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十(10)
冥识今日并没有穿那件代表着少主象征的白色白鹤祥云图案的衣服。
冥识今日披散着发,只在发尾处绑了一个红色的丝带,身着浅蓝色的百褶裙,裙摆处还绣了几株竹子图案。外面罩着一件同色的外衣,腰间缀了一块色泽晶莹的莲花玉佩。
那张不施粉黛的精致容颜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一般,那周身清冷气质,既淡漠又高雅。崔惜见她抬眸望着自己,然后不自觉自己被她吸引。
“可以走了吗?”冥识声音依旧像她这个人一般清冷。
“哦。”崔惜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盯着这位冥少主好久了。然后下意识擦了擦嘴上并没有的口水。装作十分镇定。
冥识走在前面,崔惜落后她半步,冥识意识到之后停在原地,然后让崔惜跟上自己之后才和崔惜并排走着。
“你们冥界有什么好玩儿的吗?”崔惜决定由自己打破这尴尬的气氛,让冥识开口简直比让鱼儿在陆地上行走还难!所以只好自己开口了。
“……”冥识想了一会儿。然后十分诚实道:“不知。”
……
好吧!崔惜表示自己石化了一会儿,然后想到这位少主可真是深居简出呢!既然是要继承冥界的人,难道都不需要体验一下民情吗?不过崔惜并不知道,冥识这千年来确实没怎么在冥界闲逛过,她每天的日程基本被排的很满,那个时候她还是个小孩子,冥曜川对她的要求极其严格。什么东西都要让她学到极致,幼时她只能待在寒光殿与无更殿之间,出冥宫的机会少之又少。
除非是东方林如来找她玩儿,那个时候冥曜川会给她放半天的假,让她做地主之谊陪东方林如玩儿。
“我知道的好玩儿的地方并不多。”可能是冥识自己也觉得尴尬,于是开始自己先开口说话解释了。
崔惜再次觉得这位少主到底是怎么过的生活啊。
“那我带你玩儿?怎么样?”崔惜笑着对着冥识说,忘川河就在旁边,河岸里面的光影打在崔惜的脸上。
让冥识心中像是开了一个口子,虽然只有一丝的裂缝,但是足够让冥识心中开心了。
“好。”
见冥识点头,崔惜心里也挺高兴的。在冥识没有说话的时候还怕这位少主不同意呢。现在竟然这么轻易就答应了,崔惜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不过转念一想,这位少主不就是需要打探自己吗?想必是借着这个机会吧!不过自己本身灵力如何。她应该也是能查到的,我这么大方给你查,你当然也得做出一些让我高兴的事情来不是吗?
决定好之后,崔惜很自然的拉着冥识的手往人群里面奔去。今日是冥界的七夕节,所以冥界十分热闹,大家都像人界那样早早出来摆摊了,有卖花灯的,做的并不精致。但是有那个氛围在那儿的,还有学着人界卖食物的。
冥界的人早就辟了谷,对于这样的事物也着实是说不上好吃,也就图个氛围罢了。
冥识感受到手心里传来的冰凉,并未抽回自己的手,而是任由崔惜拉着。
崔惜拉着冥识走到一处卖面具的小摊贩前面停了下来,冥识感觉到手被松开了,之后停在崔惜后面,然后望着自己手指看了一会儿,那股冰凉不见了之后才将视线转回到崔惜的身上。
崔惜拿了一个黑色的獠牙面具,戴在自己的脸上然后装作吓唬冥识。
冥识被她小孩子举动逗笑了,崔惜在面具下看着冥识的笑容总觉得像是冰山融化的美感。
冥识在面具外笑着,崔惜在面具底下露出来浅浅的梨涡。
“真好看。”崔惜嘟囔了一句,因为人太多,周围十分吵闹,加上冥识的专注力又不在上面,所以并没有听清楚崔惜说的是什么。
崔惜犯完了花痴,将面具放下,然后又拿了一款猪八戒的面具给冥识戴上,冥识看不见自己滑稽的样子,崔惜看着光洒在冥识的身上,这个人怎么戴上了如此丑的面具依旧这般好看呢。这个面具并没有将冥识的丑态显露出来,她就这样静静的站着似乎就能将所有人都比下去。
崔惜也拿下了她的面具,然后放回去,冥识刚准备付钱就被崔惜阻止了。
“你干什么?”崔惜不解。
“付钱。”冥识解释道。
“我们又不买,你干嘛还付钱?”
