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隐龙劫 第二十九章 湖底祭坛
“还不知阁下二位怎么称呼？”
风尘沙拱手看向两人。
叶望歌正欲开口，却再一次被孟萱抢了先，声音清脆道：“他叫叶平，我是孟萱，我俩是兄妹。”
面具之下，叶望歌撇了撇嘴。
向两人粗略说了下情况，众人眼神一凛。
“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去玄苍山域！”
城主府外，紫让寒刚刚为那些难民包扎完伤口，见众人出来，神色一动，秀拳不由得捏紧，“有劳了！”
“放心，公主定然会平安无事。”
风尘沙安慰了一声，接着，就抬步而去。
“等一下，在走之前，我想先了结了他。”
众人的目光中，白阮音和白阮灵几步到了废墟处，倾斜的阁楼上，一杆长枪贯穿血肉，将任绝云高高吊起，鲜血淋漓的下巴，整个人惨得不成人形。
纵然这般惨不忍睹，可却没有人产生一丝一毫的同情之意。
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别……别杀我……”
任绝云声音模糊道，气力微小，却仍然想要活下去。
“不杀你，怎祭我爹爹和陈叔叔，还有当年城主府上上下下千百人的在天之灵！”
白阮音咬牙切齿，红唇颤抖。她从袖间取出一个棕色的小瓷瓶，摊开在手掌上，让任绝云能看到。
“这……这是什么？你要干什么？”
“你忘得可真干净！”白阮音眸光冰寒，冷冷出声，“七年之前，陈叔叔就是死在这噬血毒下。”
“噬血毒？你怎么会有噬血毒？”
任绝云心头惊骇无以复加，浑身哆嗦起，紧接着他神色一怔，仿若遭晴天霹雳一般，脑海之中轰隆一声。
他想起来了！
数月之前，魁夜曾经问他要过噬血毒！
难道这是魁夜给这两个小贱货的？
原来魁夜老早就想让他死了？他想要独吞渠阳城领地所有的资源？
任绝云彻底明白后，心生绝望，剧烈挣扎了起来，“你们两个贱人，当初就不该让你们被魁夜带走，如果再来一次，我不管怎样，一定要让你们饱尝这世间最痛苦的折磨！”
声音激动地吼完，任绝云大口大口喘着气。
“你……你们，我甚至要将你们扒光，丢在那大街上……”
话语越来越不堪，却在这一刻，白阮音挥手一甩，那装着噬血毒的瓷瓶整个飞入了任绝云的嘴中，辱骂声戛然而止，任绝云大惊失色，慌忙想要吐出来，可是，随着白阮音伸手隔空一捏，一股无法抵抗的力量将他的上嘴唇和下嘴唇紧紧贴合在一起，如何使力也挣脱不了。
“嗤”
瓷瓶在任绝云口中碎裂，血液瞬间从他的鼻腔冲涌出来。
“唔……唔唔！”
毒药入口，剧烈的疼痛刺激着任绝云的泪腺，眼球上血丝密布，痛苦地瞪大。
白阮……音和白阮灵不禁回想起七年之前，陈叔叔死亡时的惨状和这般景象一模一样。
“唔！唔唔！”
任绝云的眼神又从凶狠变为了求饶，眼泪与血混杂着，决堤了一般滚落而下。
这一幕，叶望歌看得有些失神，回过神来，他有意无意出声道：“武修常年修炼，紫宫穴、神道穴和风门穴这三穴尤为重要，气息大多由这三穴与天地灵气沟通交流。如果这三穴被屏蔽，大部分灵气都将无法入体，隔绝在外，而内息则会无限循环。”
白阮音一怔，就连其他人目光也不由多看了一眼叶望歌，接着微微颔首，“谢过叶平阁下指点。”
这平淡随意的声音落在任绝云耳畔，却是无疑如同炸了他天灵盖一般，让他更加绝望。
他和这蒙着面具的黑袍人根本无冤无仇，自己压根没听过叶平这个名字！
看着白阮音抬起的纤纤玉指，凝如白脂的手指在此刻却充满了浓浓杀意。
任绝云绝望的摇头，血泪不止，闷哼不断。
随着白阮音隔空三指，三道妖气打在了任绝云的三道穴位上。
“唔！”
下一刻，任绝云的身体剧烈抽搐了起来。
“你就这样，痛苦的，孤独的，带着恐惧死去。”
话音传来，众人却已经转过了身，朝着南边被牵来的几匹快马走去。
白阮音的脸庞忍不住落下一行清泪，对任绝云早就恨入骨髓的她们，早就幻想无数次把他手刃，听着身后的闷哼声，她第一次感到了痛快！
可她知道，复仇还没有结束，这只能报其中之一，害死他爹爹的魁夜依然还活着。
本来，她们姐妹借着那块妖兽头骨的力量，将数以万计的妖兽都催动了出去，这场史无前例的妖兽潮势必引起焌离镇妖司的注意，焌离镇妖司存在七百多年，自建国之初就有，底蕴深厚，甚至灵变境强者都存在，届时定然会循着线索到来，魁夜在那样的力量前也不过是渺小蝼蚁。
但前来的却是在附近巡逻的寥寥几人，还有萍水相逢的叶平等人，她们都没有预料到，或许，这都是老天爷的安排。
那么老天爷，会保佑她们手刃仇人么？
这些，却又不得而知了。
白阮音深望着那隐藏在黑袍与面具下的青年身影，就在刚才，她将任绝云残忍毒杀的时候，从那青年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悲伤，那定然不会是对任绝云的同情，那股悲伤感染着她，让她不由感到好奇。
