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不为人知的故事(14)
“你说什么?!”
暮苏无俞手上魔力顿时散去,脸上青筋突现,淡青色的血管在他那张惨白的脸上更显得明显。
“到底是谁围的我们!”
“魔尊……是西城主……”
“西城主,俞琲?”
“……是的”
暮苏无俞咬着牙,压抑着极大的怒气。
“我早该想到的!暮苏无极能这么悄无声息的回到魔界,肯定有人暗中相助……敢背叛我,我一定让他有来无回!”
暮苏无俞复而看向地面上的暮苏无极,嘴角僵硬地上扬,根本压不下磅礴的怒气。
“你不会以为,靠一个俞琲就能反败为胜了吧?弟弟啊弟弟,你还不够心狠,玩不过我的。”
抱着禾宴的暮苏无极抬头看向声音来处,泛着红的糜丽眉眼显得病态疯狂。禾宴的视线模糊,却还是能深刻感觉到身边人气质的骤变。
暮苏无极轻放下怀中的禾宴,转身而起,身影快如空中的一道血红流星。
地上未被禾宴仙术影响到的魔兵见此一幕,都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口水。
魔族最尊贵的血脉蕴含中着魔域最强大的魔力,此一战,必将天昏地暗。
远处山脉天空一片沉沉乌云滚来,只见数万魔兵持枪握戟,正往这边而来。
摇曳的大旗上只有一个字:
极
……
暮苏无俞与暮苏无极在天空中缠斗,地面上也登时乱成一锅粥,两波人马厮杀,小镇化为一片火海。
有小孩的哭声淹没在刀剑声中。
禾宴只是静默地看着。
看着天空中浓稠的黑云,以及漏出的一点暗红天空。
哪怕耳边是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周遭溅了不知多少哪波人马的血,幻影珠的画面只有那一方天空。
单调的,静止的。
直到……
一切声音都停止。
暮苏无极的脸出现在禾宴的视线里,带着斑斑血痕。
禾宴僵硬地转动了一下头,移开了眼。
她无比厌恶如今半分力都使不上来的样子。
“我赢了阿宴。”
“我们没事了。”
“从今以后,我就是魔尊了。”
禾宴像是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胸口在此刻剧烈疼痛,在暮苏无极最后一个字说出口时,所有疼痛化为一口猩红的血,喷在了地面上的血泊之中。
视线彻底被黑暗取代。
……
暮苏袅袅看着暗下去的幻影珠,静止得宛若一尊石像。
这一切,竟然比她想的更加荒谬。
在父王心里,想要的究竟是魔尊之位,还是一个禾宴?
不……
也许这根本不是选择。
暮苏袅袅有些脱力地往后倾倒,被月牙眼疾手快地扶住。
两人距离骤然拉近,月牙掌在袅袅背后的手上移,环住了她的手臂,是保护的姿态。
这动作让袅袅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月牙。
他的眉峰顿挫明显,一双眼不似往常那般带着肃冷之气,此刻是略带忧愁的看着她。
看了无数遍的脸,到此刻暮苏袅袅才发现,这凌厉的眉眼竟然和年轻时候的父王有六分相像……
她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月牙是父王心头血和魔力淬炼出的魔气。魔宫传言,说月牙有父亲的一魂一魄。
她那时候并不在意,也从未把月牙当作父王对待,只是会有些害怕化形后的月牙,觉得他太过凌厉严肃。直到此时此刻,她才恍然觉出月牙与父王的相似之处。
“公主?”
月牙皱了皱眉,低声唤她。
暮苏袅袅恍然回过神来,停滞的浅眸中亮光闪动了一下,顿时移开了眼。
她暗暗将身子前移,眸中的情绪被尽数压了下去,随后重新看回幻影珠的画面。
画面已经变成了奢华的宫殿,室内暗香浮动,窗台上树影斑驳,缭绕的熏香使得整个画面都变得有些朦胧。
起起伏伏的帘内,传出清朗的声音。
“阿宴,你看起来比之前好多了。”
画面中出现了暮苏无极平静的脸。
他坐在案几前,右手握着一支羊毫,正在一本册子上写着什么。
禾宴静静注视着眼前人。
目光冷漠、以至于决然。
“放我离开。”
禾宴忽然开口。
宣纸上游走的羊毫随着声音一顿。
暮苏无极的唇扬起一个弧度,却并未看向面前人,而是盯着案上的册子。
“留在这不好吗?”
