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不为人知的故事（11）
林间山道。
金灿灿的阳光透过竹叶间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散发着沉沉木香的栈桥上有两个人影。
“苏暮，若是你改变了心意，可以离开。”
禾宴握着剑走在前面，衣袂飘飘，眉眼笼罩着一层暖黄的光辉，驱散了眉眼间的几分冷意。
少年摇了摇头，嘴边有淡淡的笑意。“你去哪我去哪。你保护我，我也保护你。”
禾宴闻言脚步微微一顿，随后继续前行。少年眼神一动，随后快步跟上前面的女子。
“那个……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禾宴抿嘴，随后唇瓣张合，吐出两个字。
“禾宴。”
苏暮勾了勾嘴角，“好，阿宴。”
禾宴眉头一皱，心中异样感升腾，于是转身回去看少年。少年脸上洒落了大片阳光，凌厉蛊惑的脸在这光彩流转中更显得惊艳。
“是禾宴。”
禾宴强调了一遍。两人的关系还没有亲密到可以去姓唤名的程度。
苏暮闻言迈开步子，朝禾宴走了两步。他的身高很高，靠近禾宴时，无端产生了一种压迫感。
禾宴握着剑的手紧了一紧，抬眼看向苏暮。
“好……禾宴。”
少年收了笑，目光沉沉地望进禾宴的冷眸。他浅色的瞳孔动了动，便泻出一抹亮光来，。
身为神的禾宴头一次觉得阳光刺眼。
……
夜色渐深。
一簇亮澄澄的篝火旁，苏暮状似无意地开口。“禾宴，你是在找什么吗？”
“一个人。”禾宴望着天边明月开口。
“男人还是女人？”
禾宴看向苏暮。苏暮觉察到禾宴眼里的审视，立即开口。
“我在人间流浪很长时间了，说不定我见过他呢……”
“男人。”禾宴收回视线，“别人都说他如月皎皎，清冷无双……可他却为了一个女人放弃了自己的一切，还伤害了无辜之人。”
苏暮垂下眼，“你找他，是因为什么？”
禾宴顿了顿。裴寒清事关战神人选，事关仙魔大战，不能随便透露给一个魔族人。
禾宴叹了一口气，模糊地开口，“别人都说，我和他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苏暮神色一僵，移开视线，看着篝火笑。
“原来如此。”
禾宴看见苏暮的神情，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一个时辰后。
苏暮看着闭着眼靠在大树上的禾宴，动了动僵硬的身子，起身向她走去。
流萤满天，照亮了禾宴白皙的侧脸。她神色安静，呼吸又轻又浅。
苏暮摊开手，变出了一件干净的披风，伏下身子，将披风盖在了禾宴的身上。起身时，和禾宴睁开的眼对上。
“我不怕冷。”
“我知道。”
知道？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给她披。
禾宴不懂面前这个魔族少年到底想要干什么。
“怕你心冷，给你捂捂。”
苏暮骤然开口。
禾宴别开脸，“我心也不冷。”
“那为什么，没见你笑过。”
……禾宴神色一乱
“我要走了……”禾宴掀开披风起身，逼的苏暮往后一退，“我还是那句话。仙魔殊途，你最好不要跟着我。”
苏暮还是跟了上去。
……
禾宴走了三州六城，他也跟着走了三州六城。
苏暮伤已经完全好了，换了一身干净的墨色长袍，头发高束，活脱脱一个容貌靡丽的少年郎。
禾宴一路打听，才知道裴寒清喜欢的那个凡人女子就住在景城附近的落鹤山附近，所以便赶了三天路从凉州来到了景城。
那天恰逢乞巧节，街上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禾宴和苏暮走在街上，阑珊星斗满天，月色温柔。
经过一家糕点铺时，一个小孩速度极快地从铺子里冲出来时，不小心撞到了经过的禾宴。
重心不稳的一瞬间，一只大手稳稳掌在了禾宴腰间，熟悉的气味笼罩住禾宴的周身，步下一虚的她向后靠上了身后那人的胸膛。
