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联合作战课(3)
“佩妮娅,你是上帝的恩赐。”
第一个认识到佩妮娅洞察之眼的人是她的父亲,克罗尔皇帝。
皇帝的人生无非是漫长的秘密战斗和阴谋的无休止游行。而他的父亲在公众面前只表现出光明的一面,没有人能猜到他隐藏的黑暗有多肮脏。
关于佩妮娅的洞察之眼,皇帝是错误的。
那不是来自上帝的恩赐。而是她为了自我保护,从抑郁的深渊中获得的。
她对自己的能力有十足的信心。
她能洞悉欲下毒手害死她姨妈的宰相的眼神。
她看到公爵夫人想把儿子培养成皇亲的欲望。
她瞥见一个工人从卧室偷金链时颤抖的眼睛,听到一个试图挪用骑士军备金的领导踉踉跄跄的脚步声。
她甚至感受到一个嫉妒她权力的年轻皇室投向她的目光,还注意到一个伪装成女仆收集情报的间谍颤抖的声音。
哦,公主深知每一个仰望她仁慈的皇室成员目光下的黑暗深渊。
但尽管知晓他人最黑暗的秘密,她却始终过着一副一无所知的样子。
“期待与您共事。”
她直视着如此彬彬有礼问好的男孩。
公主拥有独特的第六感。要比她更高的直觉只能是读心术了。
“哈哈!他怎么了!那不是艾德·罗思泰勒吗他以前总穿得光鲜亮丽,现在看起来跟农夫一样!”
“这简朴的装束倒很适合他!”
“他一直很傲慢,现在终于要暴露他其实没有魔法天赋了。”
学生的窃窃私语传到竞技场。他们似乎想尽可能羞辱艾德,但又不能在王国公主面前太过分。
“我也期待与您共事。”
她优雅地抬起手,感受体内魔力的流动,状态十分完美。杰出的大魔导师的重要特征之一就是时刻注意身体状况。
她眯起眼睛看向对面。
“你的努力会得到回报!不要气馁!喂!挺起背!没有什么好羞耻的!”
“昂起头!你做得很好!这只是因为对手太强了!不要因为这点小事气馁!”
艾德·罗思泰勒对一个处于挂科边缘的学生大声喊话,同时无视她这个国家的公主。
但公主感到惊讶的不是他不尊重她,而是语气中的急迫。
“你听到他刚才对泰莉大喊大叫的吗他真的很固执。”
“哈明明今年初还欺负他,现在还在大惊小怪。他真应该停止捉弄那个弱者。”
“也许他就是想装好人。比如‘我以前欺负他,现在至少在鼓励他了’这样的心理也许他就是这么想的吧。”
“哇,那他的用意可真阴暗。”
“他本来就是这种人吗”
观众的话语已经不能算作窃窃私语了。
就连在下面的公主都能听得一清二楚。艾德·罗思泰勒不可能没有听见。
但他的眼神依然平静。瞳孔甚至没有一点颤动。
通过他的眼睛来解读情绪对公主来说轻而易举。
看着他的眼睛,佩妮娅公主可以轻易了解他的情感,漠不关心。冷漠。但其他方面很好。
这是一种熟悉的感觉,和她第一次在他营地见到艾德时一样。艾德一直都是这样的人。观众的嘲笑私语甚至无法在他心上留下一丝伤痕。
像艾德这样的人有很多。无论别人说什么,他们倾向于漠不关心的态度,拥有与生俱来的平静脾性的人。
这些人坚信自己是生命的中心。这种根深蒂固的信念不会被他人的意志所动摇。
这样的人无需远求。一年级就是例子。
像露西·梅里尔、金发女儿洛特尔和大自然之矛齐格斯这样的学生。
想到这点,公主感到放心。这在某种程度上让他更有人性化。
她花了一段时间才接受这个事实,但他的确在某种程度上超越了公主的洞察之眼。这就是他能如此笃定立场的原因。
然而,他之前令人困惑的话和无视公主
