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返程(4)
一个时辰前。
月牙奉命去帮时袅袅找春颜藏在春月坊的幻影珠,却意外撞见了泽奕等人自导自演的抓捕大戏。
他本想拿着幻影珠就回去,但见裴宥之和沈司羽中了泽奕的圈套,就只好在回去前将此事率先禀报给了时袅袅。
时袅袅知道泽奕是冲着她来的。虽然她懒得亲自出面,但也不能由着泽奕欺负她的人,就派了月牙去处理。
沈司羽看着空中月牙周身的气质,又听着他口中说着殿下,一时惊讶又疑惑。
这人是魔族人。他口中的殿下是谁?为何要救裴宥之?
泽奕看着空中那人,立即拔出了剑,“裴宥之,你和魔将居然有私交!怪不得你对时袅袅私通魔族一事无动于衷,原来你也是其中一员!”
裴宥之闻言并未说话。
空中的月牙闻声看向握着剑的泽奕,轻蔑开口。
“殿下说念着曾经的情分,让我让你十招。十招内我不动,你可以带着你的人跑。”
泽奕皱着眉,“曾经的情分?”
“我可不认识你的那位殿下,莫想往我身上泼脏水!”
泽奕开始掐诀,“师弟们,不要怕,我们这么多人,一起上!”
一时间,无数法诀攻击一齐击向月牙。
月牙高悬空中,周身空气都像凝滞了一般,所有攻击到了他的面前,都化作灵光消失。沈司羽惊讶地看着空中那人,难掩心中震撼。
裴宥之眯着眼看向空中的月牙,握着剑的手紧了又紧。
这就是魔和人的差距。
时袅袅要复仇,面对的敌人只会是一个比一个强大。他如今的实力,实在难以陪伴她左右……
思虑之间,十招已过。
月牙撤了身前防御,毫发无伤。他手中魔笛朝身下一挥,泽奕和所有的霏云弟子便通通被击飞,一时间,附近树木被折断一片。
月牙抬手,魔笛已经被举到嘴边。一串音符自笛中传出,宛若空谷中的泉水之声,悠扬中暗含杀机。
一时,连带着裴宥之和沈司羽,所有人都开始头痛欲裂起来。裴宥之在两人身前划了一道音障,却发现完全阻碍不了这魔笛的乐曲。
“罢了。”
月牙看了一眼裴宥之,想起时袅袅对他的重视,握着魔笛的手垂下。
“玉梓涵是我杀的。只是你们这么弱,怎么帮她报仇?”
泽奕猛地抬眼,嘴边还有血迹,满眼的不相信。“不可能。玉梓涵肯定是时袅袅杀的!你一定是为了掩盖她的罪行!”
泽奕的话音刚落,就被月牙一道光刃击飞到几米开外。
“需要我杀了你证明给你看吗?”
泽奕落到地上,吐出一大口血,被霏云派的一个师弟扶了起来。月牙这一击,泽奕不躺十天半个月是起不来的。
“师兄,我们快逃吧,我们连裴宥之都打不过,更不要说魔将了……”
泽奕狠狠看了一眼裴宥之,又看了一眼天空中的月牙,咬着牙开口,“我们走。”
月牙看着霏云弟子念了疾行术消失在原地,又看了一眼裴宥之,也打算离开。
“你和袅袅是什么关系?”
裴宥之看向月牙,带着试探和酸意。
月牙并未转身,化作了一道黑烟瞬间消失在两人面前。
连踪迹都没有留下。
……
裴宥之带着沈司羽回了武府。一路上,沈司羽都心事重重,闷不作声。
裴宥之刚踏进武府,苏婉婷握着洛川就出来了。她满脸担心,看到二人无事才松了一口气。
“还好你们回来了。我刚知道霏云的弟子要以你们为诱饵,引时袅袅出现,正要去寻你们呢。”
裴宥之往内院走,“他们已经谋划许久了。我怀疑,婚宴上霏云弟子曾经混入府中护卫动过手脚,否则魔将怎么会那么顺利的避开那么多修士护卫进入内院。我们安排了那么多暗哨,又怎么会没有一点动静。”
苏婉婷震惊,“这可是关乎着武府众人性命之事,他们怎么能这么做!”
刚刚那么多霏云弟子,他环顾一圈时,总觉得几个人的容貌眼熟。
“我还没有证据,这些事情我会继续追查……其他人怎么样了?”
苏婉婷开口,“钦白醒了,寒辞也没事了。武小姐服下药,估计明日也能醒了。”
沈司羽闻言走开。“我去看看沈钦白。”
裴宥之点了点头。
“绛呢?还是不肯说抓捕修者的原因吗?”
苏婉婷叹气,“不论喂多少吐真丸,他都一言不发。也许是寻常的丹药对魔族人无用,只能将他尽快带回溯仙。”
苏婉婷神情凝重。“迟则生变。”
……
【五知山】
时袅袅坐在床上,魔气环绕着她的周身,正在静心修炼。
她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自由行动了。
居室的门被人推开,时袅袅的眼前一暗。她收了魔力,睁眼看向面前人。
“月牙你回来了……找到幻影珠了吗?”
