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缚
台灯闪烁两下，伴着一道细微如爆裂的电流声突然熄灭。
昏弱的光线彻底消失，宛若溺入深海，被层层冰冷黑暗侵袭包裹。
屏幕的光投射在脸上，映得段宜娇神情愈发惨白。
影后江辰静，就算她一个并不关注娱乐圈的人都十分熟悉的名字，以演技闻名的同时，背景成谜，只能从细节里隐隐窥见其家世显赫。
自虐般一遍一遍浏览过那张照片，她关掉屏幕，手机边角嗑在床头柜上，发出浅浅的闷响。
白落落声音缥缈地从身后传来：“找到了就好啊，找到了就好……”
段宜娇不吭声，紧咬着唇，满嘴苦涩。
……一点也不好。
如果没有那场意外，她不会再有机会闯入他的生命里，她过得一塌糊涂，而他早已拥有一切，未来需要的是一个同样门当户对的妻子。
于她而言的久别重逢再续前缘，对他那样的人来说，或许不过是无聊时的消遣，又或许是念及过去的报复。
因为从未上心过，所以就连谎言都说得漫不经心，偏偏她还自欺欺人地选择相信。
甚至连质问都失了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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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晨间，白落落醒得晚，宿醉头疼，刚坐起来手里就被塞了一杯蜂蜜水，愣了一下看清环境后才问：“我怎么在这里？”
“昨晚你非得回来和我一起睡。”段宜娇耸耸肩，无奈道。
“……”
白落落眼神向上飘。回想了好久，才终于勉强有了点儿印象，“哦……是我喝醉了做得出来的事……”
说到这儿，她突然看向段宜娇，眼神牢牢锁在她有些泛红的眼眶上，声音紧张起来：“看你这怎么也没睡好……我昨晚不会发酒疯惹你生气了吧……？”
“想什么呢？”段宜娇弯着眉眼，“没有的事，就是昨天刷微博熬久了。”
“这样啊……”白落落放下心来，拿过快没电的手机借段宜娇的充电器充了会儿。
电还没充上多少，一个电话打进来，似乎工作室又有什么事儿要忙，白落落只得跟段宜娇说过一声，收拾好便急匆匆出门离开。
目送白落落的身影消失在楼道电梯里，段宜娇重新关上门，动作很轻很慢。
直到听见门锁扣上的声音，她才如失去力气一般，弯起的唇角缓缓撇下去。
门板阻止了她差点跌坐下去的动作，段宜娇靠着门板，低头看了会儿手机。
昨夜的那条八卦在一夜之间已消失得无声无息，一切看似风平浪静。
若不是带给她的情绪冲击太大，段宜娇甚至差点以为那只是她记忆出了错。
漫无目的地在屏幕上滑动许久，信息如碎片一般在眼前翻飞，却始终看不进任何一条。
段宜娇退出微博，手指悬在通话界面，最终收回去，像是做了什么重要的决定，点开和祁昀的聊天记录。
脑海里闪过一幕幕的画面，她强忍住自己逃避的冲动，删删改改地给他发过去一条消息：【你生日那几天有空吗？】
祁昀没有回她，大约五分钟之后，打来了一通电话。
男人语调轻松，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二十五号要陪家人吃顿饭，前后都能空出时间，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他故作无事发生，段宜娇便也同样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声音自然：“那我订二十六号的机票，一起去看雪山？”
祁昀似是有些意外，而后低低笑了声，“好。”
挂断电话，段宜娇看了看日历上的时间，又拨出去了一通电话。
这次联系的是搬家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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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一段时间里，段宜娇一直在有意避开与祁昀的联系。
中间她曾旁敲侧击提起过关于未婚妻的话题，但祁昀从来都只给予她否认的回答，让她不要多想。
感受到对方的确在有意隐瞒着什么，段宜娇一颗心逐渐下沉又下沉。
二十五号晚间，段宜娇去白落落的工作室拿东西，刚巧碰上工作室里有人过生日，大家简单地聚在一起吃顿烤肉。