那人身体滚烫，心跳在这一瞬忽然加快，心事暴露无遗。
禾宴心下一慌，想要向前离开男人的怀抱，腰间的那只手却暗暗加了力将她禁锢在怀里。
头顶传来有些暗哑的声音。
“让我抱抱，就一会……”
“就今晚。”
禾宴向前的劲一松。
“苏暮你干什么……”
“我喜欢你禾宴。”少年不再掩饰自己的内心，脱口而出，“我知道你明天就能见到那个人了，所以让我抱抱好吗？”
喜欢……她
禾宴心中触动，像是一潭湖水被风吹起了皱纹，此刻再也难以平息。
这些时日，苏暮陪她走过万水千山，为她折花，为她挡雨，为她执灯，从未离开。
禾宴的舌尖被她暗暗咬出了血。
他的心意，禾宴多多少少已经猜到。
两人身份有别，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在一起的。
尽管，她对身后这个魔族的男人也有着无法抑制的心动。
禾宴没动，闭着眼渐渐沉沦在这一刻的温暖里。
只贪恋这一瞬，就一瞬。
……
幻影外的暮苏袅袅看着这一幕，心中一股暖流淌过。
她的脸上带着一丝笑意，却又隐藏着三分苦涩。也许是因为早就知道了两人的结局，所以看到这一幕，心中又苦又甜。
“想来，转折该发生了吧……”暮苏袅袅抬手注入了灵力，加快了幻影珠的播放速度。
幻影内，禾宴与化名“苏暮”的暮苏无极回到了客栈，睡梦之间忽然惊醒，随后急速赶回了天界。
天界，花瓣如雨下，弦乐响彻云霄。恢弘的大殿之上，素心在众仙将的注视下接过了降魔剑。
暮苏袅袅注入灵力的手指一蜷，断了连接。
幻影珠的画面慢下来，授剑仪式后，禾宴出现在了宾客早已散去的大殿。
素心站在大殿正中等她，披坚执锐，面色平静。
“为什么不等我？”
禾宴眼中蓄泪，一步一步走向素心。
“公主，这是我的使命，亦是我的宿命。”
素心的声音平静，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冷酷无情。
“这本来就不是你的使命的！此去九死一生，你赢不了暮苏无俞的……”
“为正道而死，是我之幸。”
“……”
禾宴向前走了三步，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抬起，红着眼眶想要抚摸素心的脸颊。
素心的视线落到了禾宴的手上，退后了一步，目光平静地看着眼前人。
“公主，于礼不合。”
禾宴抬起的手脱力般的落回自己的身侧。
“……我会帮你的。”
禾宴的喉咙哽咽，目光坚定地看着素心。
禾宴转身离去，雾蓝的裙摆带走了几片落在大殿的花瓣。素心看着禾宴离开的背影，垂下了眸。
这便是弄人的宿命。
是你和我都无法抵抗的宿命。
……
禾宴回到人间时，苏暮正满城找她。感知到禾宴身上仙泽的那一刻，他瞬间便赶回了客栈。
禾宴拭去自己脸上的泪痕，站起身收拾自己的行李，忽然感受到一股磅礴的魔气正在急速靠近自己的居室。这股魔气之盛，已经是将领之上。
禾宴警惕心骤起，拇指暗暗抵开了落仙的剑鞘，露出了一节雪白的剑身。
门骤然被打开，禾宴手中的剑瞬间离手，向门外之人刺去。那人反应极快，躲开了这一剑，剑尖插入了门外的墙上，而那人已到禾宴面前。
禾宴看着面前之人，掐着攻击诀的手指垂下。
“阿宴……”
那带着一丝颤音的呼唤传入了禾宴的耳朵。
是苏暮。
他将禾宴一把捞进了怀里，头埋在她的颈窝，将她紧紧抱住，像是怕她下一秒就跑了。
禾宴愣了几秒，伸手去推苏暮的肩膀，“你到底是什么人？”
为什么她刚刚感受到的魔力如此强大……
“你是不是要去魔界？”
禾宴又是一愣，“你怎么知道？”
战神人选已定，素心想必没有多久就会领兵去鸢夙河驻守。到那时，即使找到了裴寒清为他修回仙骨，他愿意重新执剑，只怕也为时已晚……
“魔界现任尊主蠢蠢欲动，而天界却迟迟没有出兵示威，想必天界定是出现了一些麻烦。你昨晚匆匆离去，今日又收拾行装，只怕是要去魔界探听情报。”
苏暮松开禾宴，一双眼直勾勾看着禾宴，“魔界危险重重，你一个人去凶险万分，带上我阿宴，我能帮你。”
