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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噩梦与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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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的小房间透着诡异的光。

    “去看看你爸爸吧,去见他最后一面……”

    最后一面。

    面前忽然出现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

    “不!那不是我爸爸!不是!”

    “不——”云想惊叫着从噩梦中醒来,蹭地一下坐起来,大口喘着粗气。

    还好是梦。

    银月高悬,月光透过玻璃落地窗轻柔地铺满一地。

    这是哪儿?

    家里没有落地窗啊。

    云想呆坐在床上愣了好一会儿,神识一点点回归。

    原来不是梦啊。

    纤细柔弱的女孩双手抱腿,脸埋于膝盖,肩膀颤动,哭到不能自已。

    她极力压抑着自己的哭声,在这栋,陌生的别墅里,她不想惊动任何人。

    漫漫长夜,皎皎明月,来煎人寿。

    心如刀绞,痛不欲生。

    云想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几个月前的一幕幕……

    那是七月初,燥热和暑假一同到来。

    最后一门考试结束已经是下午五点半了。

    她背着书包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走过绿树成荫的大道,欢快地踩着透过树叶间隙洒下来的星星点点的细碎阳光,憧憬着接下来为期一个月的暑假生活。

    一个电话让所有良辰美景都成泡影。

    电话那头是个陌生人,语气礼貌却又略带冰冷。

    “请问您是庄雪女士的家属吗?”

    云想忽地心慌起来,这种感觉像是无数只小蚂蚁在她心里乱爬一样让人不安。

    她突然很想挂掉电话。

    “是,她是我妈妈。”

    云想惴惴不安。

    “庄雪女士今天下午不幸遭遇了车祸,现在正在南州市第一人民医院抢救,请您现在过来一趟。”

    云想脑子嗡地炸开。

    见这边没有答复,电话那边又确认了几遍。

    云想花了好大力气才艰难地挤出一个“好”。

    挂掉电话后她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等了好久的公交车缓缓靠近,停在了她的面前,又缓缓离去。

    云想拿出手机打车,双手颤抖到几乎打不出字,慌慌忙忙地输了好几遍医院的名字才打对,打了一辆车。

    云想很讨厌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讨厌冰冷的死白色。

    医院承载着一段痛苦的记忆。

    她最后一次见奶奶就是在这家医院。

    想着在抢救的妈妈,云想呼吸急促,疾步走向咨询台。

    “您好,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一个身上穿着白色护士装的女人温柔礼貌地询问道。

    “我……我妈妈在这里抢救……是车祸……手术室在哪?”

    云想语无伦次,她到现在还没接受妈妈出车祸在医院抢救这个事实。

    护士有些同情地看了她一眼,语气又温柔了几分,用手指了指,说道:“那边走到尽头左拐就是。”

    “谢谢。”云想礼貌道谢后迈着沉重的步子往手术室走去。

    手术室门前“手术中”三个红色大字触目惊心。

    云想坐在外面的长凳上,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不知在手术室门口坐了多久,周围的人越来越多。

    “阿想,你去看看你爸爸吧……”

    忽然,一道中年男声在耳边响起。

    云想缓缓转头看过去,是二叔。

    再看看周围,二婶、三叔都来了,还有几个她眼熟的妈妈的朋友。

    云想反应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想起,爸爸今天应该是和妈妈在一起的,说好了一起来接她的,那个打电话的人只说了妈妈在抢救,那爸爸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吧。

    云想点了点头,声音有些沙哑地问:“爸爸在哪儿?”

    闻言二叔一愣,眼里盛满了悲伤和同情。

    “我带你去。”

    云想跟在二叔身后穿过走廊左拐右拐,出了一道门又走进电梯。

    “爸爸怎么不过来等着妈妈,他有伤着吗?”

    电梯的空间狭小逼仄,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红色的楼层数字一下一下地跳动着,拉长了这沉默。

    那种心慌的感觉又来了,她抬头询问地看着二叔。

    “到了。”

    二叔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电梯门在负二楼打开,云想随着二叔走了出去。

    没走几步就听见了声声沉痛的哭声,云想立刻止住脚步,抬眼看见了指示牌上的字。

    太平间。

    “二叔,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不是要去看爸爸吗?”云想的声音微微颤抖。

    “阿想,你爸爸他……已经走了。”

    二叔似是不忍,默了默才接着说,“你去见他最后一面吧。”

    一瞬间,天旋地转。

    明明几个小时前她还在憧憬着暑假。

    爸爸说这个暑假带她去古城玩,妈妈还为她买了许多漂亮的小裙子。

    他们还要一起去乡下看望爷爷,帮着爷爷一起卖西瓜。

    可是,平日里温柔慈爱的爸爸却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就那样静静地躺在她的面前。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反复揉捏着她的心脏,连呼吸都疼痛不已。

    云想双眼失去焦距,望着空中的某处虚无,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脑子里的画面如放电影一般纷至沓来。

    在她十岁那年,奶奶也是在这家医院与世长辞的。

    那天爸爸接到医院电话的时候,她正在小区与一群小孩玩滑梯。

    他们几个小孩围着一个摔了个狗吃屎的男孩笑得人仰马翻。

    就在这时,爸爸一脸沉郁悲痛地走过来,抱起她就往车库走。

    抱着她的那双手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她疑惑地看向爸爸。

    那个时候她还不懂什么是极致的悲痛,只知道爸爸难过得好像快哭出来了一样。她想,那种表情大概就像隔壁领居家的小孩被抢了奥特曼一样。

    可是明明她能感受到爸爸的悲伤,却看不见他眼底的泪。

    到了医院,奶奶还硬撑着最后一口气,见到他们父女后,老人好像了却了什么心事一般,安详地闭上了眼。

    爸爸忽地跪倒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妈!”

    那个时候,她纵使再小也懂得奶奶这是去世了,以后她再也见不到奶奶了。

    一瞬间她就泪流满面,难受得哇哇大哭。

    可是爸爸却只是维持着跪地的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地看着前方,宛若一座没有情绪的雕塑。

    那时候她不懂,有些人在忽然降临的巨大悲痛面前是哭不出来的。

    她只觉得大人好奇怪,明明很痛却不会掉眼泪。

    眼下云想没有哭也没有闹,就那样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就要转身离开。

    只要不看,爸爸就不会离开。

    只要不揭开那层布,爸爸就还会回来。

    耳中轰鸣,眼前一黑,云想毫无预兆地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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