艾德全心全意地鼓励一个他之前想让其挂科的一年级学生。反差让公主头晕目眩。
就在公主认为弄明白他的时候,他又做出这样的事,像难缠的鱼般折磨她。
他对泰莉喊话是为了取笑他吗
这全都是表面功夫,为自己此前的所作所为找补,同时鼓舞泰莉吗
不知道他的动机,他的举动似乎印证了观众的猜测。
但公主之前看到他的真诚绝望,这是他从未表现出来的。
如果当时在营地见面时他也以同样的方式恳求她,那么公主现在就不会为他伤透脑筋了。
“请不要开除我。我在真诚反省自己的所作所为。请给我一个机会。”
如果他用全力恳求,跪倒在她面前,搓着手哀求的话,她现在就不会这么不舒服了。
无论如何,已经有这么多人在她面前低头、绝望地恳求了。
但他对开除漠不关心,和他应对观众的嘲弄一样。
然而,他对一个心碎失败的一年级生的反应不是漠不关心,而是不自然的绝望,发自内心的真诚。
“你让我很困惑,艾德·罗思泰勒。”
公主叹息。
那值得花那么多精力吗
她厌倦了被艾德不可预测的行为左右。
他只是一个被剥夺了贵族身份的学生。
他不是贪婪的人,梦想推翻皇室。也不是贪污公款的腐败宰相,或者试图偷窃皇室财富的不名誉的工作人员。
她的洞察之眼无法看透他,这有什么关系
对,这次决斗是一个机会,一次性了结这件事。在这里结束这一切。
公主设法使自己平静下来。这是她与自己完全无法理解的艾德·罗思泰勒对决的机会。
这个世界还有这么多其他值得她关注的事情。
“我想用这场决斗彻底了结。”
这个世界还有这么多未知之物。只要有简单的方式可以解决,过程不重要。上下文也无关紧要。她无法看透他并不意味着世界末日。
她已经判断出艾德·罗思泰勒的魔力储量。不是惊人的数值,但他自然控制魔力流动的方式意味着他不是轻易的对手。
这是二年级和一年级的首场对决。为了均衡实力,规定他们只能使用初级魔法。
从艾德控制体内魔力流动的方式可以看出,他在使用初级元素魔法方面练习很多。他能使用多少中级魔法还难说,但他确实很熟练初级魔法。
公主的魔法造诣不如露西或洛特尔。但由于勤奋,她从未忽视魔法练习。
“请开始比赛。”
佩妮娅公主摆好架势。
先手。通常用于判断对手的实力。
公主的水元素魔法擅长变幻莫测的攻击。要应对她攻击变化的行动很不容易。
“我来了!”
公主举起手,凝聚出初级魔法水球。
用魔法凝聚水团是个高难技巧。它可以通过敌人的死角发动奇袭,施加巨大压力。
她能同时召唤最多五个水球,可从各个方向发动攻击。但为了先判断艾德的实力,她只召唤了一个。
他的元素魔法是风和火。他会有何应对
公主计划根据艾德的反应改变策略。她打算一点点增大魔力输出,全力战斗。
通过这最后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佩妮娅公主想要忘记关于这个她无法理解的谜团艾德·罗思泰勒的一切。
除了他,她还有这么多其他事情值得她关注。
她全力投掷水球,水团在空中改变方向袭向艾德。
公主看到,他的眼睛跟随着水球的轨迹。他会用风魔法吗他会如何防御防御之后,下一击该是什么——
砰!
她的水球正中艾德腹部。
他的身体在空中飞了一段,然后在地上打滚。他坠落的地方卷起一团尘土。他完全倒下,躺在地上。
“我输了。”
“你说什么”
公主的眼睛开始颤动。
“哈哈哈哈!”
“哇!这什么情况!他比泰莉还废柴!”
“整天装酷,一击就倒!”
“佩妮娅公主!你太帅了!太棒了!”