“苏暮，你能回答我，你到底是什么人吗？”
苏暮一双浅眸动了动。
“只要你不抛下我，我就是你的人，永远，直到我生命的终结。”
……
【魔界】
苏暮牵着换了一身暗红色流苏裙的禾宴到了魔界西城城门之下。禾宴戴着炼制的面纱，一双眼睛冷冷的看着面前的魔兵。
她在去魔域的路上耗费仙力打造了这面纱，可以更好地掩饰自己的仙泽和面容，降低被认出的几率。这面纱是隐形的，并不会让人生起疑心。
苏暮握紧禾宴的手，牵着她到了关卡处。关卡有魔兵排查，只有有魔族特制的通关令牌才能通过。
禾宴看了一眼身边的苏暮。
魔域外有九九八十一道毒瘴和万骨枯阵，千万年来，仙族人想要混进魔域，都是极其困难的。这段路对于魔族人来说，是一片坦途，但对仙族人来说，却是九死一生。
只是苏暮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只是牵着她，便替她规避了所有的伤害。
苏暮察觉到禾宴的目光，垂下眼和她对视一眼，眼神温柔。
禾宴有些别扭的移开视线。
“你们两个，呈上通关令牌。”
不知不觉之间，两人已经到了入关口。苏暮看着士兵，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递给他。
“她的呢？”
士兵看着禾宴，皱了皱眉。
苏暮牵紧了禾宴，张嘴说了几句，用的却是魔族的语言。
“特殊时期没有令牌，就是魔尊夫人都不能入！”士兵不耐烦地开口。
禾宴神色一僵，抬眼看身边的苏暮。他不会……是以丈夫的身份在带他入关吧
苏暮神色依旧不慌忙，从怀里掏出一枚玉戒，交给了士兵。士兵看着苏暮递过来的玉戒，神色一变，张望了一下四周，将玉戒塞进了自己的黑甲里。
“虽然是特殊时期，但万事还是要讲人情的。”
士兵给苏暮让了一条路。
“趁现在没有人，快进去……”
苏暮冲士兵点点头，随后牵着禾宴的手向城内快步走去。
……
“苏暮，你可知魔尊在哪座城？住在哪座行宫？”
禾宴看着认真往桶里倒热水的苏暮，有些焦急地询问。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知道。只是我们如今的身份，莫说魔尊居住的内城，就是外城都进不去。”苏暮看了一眼禾宴，“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我有办法进去的。”
苏暮往倒了热水的桶里加了几滴暗红色的精油，蒸腾的雾气模糊了苏暮凌厉的脸，让禾宴有些看不清他的脸。
“赶路这么久，泡个热水澡吧。”苏暮微笑着开口。
他实在不爱笑，仅有的几次，都是冲着禾宴。
禾宴的视线一顿。
原来他刚刚消失那么久，是在给自己准备洗澡水。
苏暮退了几步，出了房间。
脸上的笑瞬间消失。
禾宴看着那桶冒着热气的热水，放下了落仙，宽衣解带。她白皙无暇的皮肤暴露在了空气中，像极了刚煮过的鸡蛋，娇嫩无比。
泡进热水的那一刻，禾宴感受到了一股灼热，从脚底传遍全身。这热水，似乎并不寻常，带着一些魔气，却又若即若离。
禾宴看了一眼门的位置。
苏暮站在门外，并未离去。
就这样，萦绕在嘴边的问题被禾宴咽了下去。
他不会害她的。
……
禾宴和苏暮在客栈待了几天。
禾宴每每推开窗户，都能看见街上魔族儿童穿梭的身影，听见女子和男子互诉衷肠。
站在窗边的她有些恍惚。
魔族人和人、仙原来并无太大区别，都是有血有肉的，有着自己的感情的。只是仙魔不两立，魔族又总有爱去人间奸淫掳掠之徒，以至于名声太差，让大部分人都误以为魔族人皆是狼心狗肺、穷凶极恶之人……
禾宴叹了口气，收回了视线。
苏暮最近总是不见人影，让她有些没底。这不是人界，是魔域，苏暮又是身份可疑的逃犯，就放任他这么出去，实在是怕他出事。
正这么想着，街上忽然出现一阵骚乱。只见大批的魔族士兵出现在了街上，纷纷涌入沿街的客栈。
“都给我找仔细点！务必找出暮苏无极的藏身之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