“你不买?”冥识依旧不解的看着崔惜问到。
“对啊,那么丑的面具买来干什么?”
见到崔惜满不在乎,冥识又说道:“可你试了。”
见到这家伙这么的不开窍,崔惜只好跟这位不食人间烟火的少主解释:“冥少主,您难道试了就一定要买吗?这本身就是场交易,你情我愿的事儿。难道冥少主是看见什么摸了什么都买的人吗?还是说你怕别人在背后议论你,或者你觉得会降低你的身份呢?还是说冥少主本身就不敢让人议论呢?”
崔惜的一句一句狠狠敲在冥识的心里,她心中的波澜再次起伏。
长这么大冥曜川要求她事事做到最好,外人眼里她是完美的,没有一起瑕疵的。她是冥界最完美的继承人,是整个三界都为之向往的榜样。她的每一言一行都被别人看在眼里,她渴望父君的认可,感受到了世界的眼光。好像出世以来,人人都要求她做到最好,冥界的继承人死命往她身上压,而她也在证明这一点。
“我不知。”
看到冥识眼中的迷茫,崔惜觉得这个完美无瑕的冥界少主也和常人无疑。但冥识仅在这点上看来也没给她造成多大的缺憾,她依旧有着独属于她的光芒。
“哎,冥少主,其实有时候你也可以放松一下的。”崔惜拍了拍冥识的肩膀。
冥识迷茫的眼中望着崔惜,眸光里逐渐清明,随即又暗淡了下去。
崔惜见她这么放不开,于是也不管冥识愿不愿意了,再次拉着冥识的手穿梭在人声鼎沸里面。
寒光殿里,冥曜川召来了魍旧,夜光也在殿内。
“见过冥主,见过夜光大人。”魍旧行礼问安。
冥曜川用手指一张椅子对着魍旧说:“免礼,坐吧。”
魍旧也不推迟,自己坐下之后也并未开口。冥曜川先开口说话:“听说识儿殿中打发了一个冥差,不知是个什么原因呢?”
魍旧听到冥曜川问这茬,于是赶紧起身道:“都怪属下没有教好下面的人,触犯了少主。还请冥主责罚。”
冥曜川看着魍旧这般模样,以为是害怕自己怪罪于他。便摆了手道:“我就是问问,识儿的性子我是知道一点儿的,没什么大问题,就害怕我之前赏给她的人犯了大错,惹她不快。”
夜光看着魍旧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开口了:“冥主这是关心少主呢。你快些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别让冥主担心了。”
于是魍旧只好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了,最后冥曜川脸色有些不好看,但是冥识的做法也没错,毕竟是自己请来的客人。
最后冥曜川想了一会儿:“将那个冥差调到我身边来吧,留他一命。”
“是。”魍旧不好阻止,也不能撒谎,只要冥曜川有心去查,便能将整件事情查个一清二楚。
等到魍旧走后,冥曜川看向夜光问道:“你怎么想的?”
“错不在少主。”夜光表态了。
“嗯。”冥曜川心里虽然不舒服,但是也是觉得冥识做的没有错。的确是那个叫椿木的犯了错在先,冥曜川有些偏袒,自然会留椿木一命了。
椿木被带到寒光殿里面的时候已经是十分虚脱了,身上鲜血淋漓。
“见过…冥主。”椿木用极其虚弱的声音发出声音来。
“你不必多说话了。本君问你一件事儿,你可愿意到寒光殿来做事儿?”