“……我说过,仙魔势不两立。”
“苏暮可以跟在你身边,为什么暮苏无极不可以?”
禾宴搭在膝上的手渐渐收紧,目光落在了案上的仙剑上。
“这三界内,从来都没有苏暮。”
话音刚落,桌上落仙剑鞘登时落地,剑身顿时锋芒毕露。
那把漂亮的剑旋即抵在了暮苏无极的脖颈旁。
禾宴已然握剑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案前的暮苏无极,脸色如冰。
“阿宴”
暮苏无极低声唤她,将刚刚书写的册子合上,不疾不徐地在禾宴的注视下提笔蘸墨,在封皮上书下了漂亮的两个字。
聘书。
“只要你嫁给我,我就将暮苏无俞侵占的三州全部还给仙界,化干戈为玉帛,如何?”
“你疯了。”
禾宴冷声道。
“绝无可能。”
话已尽,暮苏无极毫无预兆地起身,禾宴的落仙便擦着他的脖颈划出一道骇人的血痕。禾宴心中一惊,下意识移开剑锋,整个人却被眼前人抓着剑身向前用力一带,揽入怀中。
暮苏无极强悍地吻上她的唇。
两唇相触,一方冰冷如雪,一方炽热如火。
浓烈的血腥味在空中弥漫开来。
禾宴浑身一僵,握着剑想要推开暮苏无极,却在推搡之间反而被撬开了牙关,任他长驱直入再无阻碍。
直到禾宴凝着仙力一掌将他拍开。
暮苏无极微微撤开,雪白脖颈上是血痕一片,血色衬的他的脸更加妖魅。
禾宴下意识看向他的手。
他垂着的手指伤口已经见骨,地面是一摊赤红的血泊。
“禾宴,你爱我。”
暮苏无极带着些病态地低笑起来,沉沉的嗓音在泛着冷香的空中传入禾宴的耳朵里。
肯定的,笃定的。
没有一丝怀疑。
……
长久的沉默后,禾宴的眼中光亮逐渐熄灭。
落仙脱手,砸到了不知是什么晶石做的地面上,发出了清脆声响。
“暮苏无极,你接近我,到底想要什么?”
从一开始的就有心接近,引她主动救伤重的他,到魔族身份暴露之后,明明可以一走了之,却又制造拙劣的巧合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
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禾宴,因为我爱你,所以我只是为了你。”
禾宴笑了。
她从不信暮苏无极是真的爱她。
一切都只是他的利用罢了。
他在骗她。
鬼话信一次就够了,信第二次,未免太过愚蠢了。
……
禾宴被软禁在魔宫之中。
魔域内的所有人都知道魔宫深处,有一位来自天界的仙子。
只要她婚书一日不接,魔兵便夺天界一隅。魔域的说书人说,捷报会从充满尸体的前线,送到这位仙子手中。
只是没人知道,魔兵到底侵占了天界的哪一方土地。
后来,暮苏无俞从地牢出逃,魔族开始内乱,所以前线魔兵后撤。
魔宫外乱成一锅粥,想要夺得魔尊之位的城主又不在少数,不分昼夜地带着魔兵一波又一波地攻城。
驻兵在魔宫外杀的天昏地暗,但禾宴的生活却格外平静。
直到有一天,一个满身是血的士兵打开了禾宴的门。禾宴警惕地后退,直到看见了魔兵呈上的那枚玉戒。
禾宴辨认着面前魔兵的样貌,和收下玉戒的那个守城魔兵并不是同一个人。
他的腰间,挂着魔尊亲赐的入宫令牌。
“仙子,魔尊命令,让我即刻带你离开这里。”
“他当初带我入魔界,只是找一个传递信物的机会吗……”
禾宴嗤笑一声。
魔兵无暇顾及禾宴的言语,只是推开一道暗门,带着禾宴往魔宫的更深处走。
禾宴跟在魔兵身后,却暗凝法力,打晕了带路的魔兵,逃出了魔宫。
外面混乱至极,禾宴带上面纱,抓住了一个魔兵,逼迫他带路,到了魔域的出口。
魔域外是毒雾一片,不见前路。
禾宴却半步不停地踏入了雾中。
哪怕是死,她也必须离开这里。
只是令禾宴惊讶的是,她居然安然无恙地走出了魔域。
禾宴回身看着魔域的入口,心中的疑惑久久不散。
为什么她没有受到影响?