观众欢呼鼓掌庆祝她轻取公敌。看到他那么轻易被公主一击打倒,他们似乎非常高兴。
但在公主对面的位置看来不是这样。
艾德·罗思泰勒的眼睛跟随着水球袭来的轨迹。
问题不在于他没能挡住。
而是他没有去挡。
“你到底在”
“比赛很精彩。多亏了您,我今天获得了一课,公主。”
他摘下决斗护具,站起身,目光接触她的眼睛,打招呼。
这时佩妮娅公主意识到,他之前一次也没有与她目光接触。
从一开始他就对这场决斗毫无兴趣。
公主感觉喉咙里好像卡着什么东西,怎么也消散不去。她试图通过这场战斗摆脱的不适感此刻开始吞噬她。
现在真的是决斗的时候吗
我尽快离开竞技场。学生们今天对我嘲弄羞辱看到我被公主一击轻松打倒,他们一定很高兴。
“泰莉那家伙跑哪去了”
一切都有优先顺序。一切都有不同的重要程度。
与佩妮娅公主接触时,尽可能小心谨慎地减少影响是很重要的。因为公主对这个故事极为重要。
但作为这个世界的主角,泰莉比公主还重要。
如果他完全屈服于这场磨难,灰心丧气,那会对我利用他顺利毕业的宏伟计划形成致命打击。
不管怎样我都得做点什么。不管公主有多重要。她不可能比让泰莉度过难关还重要。
“不管怎样,找到泰莉是首要任务。”
我抛下他们的嘲弄,冲进通向钉钉大厅出口的走廊。课还没结束,但我应该能混在人群中不被注意地离开。
只要设法让泰莉振作起来,我就可以努力弥补对成绩的影响。
我迈开大步,注意到有个人跟在我后面。
“艾德·罗思泰勒!”
令我惊讶的是,公主从竞技场上跳下,追了上来。她的活力可能不高,正靠着墙喘气。
我疑惑地回头看公主。
“哈佩妮娅公主,您一个人来到这里,没有骑士跟随”
“别装傻!”
说真的,公主以如此厌恶的语气吼我有点吃惊。她在游戏里有过这样的表现吗
不,更恰当的问题是,有什么事能让她这么生气
“每次都要猜测对或错你知道衡量一个人的时候有多么烦人吗”
“嗯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关于决斗,我学到了一课,多亏了您”
“什么学到一课!”
我能清楚看到她紧握的拳头在颤抖。她一定非常生气。
“佩妮娅公主,请您平静点。”
“你从一开始就没想赢。你只想尽快离开竞技场!”
“佩妮娅公主,您的声音太大了”
公主不是那种会大肆外露自己的烦躁、丢脸的人。这样的表现完全出乎意料。
佩妮娅公主厌恶利用权力压迫他人。她也从不忘记自己的尊严。
所以对一个权力之下的人施压、摇晃拳头、扬声这都违背了她的信条。如果有人看见或听见,流言将不堪设想。
我试图先让她平静下来。
“我上课已经够吃力了,但那只狡猾的商人还在隐藏自己的意图,要把整个学院据为己有牟利!格拉斯特教授的脾气也没变好!与此同时,我周围的人一直提起王室法规即使我不想,我也得注意它们!这都太难了!”
她一直积郁了那么多怨气吗
但她为什么要对我发飙和她决斗就是罪过吗我知道她内心有许多郁闷,但她不会就这样对我爆发吧
“公主,请您平静。”
准备承受对我不敬行为的指责,我触碰了公主的皇家身体,双手放在她肩上,与她对视。
“深呼吸。”
当我的手触碰她的肩膀,公主深呼吸。没有人会胆敢触碰这个王国的公主。但就我们两人而言她可能被我的突然触碰吓了一跳。
“没必要过于激动。深呼吸,吸气,呼气。”
公主听从,深呼吸几次,吸气,呼气
在这种情况下,人们通常会在恢复镇定后感到不舒服。
“啊噢!噢!”