五花肉滋滋在烤盘上冒油，茶几太小，工作室里又没有正儿八经的餐桌，于是大家都捧着碗盘到处乱走，一派悠闲热闹。
白落落往段宜娇碗里添了一勺辣椒面，说：“之前我劝你了那么久你都不愿意换个房子住，这会儿怎么突然想开了？”
“就是想换个环境。”段宜娇笑笑，“新环境新气象嘛，就是这次可能有点麻烦你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啊，你出去玩的开心就行，”白落落浑不在意地摆摆手，“也就是帮忙监督一下，搬家师傅又不会让我来搬……你能搬家我高兴，那么小一屋子，得亏你总在外面到处跑，不然迟早憋出病来。”
正说着，工作室门上的铃铛清脆响起。
这几天降温降得厉害，门开时带起外面一阵冷气吹入，白落落冻昏了头，缩了缩脖子望向那边：“林彻你不是说不来吗……赶紧把门关上关上……”
林彻“诶”了一声迅速把门关好，脱了外套便挤到烤炉边取暖，不忘满足地喟叹一声：“还是这边舒服……我爸妈非得带我去他们饭局，我找了个借口临时跑了，还什么都没吃呢！”
白落落点点头：“原来如此……卧槽那块是我看上的你别抢啊——”
两人筷子与筷子陷入激战，连篇互怼，段宜娇在一旁边听边笑得发抖，趁机偷偷把那块肉夹起来，又在白落落哀怨的目光下，无奈地放到了她的碗里。
大战告一段落，双方暂且握手言和，作为安抚，白落落帮林彻多烤了两片肥牛。
林彻一边给肥牛翻面，一边跟人吐槽饭局上发生的事儿，讲得差不多了，突然话锋一转：“说起来，你们有谁是那个影后江辰静的粉丝没？”
再度听到这个名字，段宜娇心弦一颤，差点被火燎到衣袖。
旁边有人回应，林彻继续说：“我出来的时候刚好偶遇她家和另外一家人也来吃饭，据说是商量订婚宴的日子……”
白落落“咦”了一声，“和谁呀？”
林彻摇摇头：“这个我不好说，反正到时候就知道了呗。”
“……”
段宜娇在一旁听着，缓缓放下了筷子。
不用说她也知道是谁。
她又想起了祁昀那句轻描淡写的“陪人吃饭”。
……所谓的陪家人吃饭，原来是商量订婚的事吗？
心脏的跳动再一次抽痛起来，窒息感绵延至四肢百骸，连带着胃口尽失。
不愿让人看出自己的失态，段宜娇借喝水掩住眸光，搁下杯子时已然站起。
……
见段宜娇突然起身要走，白落落忙叫住她：“吃完就走啊？外面那么冷，在这儿多待会儿呗？”
段宜娇摇头婉拒：“家里还有行李没收拾好呢。”
白落落闻言有些遗憾：“行吧，注意安全。”
“知道的。”
-
回家路上，段宜娇手机响了一下。
祁昀：【现在在哪里？】
“……”
段宜娇犹豫了一秒，没有回复，打算等回了家再说。
不曾想上楼时，电梯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她便瞧注意到了自家门前半倚着的修长身影。
段宜娇踏出电梯门的脚步一下停住，声音在喉咙里卡了一会儿：“你怎么在这里……？”
祁昀按住电梯按键，将她从快要关上的门内拉出来，“你没回我，只能在这里等。”
“不是说今晚陪家人吃饭吗？”
“嗯，已经结束了。”祁昀语调随意，“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如果订婚都不算重要的事，那还有什么事算重要。
段宜娇闷闷“嗯”了一声，走到自家门前，低头开锁。
祁昀从后面揽住她的腰，“介意我进去参观一下么？”
“……太乱了，还是下次吧。”段宜娇握着钥匙的动作一滞，拒绝道，“屋子太小了。”
祁昀没觉得意外，薄唇贴着她耳廓，“那今晚要不要回我家？明天好一起过去。”
“……”
段宜娇触电般摇了摇头，匆忙开门进屋，挡住他朝屋里看的目光，小声说：“拜拜。”
当她是害羞，祁昀眉一挑，也不恼：“明天见？”
段宜娇握着门把的手紧了紧：“嗯，明天见。”
关上门，隔着门板听见外面脚步声逐渐离远，她终于轻吐一口气，转身看向屋内——
屋里太乱并不是借口，这会儿家里确实是乱糟糟一片。
因为明天搬家公司就要过来搬东西，地上堆满了各色大大小小的纸箱，显得整个空间更加逼仄，只有极少能落脚的地方。
确认一遍无论是要搬走的东西还是明天出门的时候需要带上的行李都没有什么遗漏后，段宜娇方才一身疲惫地躺回床上，闭上了眼，脑海里浮现刚才祁昀自然到毫无破绽的模样。
他似乎还不愿意放开她。
……可她深知自觉退场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