禾宴没再多想,伸手掐诀,离开了入口处,往仙魔边界去。
此时魔域大乱,天界正好可以趁此机收复失地。
她必须立即去前线找到素心,将消息告诉她。
……
一日后。
禾宴风尘仆仆地落在了天界大帐之外。
“什么人,竟然敢私闯驻军大营?”
驻扎的天兵将禾宴团团围住。
禾宴还未开口说话,便注意到从北面大帐内走出一人。
那人穿着银甲,神色平静。
禾宴凝神看去,松了一口气。
素心抬手,示意士兵放下手中的长枪。
“公主殿下,许久未见。”
禾宴望进素心那双淡漠疏离的眼,心中顿时空了一下。
素心不再是那个素心了。
素心转身,自顾自地朝营帐的方向走去。
“来我帐中小坐一会吧。”
……
“素心,你可有受伤?最近天界伤亡如何?天水,天阶真的都失手了吗?”
素心闻言,眉头微微皱起。
“最近魔族偏安一隅,未曾有动向。反倒是先前被侵占的天南一角的魔兵尽数撤出,此刻已经派天兵驻守了。”
“怎么会?”
禾宴记得每一封捷报上的信息,大到战争场地、参战人数,小到境内惨状,掠夺所得,都一无巨细地写在上面。
可……
禾宴脑中乱成一锅粥。
暮苏无极在骗她。
“素心,魔尊更迭,如今已经是暮苏无极当选魔尊,此刻……”
素心看着禾宴讲着讲着忽然一顿。
“此刻什么?”
素心看着禾宴开口。
禾宴搭在膝盖上的手越收越紧。
“此刻……”
“此刻新魔尊实力尚不清楚,我们还需多加查探。”
素心点了点头。
“公主可是进了魔域?”
禾宴惊讶地抬眼看向素心。
素心嘴边有极小的弧度,带着一丝笑意看着禾宴。
“公主身上,有极不寻常的魔气。”
禾宴哑然,随后点了点头。
素心正欲开口,大帐却忽然被人掀开。
是天界左翼副将——凉如,与素心师出同门。
他大步踏入帐内,丝毫不避讳刚刚的偷听行迹。
“魔欲毒瘴重重,公主是如何进去,又是如何出来的?”
“我……不知。”
禾宴垂眼回答。
“公主不知?”凉如冷哼一声,看向素心,“素心战神,想必你应当能感受到,属于魔尊血月血脉的魔力气息吧?”
素心闻言并不做声,只是静静看着禾宴。凉如见素心不开口,继续讲了下去。
“想必,是失踪数月的暮苏无极带你进入了魔域吧。”
“大战在即,公主既然已经遇见如今魔域的新魔尊,为何不暗杀了他,而是回到大帐之内?”
禾宴骤然抬头。
“你怀疑我和魔族人苟同,背叛天界?”
她的声音气愤到微微颤抖。
“天界早有传言,说公主与一魔域子弟同行,如今公主现身,身上却满是魔气,难道还不足以证明流言为真吗?”
“凉如,大战在即,你不筹备进攻计划,却将矛头指向我,真是愚蠢至极!”
“难道杀了我,天界就可以挽回败局吗!”禾宴掷地有声,脸上已是三分怒气。
“若不是裴寒清为了所谓情爱抛弃三界,天界又怎会无可与魔尊匹敌之人。公主殿下,难道你敢说你与那魔尊,当真一点私情都没有吗?”
“我不敢,”禾宴起身,一双冷眸看向凉如,“我是心悦于他,可那又如何?我禾宴是天界的公主,永远都不会做出背叛天界,背叛三界之事!”
“既然如此,还请公主殿下为了三界,杀了魔尊,保三界太平!”
“够了。”沉默许久的素心开口,“凉如,上阵杀敌本是将士之责为大,你将此全归于公主一人身上,未免咄咄逼人。”
素心看向禾宴,薄唇轻言。
“公主,回天界吧,不要再插手此次大战。”
禾宴退后两步,“素心,我永不叛天界,我会寻到一个两全之法的。”
禾宴匆匆出了大帐。
凉如欲追,却被一把降魔拦住了去路。
“我知你对我心有不满。若你赢了我,你便可接过这把剑,成为战神,之后你想如何做,便如何做。”
凉如的拳头攥了又攥,最后松开。
“属下不敢……”
……
禾宴离开前线,去了裴寒清所在之地。
最后这场大战,一定只有裴寒清——战神的命定之人才能化解。
裴寒清一定会有方法的。
兜兜转转,她还是要找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