美貌正好互相交映，甚是一绝。只是让萧姑娘在一旁，倒显得咱们有些不解风情，不够怜香惜玉了。
此处没有外人，韩兄不必见外，大家一起坐下，倒也热闹。”
听到凌轩这样说，韩阳先是一愣，随后哈哈大笑：“没想到凌兄也是性情中人，咱们真的是越来越对胃口了，既然凌兄都这么说了，青鸾，你也一并坐下吧。”
见韩阳这般说，萧青鸾倒也没有扭捏作态，径直就坐了下来，随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清酒。
只是这倒酒的手法确实不怎地，倒的太多溢了出来。
萧青鸾连忙又取出手帕擦拭，一不小心又碰倒了酒杯，更是手忙脚乱。
又见凌轩和韩阳二人都在看着自己，脸顿时红到了耳根，期期艾艾的道：“一下子没注意，倒的太满了”
韩阳扶着额头，一股无力感袭来，叹道：“青鸾，平时我都由着你，没出远门还好，第一次出远门我才发现，你是该好好学学礼仪方面的东西了。”
萧青鸾倒是有点不服气，道：“只是不小心倒撒了酒罢了，这又与学不学礼仪有什么关系？”
一旁的凌轩缓缓开口道：“萧姑娘有所不知，这倒酒确实有一番说法。”
“哦？有什么说法？”听得凌轩这样说，萧青鸾倒是提起了兴趣，一双美目好奇的看着凌轩。
之前在玄武街的时候，萧青鸾也目睹了凌轩是如何利用杨二狗谎言里的漏洞，让杨二狗敲诈不成反倒吃瘪的。
她对凌轩也很是好奇，一个普通的青楼小厮是如何会有这般聪慧的脑筋和敏锐的观察力，所以才耐着性子跟韩阳去到了醉香楼，否则早就拉着韩阳转身离去了。
凌轩看了看好奇宝宝似的萧青鸾，微笑道：“萧姑娘请看，韩兄杯中的酒不到三分之二，过少；你杯中的酒则是过满了，而我这杯是刚刚好。”
“这就是酒倒八分，满杯为礼，不溢则敬。萧姑娘跟着韩兄，平时少不了出入些正式场所，作些应酬，确是要注意些。不过”
凌轩话锋一转：“今日韩兄与我也算是好友相聚，不是外人，就不必这般拘谨了，倒显得太过见外，随意便好。”
自打凌轩穿越来到这个世界，就危机重重，如履薄冰，如今虽说危机未除，但借着韩阳和萧青鸾两个工具人，还是暂时的化解了眼前的杀身之祸，起码现阶段可以松一口气了。
不用紧绷着神经，凌轩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哦~”听了凌轩的一番解答，萧青鸾点点头，随后端起酒壶，又小心翼翼按照凌轩刚才说方法，给韩阳的酒杯重新倒了杯酒，那认真的模样，简直就是一个笨蛋美人。
韩阳一副欣赏的神色看着凌轩，敬了杯酒，随后道：“凌兄不光心思敏锐，还谈吐不凡，没想到这醉香楼里还有像凌兄这般妙人。
方才在玄武街上的时候韩某就想问了，凌兄莫不是朝廷哪位官宦之后？”
韩阳会这么想也不奇怪，毕竟若是青楼里寻常的小厮，只会些跑堂端菜递水的活计，偶尔负责把被富家老爷公子看上的红倌人送到府上，赚些赏钱，这辈子也到头了。
至于有些文化的小厮也不是没有，一般都是些犯了官司的官宦之后，先被发送到教化司，又分配到各个青楼，男的当个小厮，女的要是有些才艺，还能当个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
至于那些有些姿色却又没有什么才艺的，只能当个红倌人，做皮肉生意，落个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红万客尝的悲惨命运。
凌轩摇头笑道：“在下自幼父母双亡，被送到济养院，后来才到的醉香楼，并不是什么官宦之后。”
随后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这个世界的酒度数比较低，并没有呛辣之感，反倒有种淡淡的清香。
“在青楼做活计，自然是要懂得察言观色，再者平时这些礼节都是必须要学的，韩兄过谬了。说起来，之前听韩兄说，是来广雷府做生意的，不知韩兄家乡是何处啊？”
为了避免说的太多说漏嘴，凌轩又把话题扯到了韩阳的身上。
听得凌轩这般问，韩阳也是干脆，回答道：“我乃京城人士，世代经商，年初的时候朝廷取消海禁，与东边岛国互通经商，受家父所托前来广雷府看看有没有什么旭和国的新奇玩意儿交易。”
新国取消海禁这事，凌轩有记忆，前世虽说一直在青楼里甚少出门，但平日里也会听到客人有谈论。
设立海禁这事是当今皇上定下的，只不过最近皇上日渐年迈，有意退位于太子，所以便让太子监国。
这位太子做事也是风风火火，不光设立了关耳舰队，定下起点就在广雷府，还把当今皇帝定了十几年的海禁取消了，先开放广雷府的港口当做试验点，日后再逐渐开放各个新国港口。