月牙摊开手掌,便出现了一个锦盒,“找到了。”
时袅袅接过锦盒,一时心里有些紧张。她打开锦盒,红色的绸缎上,有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珠子内部流光溢彩,散发出绚丽的光。
那日春颜说幻影珠存着她母亲的记忆,如今幻影珠真的到手了,她却不敢轻易打开里面封存的记忆……
时袅袅沉默片刻,忽然将锦盒关上了。
月牙见此一幕,有些意外,“公主不是很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吗?为什么不打开看看?”
时袅袅笑,想起月牙的反应,将锦盒收好了。
“你一直都知道我的身世,却从来没有主动和我说起,对吗月牙?”
“……是”
月牙垂眸,有些愧疚的开口。
他确实一直都知道公主很想知道自己的身世,但从未向她开口讲过。
其实有些事情不知道,反而更好。
时袅袅跪在床上,直起身拍了拍月牙的肩,笑着开口,“我又没怪你,你怎么一副难过的样子。”
月牙抬眼,和时袅袅的眼睛对上。眼前的女子早就不是多年前那个小娃娃了,脸上的稚气褪去的一干二净,已经出落的明眸皓齿,眼若星辰。
月牙的眉眼本就凌厉冷峻,此刻时袅袅见月牙盯着自己,有些怂了,马上躺回了床上。
“等我拿到降魔剑,真正开启我的复仇大计,我再打开也不迟。”
月牙点了点头。“但凭公主心意。”
“裴宥之怎么样了,你没让泽奕伤害到他吧?”
“没有。”
“那就好。算起来也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他了,等我伤好了还是要尽快回去才行。”
月牙沉默半晌,最后开口,“公主,猰貐封印有异动,我们还需要尽快去探查一番。”
时袅袅“啊”了一声,有些懊恼,“那我们还是先去看看封印吧……至于裴宥之,之后再见吧。”
时袅袅觉得月牙似乎很不想自己提起裴宥之。每次她想去见他,月牙总是不允许。
但是,这么久没看见裴宥之,她有那么一点想他。
……
时间一晃已是三日后。
【武府】
武娇的伤几日前已经痊愈,只是仍旧郁郁寡欢,整日以泪洗面,难以从悲伤中走出来。苏婉婷宽慰了武娇两天,也还是没什么作用。
今日苏婉婷就要离开了,她想在离开前再去武娇居室探望一下武娇。
她还未进院子,却看见了穿戴整齐的武娇往院外来。苏婉婷惊讶时,武娇已经到了她的面前。
“阿娇你这是……”
“清晨堂叔来信,说武筱已死,想要暂代家主,接手武家名下商铺和武家剑冢……”武娇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却隐着杀伐之气,“筱用命守护的东西,我绝不会让它落到堂叔这样的人手里。”
“这几日我会派人清理一下武府,统计一下死亡人数,可能会有些忙碌,就不能陪婉婷你了。”
武娇的脸上没有一丝悲伤之色。
苏婉婷却不知这样的情况是福是祸。
“阿娇,我的伙伴伤已经痊愈,马上就要离开武府了……”
武娇交叠在腹部的手一紧,随后一笑,“这次多谢你们的相助了。要是没有你们,估计剑冢已经被魔将毁去了……”
苏婉婷摇了摇头,“这本就是我们的责任。无需道谢。”
武娇微笑着,忽然朝苏婉婷行了一大礼。
“筱如果还在,一定会很舍不得你们。婉婷,替我向裴公子几人道谢……”
苏婉婷赶紧将武娇扶了起来,“如果需要帮助,你可以遣人寄信去清河派,说我的名字,会有人帮你的。”
武娇的眼里含着热泪,“再见婉婷。”
苏婉婷点了点头,心中一阵柔软,“再见。”
……
另一边,剑城内的最高峰处。
沈钦白带着一支迎春花,半跪在了一块墓前。
墓碑上,写着迎春的名字。
沈钦白将用法术催生长成的迎春花放在了墓前,然后将自己最爱的天仙醉尽数洒在了地上,祭奠已经不在的迎春。
“生前你总是被禁锢在小小的春月坊里,不见天日……现在我将你埋在了最高的山峰,你就可以看见整个剑城的风景。对了,我还洒了好多花种,只要春天一到,漫山遍野都是迎春花,到时候肯定会有很多人来赏花,也不会让你太寂寞……”
沈钦白语气是欢快的,但心情沉重。
“师兄,我们该走了。”陆川乂看着已经不早的天色,提醒道。
沈钦白起身,朝远处的陆川乂走去。陆川乂看了一眼那个沈钦白亲手立的碑,又看回沈钦白。
“师兄,你为何对迎春的死如此介怀?”
