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窥探
裴宥之回到方案前，为自己倒了杯茶，“你既然醒了，可以走了。”
时袅袅闻言撇了撇嘴，拉长声调道，“师兄你看我这么虚弱，怎么能下床走嘛。既然师兄救了我，那就好人做到底，把我送回去吧。”
时袅袅伸长脖子看向裴宥之在的方向，忍不住弯了弯唇，期待着裴宥之的反应。
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但调戏裴宥之让时袅袅有一种说不出的成就感。人人都说裴宥之是天上孤寒月，可她偏要让他坠入人间。
裴宥之闻言举在唇边的茶杯一顿，随后若无其事的继续饮了一口茶。他声线清冷，听不出喜怒。“时袅袅，如果你不想被这样扔在霏云派众弟子前出丑，我劝你还是自己走回去。”
时袅袅闻言翻了个大白眼，“自己走就自己走哦！”她撑着床沿慢慢下了床，绕过屏风来到裴宥之面前，瞪了一眼坐在方案前连眼睛都没抬的裴宥之，气呼呼道。
“裴师兄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
说完这句话，时袅袅撑着自己的腰，一顿一顿地走出了裴宥之的住所。
原本看着古籍的裴宥之抬眼看了一眼时袅袅离开的方向，又迅速地收回了视线。
为了避开清河派的弟子，时袅袅一路都走的很小心。
她可不能被苏婉婷再看见了。
但说曹操曹操到，时袅袅就快要离开清河派住所时，正巧看见了沈钦白和苏婉婷站在院子谈话。
时袅袅见到二人跟见鬼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立即躲到一根柱子后。因为动作有些大，扯到了她背后的伤口，疼的她忍不住咬唇。
苏婉婷握着剑站在院子里，面带忧愁地看向沈钦白。“钦白，宥之在大殿上答应了惠安掌门三日之内解开玉梓涵身上的天仙子印记，否则任凭惠安掌门处置。可这天仙子印记除了施咒之人，一般人怎么解得开？这可是魔族人的诅咒，就连师尊和垚真掌门都没有办法……”
沈钦白闻言，低着头沉思了一会，安慰苏婉婷，“婉婷，你先别着急，宥之既然答应了，便一定有把握成功，我们这几日最好也去翻阅一下古籍，看能不能帮上宥之。”
苏婉婷点了点头，神情焦急，“好，那我们现在就去。”
沈钦白点了点头，两人便一齐消失在了原地。
见到二人走了的时袅袅从柱后出来，回想起二人的谈话，略带自嘲的笑了一声。“人多又怎么样……我下的咒，不是你们翻翻古籍就能解的。”
“既然你们这么团结，我倒是想看看……三日之后这咒是否能解。”
时袅袅眸中暗暗一片，离开了清河派住所。
【碎云峰 北阁 】
时袅袅坐在床上，小心地脱下自己的衣服，从包袱里拿出一瓶金疮药，洒在自己的伤口上。
咬痛感从伤口传至全身，疼的时袅袅下意识皱眉，却忍住没发出声音。
来落鹤山前，她从来没用过这瓶金疮药。
虽然癸嵬从她父王……时就全面追杀她，但月牙总是挡在她的面前，保护着她，没有让她受到一点伤害。
时袅袅想起上次暗杀失败后被她脱下的月牙送给她的蓝玛瑙手链，从包袱翻出来握在手里。看着看着，她忽然笑了一下，温情无限。
记得有年下大雪，她和月牙被癸嵬的部下围堵在一个小村庄里，安身的小茅屋被癸嵬的部下围了个水泄不通。她害怕的流眼泪，灵魔形态的月牙便化作人形，蹲在她面前替她擦掉眼泪，锋利的眉眼第一次柔和得不像话。
他一手揽住时袅袅的腰，将她死死抱在怀里，一手拿着黑色的魔笛，带着她杀出了层层包围。时袅袅什么都没看见，只能感受到滚烫的血液滴在她的身上，很烫很烫。