“原来如此，不过俗话说人离乡贱，出门在外人生地不熟，京城离广雷府路途也不近，沿途强贼恶人不说，这沿海地方还有零星的旭和倭寇，韩兄和萧姑娘你们只有二人，还是要多加小心才是。”
凌轩说罢，又夹了一块烧鸡，细细品尝起来。
面对凌轩的提醒，韩阳并没有太放心上，但还是道谢：“多谢凌兄关心，青鸾可不是一般的侍女，自幼习武，寻常五六个汉子近身不得，咱们都寻大路走，白天赶路夜晚投宿，无妨。”
“至于倭寇，多数都是之前朝廷设立海禁，断了财路被迫铤而走险的新国本地海商，现在取消了海禁，自然而然就会消失了。”
凌轩摇摇头，道：“恕在下直言，韩兄所说的倭寇多为本地海商这一说法，在下不敢苟同。”
“哦？”听到凌轩说的话，韩阳眉毛一挑，道：“每年海边哨所给朝廷上报的一直都说倭乱为十倭九华，就连周边得百姓平日里遇见得所谓倭寇也多数是华人面孔，若按凌兄所言，这背后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不光是韩阳，就连一旁默不作声的萧青鸾也都好奇的看了看凌轩，连忙给凌轩又倒上了一杯酒，侧着耳朵倾听。
凌轩端起酒杯，不紧不慢的道：“第一，倭寇作乱并非海禁导致，旭和国最多的时候有数十位大名，互有争斗，不少战败大名手下的武士没了主子，便成了浪人，我大新国沿海城市富裕无比，浪人们便会跟着旭和海盗出来，前来袭扰。”
“当年皇上设立海禁，是作为一种经济封锁手段，用来敲打旭和国内的大名严加管理旭和境内的无主浪人，所以，是先有倭乱，再设的海禁，而不是设立了海禁才引起的倭乱。”
韩阳点点头，倒是认同了凌轩的说法：“当年确实是沿海有零星倭寇作乱，当今圣上才设立的海禁，这倒也没说错。
当年设立海禁一事，户部尚书沈大人还为这事愤然上书，说此举不但无法消除倭寇作乱，还会导致沿海许多百姓断了生计，一番争执之下，惹得圣上龙颜大怒，最后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说到此处，韩阳一脸叹息：“沈大人为官清廉，事事都为我们这些百姓着想，着实是可惜了。”
凌轩心中暗道，原来还有这一回事，记忆中倒是没有这个印象。
不过也不奇怪，十几年前那会儿这个身体的主人还是个无父无母被收养进济养院的小孩儿。
“凌兄还未说，为何认定这倭寇并不多数是我国海商呢。”韩阳又接着问道。
凌轩一仰脖将杯中酒饮尽，道：“我并不是说倭寇之中没有我大新子民，带路党不是没有，但倭寇的成分多数还是旭和人。”
“兴许是韩兄口中那位死谏的沈大人说的话起了作用吧，后来皇上的海禁并没有完全切断与外国的海上贸易，只是禁止民间私人出海贸易，而对除了旭本以外的外国商人，则没有这个限制。”
凌轩一边翻寻着脑海中前世从客人口中谈论的信息，一边道：“国外的商人能在朝廷的主持下前来贸易，虽说各种手续甚是繁琐，但总归还是能继续维持自己的营生。”
“沿海商人们还能继续做生意，寻常善良的平民百姓，谁愿意铤而走险去干那杀头的事情呢？只不过沿海地区，富庶的只是些港口大城，乡间的小渔村依旧穷困，所以不免会有少部分人人动歪心思，混进倭寇队伍里为虎作伥，混口汤喝。”
听完凌轩一番话，韩阳认真思索了一番，随后站起身来，朝凌轩拱手道：“韩某之前也是人云亦云，倒是没有这番想过。今天听凌兄这番解答，真是深感茅塞顿开，如此看来当今太子监国也还是有做的不够好的地方。”
这时，一旁一直光听不说话的萧青鸾似乎对韩阳的话有些不满，气鼓鼓的道：“圣人都有疏忽的时候呢，太子监国后做了多少有利百姓的事，解除海禁可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怎么就被公子说的毫无作用似的，当心被人听到了，治咱们个妄议朝政的罪！”
韩阳倒是不以为然，一脸不悦的道：“这里只有你我和凌兄三人，还能被谁听到？你是说凌兄会去告发咱们不成？再说了，太子有疏漏的地方还不能说吗？”
看着气的腮帮都一鼓一鼓的萧青鸾，凌轩倒是乐了，看来这个萧青鸾还是个铁杆太子粉，还有点自己那个世界追星女孩的意思。
“萧姑娘莫急，我和韩兄也只是属于把酒言欢，随便一说罢了，莫要太认真。这样的话，我后面还有些个人的看法都不敢说喽。”
听到凌轩似乎还有话要说，韩阳又拉着凌轩的手道：“凌兄看法独特，韩某听得正是有趣，但说不妨。”
萧青鸾虽然还鼓着气扭头看向一边，但是从那微动的耳朵看得出来，她也偷偷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