“我知道迎春不该私自去见春颜,但我能理解她的选择。”
沈钦白随着陆川乂一起往山下去。
“如果那天她成功了,她不仅可以解了自己身上的毒,还可以帮我们套出一些有用的消息。只是魔将并不是那么好蒙骗的,才有了如今的结局。”
陆川乂抿了抿唇,并未说话。沈钦白叹了口气,也将思绪收回。
“对了,沈司羽呢……”
昨日沈司羽来见过沈钦白一面,之后就没再遇见了。今日他们要离开,不知道沈司羽怎么安排……
“不知道。”陆川乂听见沈司羽三个字脸上就没什么好表情,更不可能关心他去哪里了。
“昨日这小子情绪就有些不对,我那时候也没问他……”
沈钦白单手掐诀,看了一眼陆川乂,“你在武府等我,我去找找那小子。”
还没等陆川乂回话,沈钦白转眼就消失不见了。陆川乂看着面前的空地,眼底是压抑的不满,身旁握着剑的手越收越紧。
……
沈司羽不在武府,沈钦白找了许多地方才在剑城外一条小溪旁找到独自喝酒的沈司羽。
沈钦白叉着腰走到沈司羽身边,随后一把将他的酒壶抢了过去。沈司羽这才回头看,脸上不展笑颜,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沈钦白用力拍了一下沈司羽的肩膀,随后也坐到了他的身旁,装作无意地问他:“怎么了这是?”
沈司羽伸手想要将酒抢回来,沈钦白眼疾手快,将酒拿远了。“不回答我,就别想喝酒了。”
沈司羽这才作罢,收回视线看向面前的小溪。他脑中回想着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一时间怆然无比。
“袅袅喜欢裴宥之。”
沈司羽开口,带着些自嘲的语气开口,“在溯仙和袅袅分别的时候,我以为她不喜欢我是因为我不够强大。只要我足够强大了,再见到她,她一定会喜欢上我的。”
耳边的流水声潺潺,溪水在水中大石处打着转,一如沈司羽心中解不开的心结。
“可是,我刚刚入局,就已经出局了……”
沈钦白听着沈司羽的话,叹了一口气,“人生这么长,你难道就非时袅袅不可吗?”
沈司羽拿过沈钦白手中的酒,仰头灌了一口,“至少现在,我是不会再喜欢上别人了。”
“你既然不想放手,那就将她的心抢回来。”
“没有机会了……”沈司羽注视着手中的酒壶,“暗卫营的人找到我了。他们说,父皇的情况很不好,让我回去看他一眼。”
沈钦白一愣,“你什么时候回去?”
“你们走后,我就要跟着暗卫营的回去……我连和袅袅好好告别的机会都没有。”
“你真的决定了?一旦回去,可不是那么容易再跑出来的了……”
皇宫的守卫自然是难不住沈司羽的,只是肩上所担的责任,却比皇宫的守卫更加难躲。
沈司羽闻言笑了,笑容苦涩又僵硬,“我有时真的希望我只是赤云的沈司羽,而不是那个皇宫里承载着万人寄托的沈司羽。我只想像你一样,什么牵挂都没有,自由自在,潇洒一生。”
沈钦白对那高墙厌恶至极,此刻一句宽慰的话也说不出来。他沉默着看着才19岁的沈司羽,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后脑勺,动作僵硬又别扭。
沈司羽意外地抬眸看向沈钦白。在他面前,沈钦白这还是第一次这么正经。“哥……”
“不就回个皇宫,搞得像要死里面了一样。”沈钦白骤然将沈司羽的头一推,闹得沈司羽差点一头栽到溪里去,“实在不想当那个太子了……”沈钦白笑了一声,看向天边连绵起伏的山脉。
沈司羽看着沈钦白,眼中都是期待。
沈钦白站起身子,朝沈司羽伸出手。沈司羽看着那只手,心里忽然明白了,心中的郁结一扫而空。他握上沈钦白的手,借力站了起来。
沈钦白还未松手,就被沈司羽紧紧抱住。沈钦白一愣,耳边传来沈司羽的低语。
“我之所以逃出皇宫,是因为那年上元节在酒馆里听赤云派的一个师兄说,清河派出了一个天才剑修,叫沈钦白。”
“是你给了我勇气,哥。”
……
黄昏前,裴宥之给时袅袅传去回溯仙的消息,随后便和苏婉婷几人乘车一起回了溯仙。
寒辞一路上和裴宥之推演着婚宴那日可能出现的纰漏,苏婉婷看守绛,也算有些事情做。陆川乂一言不发,除了修炼就是修炼,偶尔寒辞问他两句话,也谦和有礼地回答,像是没事人一样。
但是裴宥之和寒辞都能看出他心情不佳。
除了……某位。
……
时间一晃已是七日后
【溯仙】
几人看着熟悉的山门,心情一时都有些复杂。初出山门还是六个人,如今只剩五个了。
几人一齐往山上去,刚到半山腰,只见一名陌生的师兄自台阶上下来迎他们。
”我是久司,掌门派我来接你们。“
几人面面相觑,”梁师兄呢?“
只见那位久司师兄微微一笑,“梁钰被掌门钦点,进入一仙园了……”
裴宥之的瞳孔骤然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