平常给她吹曲子解闷的魔笛也在那场战斗中碎成一片一片，留在了那个村庄。
她再睁眼时，只见月牙化作一团魔气，笑嘻嘻的说他们突围了。
那时的她忍不住大声哭号。
她知道，月牙一定受了很重很重的伤，却还怕她见了伤心，变回了灵魔形态逗她开心。
想到这里，时袅袅眼角滑落一滴泪，手里的蓝玛瑙手链被她紧紧捏在手里。
月牙，等我拿到降魔剑，我们就杀回魔域……
那时候，换我保护你。
之后的两日内，时袅袅都在居室内好好修炼，没有再去找裴宥之。
她现在的实力还是太弱，如果仙门大比遇上沈钦白或者是裴宥之，在不动用血脉力量只凭修仙术法的情况下，她的胜算实在不高。
虽然她的血脉特殊，可以修习修者的术法，但她毕竟是魔族人，修习的速度还是太慢，要比常人多花上几倍的时间，功法自然就要差一些。
等她功法大成，拿到降魔剑，便杀了无极真人离开落鹤山，那时将无人能阻她。
另一边，望仙殿。
百级台阶之上的殿宇金碧辉煌，雕梁画栋，隐在云雾之中，五彩云霞缭绕。
垚真在朱红的殿门外跪地，叩首道，“掌门，垚真惭愧，让魔族奸细混进了溯仙，仙门大比也因此推迟，请掌门责罚。”
自殿内传来一个苍老无比的声音，却威严十足地回应着垚真的话。
“限你七日之内立即找出奸细，将其按门规处置！其次，我派的仙门大比不可再推迟了，必须尽快举办！”
垚真连忙应道，“谨遵掌门御令。”
夜幕降临
裴宥之的居室内，苏婉婷和沈钦白坐在一起，在一百多卷古籍内查找着可能记载着解除魔咒的方法。
沈钦白从满地的古籍内起身，看向坐在书案前的裴宥之，担忧道，“宥之，明日就是第三日了，你找到解除天仙子诅咒的方法没？”
裴宥之闻言看了一眼沈钦白，递出手上的古籍，“这个，或许可行。”
苏婉婷闻言也停下翻找古籍的动作，看向裴宥之手里的古籍。
沈钦白接过，念出了古籍上的内容，“天仙子印记依靠施咒之人的眼眸在被诅咒人的脑中种下天仙子花种，花种会通过吸食宿主的精血成长。在受天仙子控制的时间内，宿主的记忆将不会保留，通常施咒之人会设下触发天仙子花印记的特定情形，以达到无形的长期控制。魔咒会不断侵蚀被诅咒人的心智，直到失去理智……死亡方休。切记：不可使用外力法术强行使天仙子宿主强行恢复神智，会导致宿主在短时间内魔化。”
沈钦白翻到下一页，“除了施咒之人主动拔除种下的天仙子花，还可借助外力强行拔出，只不过此法会损伤宿主的大脑，有疯傻的可能。如果想要保全宿主，必需有一人通过入神连接宿主的识海，承担天仙子拔出时对大脑的损伤，此法十分凶险，不建议尝试。”
苏婉婷闻言立即惊讶起身，“你疯了宥之！玉梓涵就算不是凶手，一定也与凶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不值得你为她冒险尝试。”
沈钦白闻言也忍不住开口道，“是啊宥之，这方法太危险了。”
裴宥之起身，走到两人面前，“我不会有事的，只不过到时还需要钦白你帮我拔出天仙子。”
苏婉婷见状，知道自己再劝也无用，闭了嘴没再说话。沈钦白拍了拍裴宥之的肩膀，“放心吧，我会尽力而为。”
次日。
裴宥之和沈钦白还有苏婉婷一齐来到了关押着玉梓涵的地牢。玉梓涵双眸还是赤红的模样，不断想要挣脱锁妖绳，看起来全无理智。
裴宥之施法打开了牢门，走了进去，沈钦白和苏婉婷随后。裴宥之几人将玉梓涵带到了碎云峰一处凉亭处，那里灵气充足，更加有利于施法。
裴宥之在凉亭正中坐下，沈钦白也随之坐下，苏婉婷按住玉梓涵，几人互换眼神之后，裴宥之率先抬起了手，双手结印。
裴宥之看向被苏婉婷按住的玉梓涵，缓缓开口，“玉梓涵，我是裴宥之。”