佩妮娅公主意识到自己有失端庄,捂住了脸。
这就是她恢复理智的时刻,所有的羞愧一下子涌上心头。
“嗯关于刚才的事请您忘记吧”
太好了!
“嗯好的”
公主捂着脸,过于羞愧导致脸涨得通红。
那么她好了吗
我可以走了吗
“是的,我知道我有个坏习惯,即使知道只要有疑问就直接问问题就好,我还是会试图揣测他人,拼凑他们的秘密计划。可能因为我是在皇室长大的缘故。”
她开始讲没人问她的事。
不,我知道了!改天我再认真听您讲,给出真诚的反应!
先放我走吧!我必须找到泰莉!!!!
“那个坏习惯我知道我有,但”
我不可能当面对公主说,‘哦,我不介意。请让我走吧。很紧急。我很忙。’所以目前只能点头。
“我明白了。公主,那么”
“那么,让我直接问你。”
又怎么了!
“我的想法是:你知道些罗思泰勒家族的秘密黑暗,或者被他们伤害过,所以你试图切断与整个家族的联系。但你需要某种理由被开除,所以你欺负一个叫泰莉的学生。是不是这样”
公主一直保持着眼神接触问我。这是相当精准的推理。大部分是错的,但关于罗思泰勒家族黑暗面的推断是正确的。
我可能之前提到过,罗思泰勒家主,克雷平·罗思泰勒勋爵,正利用邪神梅布拉的力量研究长生不老的魔法。在这个过程中,许多人被当作实验品献祭。
但这是公主会在故事第二部分动用自己在学术界的权力直接调查的事。离那还很遥远。
“所以如果你确实知道罗思泰勒家族的黑暗”
有必要告诉她吗
“我对此一无所知。”
“不可能。”
公主迅速打断了我的回答。
“逻辑上说,这解释不通。你为什么会那么对泰莉大喊大叫你为什么会鼓励和支持你自己想开除的人你一开始就没有讨厌泰莉,不是吗”
“那个这”
喂,小丫头!你的问题怎么这么犀利
“那个我只是在开玩笑。或者嗯那个唔其实大家都讨厌我,对吧所以当我为泰莉加油时,我想让他们看到我不同的一面他们不就会看到那一面了吗大概就是这样”
“任何人都能听出那是谎言!”
“不,我没有说谎”
“我有一样东西,让我比任何人都更擅长判断他人。这是我的骄傲,我的洞察之眼。”
公主昂起头,语气明确。的确,仁慈的佩妮娅公主在判断他人方面无人能敌。
“即使全世界的人都相信你,那一瞬间我也清楚地看穿了你。当你鼓励泰莉时,你的确很绝望。”
不,我当时的确别无选择,必须非常绝望如果他灰心丧气,我就完了
但这些我无法对她解释。相反,我决定使用全世界每个人都用过的“绝对防御策略”。从小学生,直到成年人。
“我是认真的”
你有证据吗
你没有证据,对吧
你只有怀疑,对吧
“不,那个”
“但我说的是实话我没有撒谎”
这个策略无法反驳。即使她有洞察之眼,既然我说不是,那就不是。如果她一直纠缠,她就只能拿出实质证据。
“我很认真这就是事实”
“啊天哪!”
这时,公主完全没有礼仪可言,双手抓住头发,表情因沮丧而狰狞。她跺脚,不停重复同样的话。
她无处发泄怒气和郁闷,只能在地上跺脚。
“啊!天哪!”
快要找出真相,却一次次地逃脱和溜走,这无疑会让她极度恼火,满头冒烟。不仅一两天,至少好几周。
再加上,洞察之眼一直允许她轻易看穿任何人。由于这是新的体验,她必定会更加恼火和窒息两三倍。
但我无能为力。我有责任确保未来稳定,尽可能顺利地推进。
如果换做别人处在我的位置他们会愿意告诉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