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战争结束了
独孤琢弦没有在这场山洪中死去，独孤部和韶音氏的战争也没有停止。
这场梦境世界的发展走向已经和现实完全不一样，独孤行雅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不过，哪怕只要自己还剩一口气，也要护着琢弦……不只是为了任务，更是……心之所向。
于是，他仅仅只歇了几日，便拖着虚弱万分的病体同独孤琢弦一同上战场。
曾经，他也这么做过。
在他极度弱小的时候，就义无反顾的追随着她，陪着她帮妊玄朱打天下，陪她看遍世间风风雨雨。
独孤琢弦说什么也不愿意再让独孤行雅跟着自己冒险，但最终还是拗不过他，只勉强同意让他随军，但不得出战。
到时候的事，又怎么说得准呢？独孤行雅也不欲与她多次争执，惹她伤心，就随口答应了。
在不久后，厄运降临。
独孤女王在一场战斗里中了埋伏，最后乱箭穿心而死。
将她的遗体寻回时，独孤琢弦的双眼像是被熬干了似的，通红地睁着，眼中再没有了往日的神采。
她整个人是麻木的，谁唤她都不理。
见她这样，独孤行雅的心揪在了一起，他上前轻轻喊着她的名字，想着安慰她几句，怕她冲动做些惊人的傻事。
只是这次，独孤琢弦并没有暴起然后叫嚣着要冲到敌营报仇。
相反，她很冷静。
冷静的叫人害怕。
她命人将母亲的灵柩抬回王宫去，还让独孤行雅回去，负责主持丧仪大局。
“那你呢？”他有些焦急的问。
母亲死了，女儿不为她操持身后事，反倒叫自己这个外人来做，这事放在其他人身上，都是十分不可思议的，更别说她和母亲的感情极好。
此番安排，实在反常。
独孤琢弦木着一张脸，像是被夺了舍似的，望着他的眼神中，是一丝情感都无，就像一个无尽的深渊。
“母亲不在，军中还需要我来主持大局。”说到这，她的眼角竟有了些湿润，“我不能没了母亲，还失了土地。”
这孤独又绝望口吻，让独孤行雅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疼。
他无言地上前抱了抱她，随后便再不置喙一句，第二日便护着独孤女王的棺椁回了王宫。
依着独孤琢弦所托，女王丧仪的一切事务都由独孤行雅亲自经手操办，处处尽心，怕有半点不仔细叫独孤琢弦留了遗憾。
接连几日的操劳已经耗去了他许多心力，咳嗽也愈发频繁起来。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前方传来琢弦被俘的消息，独孤行雅惊怒交加，咳嗽加剧，到最后猝不及防地咳出血来。
他正要带人前去营救，独孤琢弦的副将莫离却上前按住了他：
“王女说了，若是公子信她，就不要做任何事。”
莫离跟着独孤琢弦经历过许许多多战斗，亦是她从小玩到大的密友。
特地叫她来报信，为的就是让独孤行雅安下心来，听她的话，不要轻举妄动。
独孤行雅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煎熬过，可依旧不得不按捺下急切的心，留在了王宫，继续主持大局。
按照独孤部的传统，王族人故去，丧仪需要操办七日。
头三日停灵，由巫女尝试招魂，让亡魂和至亲做最后道别；后三日高诵安魂经，让逝者了无牵挂的离去。
而最后一日，便是下葬之日。
独孤琢弦也在这一日，带着兵回来了。
她来到独孤行雅面前行了一个大礼：“这几日，辛苦你了。”
说完，她径直走向母亲的棺椁，按着习俗，如好友一般拍了三下母亲的棺盖，用一种极平淡的口吻说道：“妈，战争结束了。”
战争结束了。
在她的计划里，她因为女王去世而悲伤绝望，鲁莽的要和韶音氏决战，最终导致被俘。
早先安插在韶音氏营中的细作在她的指示下，引领着独孤部的卫兵找准时机杀入营帐……
最后，她如愿杀了韶音氏王族一脉，一个活口不留。
若是在以前，她一定不会这么做的这么绝。但独孤女王的死，给她造成了极大的打击，她想过了，母亲上路，得有足够多的人来殉她，方才安心。
只见独孤琢弦取过素带系于额间，自然而然地接过了主持的重担，走完这场丧仪的最后一程。
这整整一日，她也没有机会和独孤行雅说上一句话。
是夜，独孤行雅在屋子里辗转踱步。
他在纠结要不要去看看琢弦。
他想着，母亲新丧，她又死里逃生，恐需要时间静静，但另一方面，自己又放不下她，想见见她。
尤其是阔别几日后的初见，他竟觉得她现在有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
她……和观声越来越像了。
踌躇再三，他还是忍不住来到了她房门前，抬手敲了三下。
“进。”
独孤行雅推门进屋，发现独孤琢弦正捧着一卷竹简在看书，手边一碗茶还在淡淡的冒着热气。
偎着灯读书饮茶，面上安然若素，这副场景，叫他没来由的心跳加快：“观声……”
又是这个名字。
独孤琢弦的眉头微不可见的蹙了蹙，但随后又恢复如常。
她好像已经不在意为什么他要这么叫自己了，只是起身走到他面前，替他把狐裘大氅拢了拢。
“更深露重，早些歇息。”她面无表情的说，“身子弱就好好养着吧，以后再也不用跟我东征西讨了。”
说罢，她松开了手想要退开，却被独孤行雅一把攥住。
他温热的掌心触碰到她冰凉的手，看着她眼神中闪过一丝讶异之色，微微抿起唇，他的眼中尽是柔情：“我们认识多久了？”
突兀一问，让独孤琢弦有些愣，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提及此事。
仔细想了想，她还是老老实实答：“五年。”
从初见时，他从紫陌手上救下她，她请他留在王宫开始，两人的命运就像是一团打了结的绳，牢牢地交织在一起。
他们一起冒险，一起面对生死，经历了许多，也互诉过衷肠。
“既然如此，为什么你不愿对我敞开胸怀，还要在我面前装作平常？”
他了解她，在外人眼里如此冷静平淡的独孤琢弦，才最不正常。
啪嗒……
他感到手背上有些湿润。
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独孤琢弦红着眼睛流着泪，将脸埋在他的怀中无声痛哭着。
“我没有亲人了……”她的声音闷闷的，却有着化不开的悲伤。
“行雅……别离开我。”
“我不想一个人活着。”
独孤行雅此刻无法回应她半个字。
因为……
当看着掌心那颗小小的、晶莹剔透的珠子时，他浑身震颤。
这是她的真诚之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