下一刻红光显现，天仙子印记浮现在玉梓涵额间。玉梓涵立即暴躁起来，苏婉婷按住玉梓涵的手压制着她，不让她乱动。
裴宥之在天仙子印记出现的一瞬间闭眼凝神，放出自己的神识，一缕金光随之钻入了玉梓涵额间的天仙子印记中。
沈钦白见到裴宥之入神成功，立即抬手在空中画了一个莲花咒法，推入玉梓涵的额间，顿时白光骤显，出现了法力走廊。
沈钦白手中法力连接着玉梓涵的额头，开始抽离天仙子花。玉梓涵脑中疼痛剧烈，开始猛烈挣扎，苏婉婷使用定身咒都压制不住玉梓涵，只好拿洛川的剑气压住她。
另一边，裴宥之的眉头也随着抽离开始皱起。
【北阁，时袅袅居所】
坐在方案前入定的时袅袅感受到印记的异常，缓缓睁开了眼，一双眸子明暗夹杂。
裴宥之啊裴宥之，你为了救玉梓涵，这种方法都能尝试，还真是豁得出去啊。
时袅袅勾了勾嘴角，轻笑一声。
我倒是要看看，你到底救不救得了她。
时袅袅双手微抬，食指和中指并拢，在空中交织画了一个咒法，最后闭上了眼。
进入玉梓涵识海的裴宥之神识一边承担着天仙子花抽离时一阵高过一阵的刺痛，一边意外的看见了在他面前的天仙子生长时窃取的属于玉梓涵的记忆。
裴宥之竭力稳住心神，不让自己陷入玉梓涵的记忆之中。而一旦陷入记忆之中，极易被天仙子操控。
但是天仙子抽离时的疼痛一遍又一遍的冲击着裴宥之的识海，他的神智开始渐渐模糊，最终还是陷入了记忆之中。
一片光影交错中，他看见一场漫天的大雪，而大雪中，一个娇小又挺拔的身影跪在他面前，跪在那漫天大雪中，犹如一个雪人。
裴宥之眼眸微动，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同样娇小挺拔的背影。
时袅袅。
穿着霏云派弟子服的玉梓涵不知什么时候从裴宥之身后走出来，看向雪里的时袅袅，声音里无半分怜惜，“时师妹，顶撞师姐可知错否？”
“师姐，师妹没有顶撞师姐，何错之有？”时袅袅昂着头，那张娇小的脸冻得嘴唇青紫，蝶翼般的睫毛上落了层薄雪，就连声音都打着颤，嘴上却还是不肯认输。
裴宥之冷冷看向身边的玉梓涵，只见她披着紫色羊毛披风，脸上带着一丝怒意。“既然如此，那你就继续跪在这吧……反正这里鲜有弟子经过，最适合师妹反省了。”
语罢，玉梓涵扬长而去，留下时袅袅一个人跪在雪地之中。
裴宥之垂在身边的手指微动，如此熟悉的情形，似乎让他又想到了十年前的那场似乎永远不会停的大雪。他抬脚，走下石阶，来到了时袅袅面前。
裴宥之眼神里带了些怜惜，他伸出手，覆在时袅袅的头上，替她挡住飘落的大雪。即使他知道，这只不过是玉梓涵的回忆罢了。
却不料垂着头的时袅袅带着一丝玩味的意味忽然开口，“裴师兄居然开始怜香惜玉了吗？”
裴宥之眸中闪过诧异，立即收回手，向后退了两步。怎么回事，这难道不是玉梓涵的回忆吗？
裴宥之只见垂着头的时袅袅抬起头，那张青涩的脸带着的笑意，倒是与如今的时袅袅一般无二。
“这可是……天仙子的领地呢。”
一瞬间，裴宥之与玉梓涵神识的连接被切断，天仙子花的印记骤然消失在玉梓涵的额间，导致沈钦白的法术走廊也被即刻切断，而原本躁动不止的玉梓涵也昏迷了过去。
苏婉婷见到异常，立即抬眸看向裴宥之。只见裴宥之的额间，赫然出现了那朵天仙子花的印记。而原本消失在玉梓涵额间的天仙子花，却又出现了，甚至比之前更加清晰。
记忆之中，时袅袅看着紧闭着眼竭力与天仙子控制抗衡着的裴宥之，渐渐收了笑意。
你不是要救玉梓涵吗？这下，你连自己都救不了了……
时袅袅走近裴宥之，伸出食指虚虚点了一下裴宥之的额间。
就让我看看，你的记忆里都有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