椿木以为冥主将他带来是想要问罪的,没想到冥主竟然让自己留在身边伺候冥主。冥曜川看他有些愣着,还以为是他不愿意。正准备开口说话,椿木却又再次开口谢恩了:“属下愿意,谢冥主大恩。”
“嗯,那你便跟着夜光吧。”
“属下遵命。”
椿木刚想退下时,冥曜川又发话了:“识儿对你的惩罚确实重了些,但是她是冥界的少主,她的一言一行都关乎冥界的脸面。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椿木不傻,冥曜川当然偏向自己的女儿了,可是椿木却不恨冥识。这位少主做的的确很好了,但是魔界他永远都是势不两立的。
“属下明白。”
椿木退下去之后,夜光没有说话。冥曜川对着夜光说:“她最近和那个崔惜走得太近了。”
“属下会转告少主的。”
冥识和崔惜并不知道寒光殿这边的情况,冥识被崔惜拉着来到了一个卖河灯的小摊子前面。
上面摆放着都是被精致的折成一只只小船或者莲花的河灯,中间放着蜡烛。
崔惜一下子就被这个小小的河灯吸引了,于是拿了两个不同颜色的河灯,然后让冥识付钱。最后拉着冥识来到河岸边上,递给了一只粉色的河灯,自己留了一个天蓝色的。
冥识接过河灯,然后看着崔惜用打火石点上河灯,几下都没有点着。于是冥识便用了灵力将那盏河灯点亮,崔惜却没有好脸色给她。
“你干什么?”
面对崔惜的质问,冥识解释道:“点灯。”
这个解释真是言简意赅啊。都给崔惜整笑了,于是便解释道:“谁让你帮忙了,我就是体验一下人界的生活,你现在这样让我的性质都没有了,既然什么都靠灵力修为来做事儿的话,也不见得什么都能办得好。”
办了坏事儿的冥识没有多言,只好默默的将蜡烛熄灭。
崔惜见这人还能及时补救,也不算太呆。
“这个不新了,你给我换一个。”崔惜将那个天蓝色的河灯扔给冥识,冥识没说什么,将自己手里粉色的河灯递了过去。
“算你有眼力见儿。”崔惜接过河灯,然后又用打火石在那里摆弄。
冥识见到她那笨手笨脚的模样,走过去蹲下来然后拿过崔惜手里的打火石,不一会儿便点上了。
“……”
崔惜见到这位冥少主竟然这么轻易就能弄好,心里总感觉有些别扭,她可不愿意承认自己笨手笨脚的。
“你怎么就这么轻松?”
“书上看到过。”
“……”
这位少主真是啥都没有白学呢。人界的事物也学。崔惜心中吐槽。
点上河灯之后崔惜也学着冥识将另外一盏河灯点燃了。
二人面对着波光粼粼的河面,崔惜突然问:“你有什么愿望吗?”
愿望?冥识心中的愿望其实很好实现,但也不好实现。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冥曜川能够认可她的所有,能夸赞她哪怕一次。她其实不贪心的,一点儿也不。可是冥识心中明白这只是奢望罢了。
“没有。”冥识明亮的眸子暗了些,这是她第一次说谎。
只不过这次她掩饰得很好,崔惜我没有看出来。
“你还真是不食人间烟火啊。每个人都应该有愿望吧,就连神也不例外吧?就像我义父,他这辈子的愿望就是能够查清真相,还我父亲一个公道。”崔惜看着河面说道。
“每个人?”
“对啊,每个人。”
“那你的愿望是什么?”冥识主动开口问。
“我啊?”崔惜突然转过头来,这样近的距离她都能看见冥识脸上微小的绒毛。肌肤胜雪,滑如凝脂。她赶紧又将脸转回去,然后才慢慢开口:“我希望我能有一次机会去人界看看。”
“为什么?”难道魔界不好吗?冥识不懂,人界的人寿命普遍很短,还要经历生老病死。冥识觉得人间并不是什么好去处。
“保密!”崔惜冲着冥识一笑,然后将河灯放在河中让它们慢慢飘走。
这一幕让冥识想起了昨日放河灯的一家三口,当时他们的心情也像是崔惜这般吧。
放了河灯已经很晚了,崔惜的脚也走痛了,冥识只好顺着崔惜的步子一步一步走得很慢很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