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偷天换日（下）

    打篮球成了我人生中少有的几件值得炫耀的事，印象里替补打成了主力这件事曾经被我拿出来反复吹嘘，不过比赛之后我确实也没放下篮球，打篮球成了我的生活常态，技术也越来越好，等我上了初一的时候，已经是我们学校公认的一线选手，也通过篮球认识了好多别的班级的学生。

    本来我们班打球的人并不多，每天放学在篮球场厮混的也就那几个人，结果电视台突然开始播放灌篮高手了，全市打篮球的孩子一夜之间多了好几倍。这一代中国少年的篮球热情是被一部日本漫画激发出来的，很有意思吧。就这样，球场上来打球的人越来越多，水平参差不齐，像我这种稍微会玩的越打越开心，因为更容易获得成就感，便越打越上瘾。本来我学习成绩还可以的，稳定的班级前二十名，结果因为初一这一年疯狂的打球，期末考试的时候，考了班级的五十六名。

    我们那个时候是有成绩榜的，所有学生的分数排名在榜单上显示的清清楚楚。我拿着成绩榜，心里略微有些凉意，这可咋整呢，后退了将近三十名，这回家了可怎么交代。

    人有的时候吧，会灵光一闪，闪的好的话，可能就是飞黄腾达，闪的不好的话，可能会耽误一辈子。我拿着成绩榜，闪出了一个耽误我半生的点子。

    我跑到学校附近的一个复印社，让老板复印了一张成绩榜，然后用小刀把我的名字和第七名的名字切了下来，互换位置贴在原来的成绩榜上，又复印了一张。整个过程是那么的行云流水，天衣无缝。拿着修改过的成绩单我看了又看，毫无破绽，心满意足的回家了。

    回家后我很自然的把假成绩单交给了父母，他们看了之后显得很高兴，我的打算则是能拖就拖，反正我父母只要不偶遇我的班主任或者学校的熟人就行，这样就得等到家长会才能知道成绩，而家长会是下个学期开学的第二个星期五开的，还早的很呢。

    就这样，我毫无负担的在乡下姥姥家度过了一个暑假，仿佛一切都是真实的，包括那张偷天换日的成绩单。就在假期还有几天就结束的时候，父母把我叫了回去，我以为事情暴露了，结果确是俩人为了奖励我考的不错，要领我去长白山玩两天。其实我如果在这个节点把问题交待清楚，估计也就是挨顿揍就完事了，事情还不至于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年少贪婪的我，厚颜无耻的答应了父母提出的旅游计划，打算享受这本不属于我的奖赏。

    人在做天在看，不属于你的东西是真的强求不来的。父亲找了一个有越野车的好哥们，带着我们一家三口直奔长白山，结果几个小时的路程，愣是开了一个白天。因为开车的小崔叔叔是外地人，对道路也不熟悉，开着开着才发现走错路了。想着这条错路也能到，大概就是绕点儿远，就继续开了，结果开着开着发现这条路的一段儿正在维修，还没铺好，路面上全是石头子。没办法，都走了这么远了，硬着头皮继续开吧，结果就在我们肉眼可见目的地县城的时候，路上的石头子把车胎划爆了。就这样，正常四个多小时的路程，我们别别扭扭的走了一天。

    第二天爬长白山，先是打算看看瀑布的，然后直接从旁边上去看天池，结果工作人员拦住了我们，告诉我们瀑布旁边的栈道，前几天出事故了，山体滑坡了不说，还死了人，所以这边已经封闭了，上不去，只能开车从另一边上去看天池了，差别就是，栈道上去能摸到天池的水，而另一边上去只能站在山头远眺。

    好不容易我们一行人开车到了观赏天池的地方，下车了才发现贼冷，还伴着很大的雾气，整个天池若隐若现，看不清楚。当时我还不觉得，现在回忆起来这段，这哪里是旅游，这特么就是天罚啊！

    好在回去的路上还算顺利，顺利到本来距离开家长会还有些日子的，结果一晃就到了。那天下午三点多钟，我心情忐忑的回到了家。一进家门，我便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外面阳光明媚，晴空万里，我家里却有些阴暗，空气仿佛是凝固的，我父母两个人板着脸坐在沙发上运气，一瞬间便怒目圆睁。

    接下来先是进入了拷问环节，我坦白了，但是他们没有从宽，丝毫没有犹豫，直接给我上了大刑，我父亲拿着他的皮带，抽的我防不胜防，而我妈也没闲着，在旁边连指带蹦的，吟唱buff给我爸加攻击力。

    那一天我就发现了一个事儿，这个世界个别人的情绪，真的会影响到天气的变化。本来外面万里无云的大晴天，随着我的哭泣开始下起了大暴雨，而且我哭的越伤心，下的雨就越大。看着这大雨，本来专心挨揍的我，一下子分了神，心想这一定是老天爷在可怜我，为我哭泣。现在想想，大概是老天太高兴了，看到我终于受到了惩罚，喜降甘露。

    这次是我从小到大第一次哭的那么狠，就记得当时头皮都哭麻了，再哭可能脸也会麻吧。揍完我的那两天，他们谁都没有理我，包括吃饭的时候也没叫我。我自己老老实实的坐在屋子里，只能等到他们都出门了，才敢去厨房偷摸找点东西吃。

    就这样熬到了周一的早晨，他们依旧板着脸，把我叫了起来，让我跟着他们走，同时还让我拎着一套被褥。我们出门拦了辆个出租车，给我们带到了我们市一个叫小北沟的地方，是个遍地棚户区的山坡。

    出租车在一个大铁门外停了下来，门里面一个很小的操场，两边是很旧的两栋楼。我一看，心想完了，是不是给我送少管所了啊。还好，并不是，这只是一座私立学校，也可以说，这是我父母对我最后的期望。

    我有时候就在想，小学四年级的运动会，我不报名扔铅球就好啦，那样我就拿不了第一名，拿不了第一名，体育老师就不能让我进校队，不进校队就不会和体育老师那么熟，也就进不了篮球队了，进不了篮球队就不会打篮球，不打篮球就不会耽误学习，学习没耽误就会考的很好，自然不用撒那个弥天大谎，也不需要来这个私立学校了。

    毕竟，不来这个私立学校，我起码还是有机会好好学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