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战与不战（上）
就当临川王和王谦之一行向着京城而来的路上，这天夜里，金陵城皇宫之中却收到了来自豫州刺史的八百里加急文书。
文书传到北京，直接传到御林军统领处，几乎没耽搁片刻就摆在了当今陛下刘义真的书案前。
皇帝身边的太监颤巍巍的用手将信筒上的封条拆下，慢慢抽出里面的信纸，恭恭敬敬的呈给刘义真。
刘义真从老太监手里接过信件，迎着灯光，只轻轻一看，便浑身颤抖起来，只见信上写着：臣豫州刺史到彦之叩报圣上，神威八年二月二十二日，北魏柔然战事吃紧，抽调河南四镇驻军共计四万北上增援，北魏关中、中原守军不足三万，此乃天赐良机与我大宋，万望陛下早日出兵北伐，收复故土！
这到彦之出身贫寒，早年挑粪为生，但作为先帝的忠实爱将，一路跟随先帝，先平定孙恩之乱，再平定卢循之乱，后又率军击败西蜀谯道福，刘裕即位后，念其功勋封为县侯，追随刘义隆镇守荆州，先帝驾崩之后，到彦之迅速控制刘义隆，向刘义真称臣。
刘义真即位之后，鉴于到彦之乃刘义隆的部将，又反叛了刘义隆，刘义真对其并不信任，为了提防他，特意迁他为豫州刺史，让他离开镇守多年的荆州，哪知道谢晦突然造反，这到彦之响应朝廷号召平叛有功，因此得到了刘义真的信任，前些时日才封他为建昌县公。
这么多年拓跋焘枕戈待旦，意图经略青、徐、兖、豫、扬，可奈何背后柔然屡屡犯边，这一次拓跋焘准备将柔然直接按死，再南下攻宋，可柔然雄踞草原多年，拓跋焘认为刘宋刚刚内乱，估计一时半会不敢派兵北伐，故而抽调了河南四镇和关中多地守军。
刘义真一直在等待这样一个机会，如今天赐良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传令！传令！”刘义真对着门外喊道。
忽然一队队小太监，打着宫灯走了进来。
“去请沈田子将军、檀道济将军、刘湛大人、王牧之大人、殷景仁大人到太极殿共商国事！”刘义真看了看天上的弯月，估摸着时辰道：“你们再安排几个人建康城外等临川王的座驾，只要临川王一回京，立马让他来太极殿！”
此时正是丑时，各位大人估计还在家中熟睡，但当今皇帝陛下的召见，谁敢不来？果然一个时辰不到，各位大人都睡眼惺忪的出现在太极殿前。
春天夜里的风还有些许寒冷，沈田子、檀道济、王牧之三位大人都是军旅出身，自然抗冻，三人仅仅穿着朝服，却没一点寒意，倒是刘湛和殷景仁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
一个小太监缓缓从太极殿走了出来，对众人说道：“陛下已至太极殿多时，请各位大人随我进殿。”
各位大人走到殿门口，脱去鞋、帽缓缓走入殿内，这殿内因为烧着地火龙，又点着长明宫灯，虽说大殿十分空旷，但温暖如春，各位大人立马揉搓起自己冻得生疼的面庞。
不一会儿，刘义真穿着一身龙袍，出现在众人面前，众人刚想行礼，却立马被刘义真叫住：“众爱卿，无需行礼，今夜召见各位，乃商议军国大事，明日朝会之上，需有决断！”
刘湛有些疑惑，何事会突然传唤我等觐见？毕恭毕敬的问道：“陛下，何事突然召见我等？”
刘义真从怀里抽出那封到彦之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文书，递给了一个小太监道：“拿去给各位大人好好看一看。”
众大臣很快就传阅了一圈，看过加急文书的人，每个人都没有丝毫表情，光从面相上，完全不知道各位到底是什么意见。
“好了，众爱卿，朕想听听各位的意见！”刘义真目光扫视着众人，每个人都把头低低得埋下去。
看了一圈，见没人主动，刘义真有些许不高兴了，直接点名道：“檀老将军，您先开始吧，对于此事作何感想？”
只见檀道济呵呵苦笑道：“陛下，下官今年快五十岁了，人这一辈子还有多少个十年？北伐一直是我等将士们的夙愿，当初追随先帝和陛下您攻取关中，那时何等的气魄，真可谓是气吞万里如虎，可关中最后还是丢了，我们这群老将等收复关中一等就是十年，若陛下北伐，我定请战做前锋！”
檀老将军说得义愤填膺，是啊，这些久经沙场的老将还能有多少时日，先帝去了，曾经一同浴血奋战的老兄弟也所剩无几，若再过十年北伐，就算有心这些老将们也没那个精力了。
沈田子看着激动的檀道济，忽然思绪被拉到了十多年前，那一年他追随先帝，灭南燕，败北魏，收关中，虽和王镇恶等北方诸将不和，但先帝恩威并施，三军用命，那是何等的快哉。
想到激动之处，沈田子眼眶已然湿润，老将军缓缓跪下，双手抱拳，眼神坚毅的看着刘义真：“陛下！我不求别的，请求陛下给我一军，我定攻下关中！关中丢失以来，我夜里总会梦到那日我等跟随先帝进入长安的模样，檀将军说的对啊，人有多少个十年！陛下，下令北伐吧！”
刘义真看着这二位将军，就想到了王镇恶、想到了蒯恩和傅弘之，这三位均战死于北魏攻陷长安的那天。
刘义真看着眼前仅存的两位自镇守关中就跟随自己的将军，就想到了朱龄石、朱超石兄弟二人，这二人虽追随刘义真回到建康，可多年战争让二位将军伤痕累累，二人双双病死神威五年和神威六年，二人至死都在给刘义真上书，意图北伐！
王牧之虽追随先帝良久，却并非刘义真心腹，但对于北伐，出身北府的王牧之也是赞同的，王牧之慷慨激昂的说：“陛下，如今中原、关中兵力空虚，实在乃上天赐予的大好机会，如果北魏拓跋焘收拾完柔然，那么我大宋别说北伐了，淮河两岸几乎无险可守，到时候北魏铁骑南下，我大宋如何防卫？不如毕其功于一役！”
刘湛看到这一幕，又看了看自己的老对手殷景仁，似乎想等殷景仁说完，自己再说，但刘义真仿佛猜透了他的小心思。
“说说吧。”刘义真一脸期待的看着刘湛说道，“刘侍中对北伐有何建议。”
虽说现在陛下大力支持北伐，但刚刚经历了谢晦之乱，国库尚显空虚，屯粮也不算多，如若现在贸然北伐，一旦战败，后果将不堪设想，刘湛思索良久，终于一咬牙说道：“陛下，臣虽认为驱除北虏乃先帝遗愿，但陛下即位以来，朝政不稳，诸王叛乱、谢晦造反，已然掏空了家底，臣建议陛下，应当与民休养生息，待三五年之后再行北伐，那时也不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