难道那叫做叶平的青年，他也有一段悲伤的过去，他的某个珍视万分的人也那样凄惨的离去么……
叶望歌跨身上马，这时，李胜熙叫住了他，“叶前辈，这问尘剑，玄级上等，希望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说着，他把自己的剑丢给了叶望歌。
叶望歌握在手里，略作打量，银色的浮雕缠绕着剑柄，剑鞘制作精良，一派华贵与出尘之相。
有这把剑，却是比玄铁剑好上不少。
几人不在迟疑，手中缰绳一紧，几匹马嘶鸣起伏，荡起尘烟，踏踏远去。
不远处站着的紫让寒，手里的静水剑莫名一紧，她本来也想将这剑借与叶平，倒是没想到李胜熙先她一步。
听兰凑了过来，看了眼远处纵马奔腾而去的几人，又看了看紫让寒横握在手里的静水剑。
李胜熙走了过来，紫让寒见之，随口问道：“你和叶平前辈相识？”
李胜熙点点头，“是，我对叶前辈的剑道心生向往，对了，他还有个弟子，你也认识。”
“我也认识？”紫让寒一怔，冥思苦想，也没想明白。
李胜熙摇头苦笑，“就是叶望歌。”
“是他？”
紫让寒红唇微张，有些意外。
李胜熙颔首，心中些许遗憾，“可惜，现在他生死不知。”
叶望歌是叶平的弟子这件事到让紫让寒出乎意料，但没过一会，她就释然了，第一次遇上叶望歌时，那家伙频频躲开自己刁钻的剑法，甚至还用一片叶子将她的静水剑波抵消。如果是叶平的弟子的话，那倒是说得通了。
“但是你们为何会在玄苍山域呢？”
李胜熙从怀里取出了聂婵烟的画像，上面沾着些许的血迹，不禁苦笑，“当时我们的家当全被你赢去了，我们想谋个临时捕快的活赚点银子，就接到了找这个姑娘的任务，循着线索到了玄苍山域，也是现在才知道，她竟然就是当今君王奉为掌上明珠的公主殿下。”
紫让寒闻言目光一滞，心绪万千，这倒是有些戏剧，仿佛冥冥之中，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将他们的命运牵引着交错在一起。
这一刻，她倒是也希望叶望歌平安无事，如果失去了弟子，想必那位剑道绝世的叶平阁下也会难过罢……
“等等……”
提及和叶望歌前往玄苍山域找寻线索的事情，李胜熙目光忽然呆住。
他忽然想起来那个渠阳湖畔的老汉！
同时掌柜的话也在这一刻历历浮现！
三口之家……
六七年前丢失了一对女儿……
消失数天，再出现时精神失常……
渠阳湖畔被妖气勉强维持生机的古怪老汉……
这一切缭乱的事情突然变得格外清晰！
李胜熙的脑子轰的一下，犹如醍醐灌顶，大彻大悟，终于明白了一切。
恐怕那个老汉就是白氏姐妹口中的那位陈叔叔……
想到这里，他莫名感到眼眶发酸。
他彻底想通了，那老汉为何日以继夜守在渠阳湖畔，恐怕他是在凝望渠阳湖对面的玄苍山域，那里有他至死也想守护的两个小女孩啊……
或许，在玄苍山域，那两个小女孩同时也那样望着渠阳湖畔的老汉罢，满心忐忑，在仇人的巢穴之中忐忑不安，度过了整整七年。
李胜熙握紧了拳头，突然朝着南方天际下的山影大喊道：“叶前辈！一定要赢啊——！”
这一声喊得声嘶力竭，格外响亮，回荡不息，久久未散。
紫让寒和听兰面面相觑，诧异的目光落在李胜熙身上，紧接着两人神色动容，也先后捧着脸，大声喊了起来。
“婵烟，大家都去救你了，一定要活下来！”
“公主殿下，要好好坚持住啊！”
声彻天穹，拨云散雾。
一缕缕光芒斜射着，穿入起伏错落的山峰，破开重重山雾，悄寂无声地照亮了前路……
…… ……
渠阳湖已无波澜，平静如镜，这时，却突然又翻滚起浪花来。
湖底深处四百米，土壤里埋着一层玄铁金属。
穿过那幽深的金属隔层，是一个幽闭的圆形空间，四面八方火焰燃烧着，照亮了中央的巨大祭坛。
祭坛四周，九十九根铜柱按着某种规律圈圈排开，每一根上面都绑着一个昏迷的少女，气息虚弱。再往其中，是三十六朵血迹斑斑的巨大铁莲花，莲花之上，都有一个七岁大小的孩童沉睡不醒，在最中央之处，一个面容苍白的青年盘坐着，气质之阴冷让人望一眼就觉得如坠冰窟，而在他前方悬浮着一个襁褓之中的婴儿，缕缕无形的气息从婴儿身体上脱离，飞向青年微张的嘴中。
这是最为本真的天地之源，刚刚出生于这天地之间的婴儿才有，这天地之源会存在，仅仅是少许就足够让任何武者事半功倍的修炼，谓之进境一日千里也不为过！
这修炼之法为邪恶禁术，在数百年前蜀仙城主导的正魔两道大战之后就已经彻底绝迹。如今却不知为何在魁夜的手中，再现尘寰。
忽得，幽闭的湖底空间里钻进来的幽风，吹动火焰，那照在祭坛上的焰光飘摇不定。
似是感觉到什么，青年猛地睁开双眼，紧接着，又眯了起来，阴鸷的光芒在眸中闪烁。
与此同时，某一根铜柱上捆绑着的少女，悠悠转醒，清澈动人的眸子茫然看了眼面前，无比陌生的环境让她本能得想要缩紧身体，却忽然意识到自己被捆住，想要挣扎，却虚弱得一点力气也没有，欲要说话，却又感到喉咙干涩，无法发出声音。
很快，魁夜就注意到了清醒过来的少女，嘴角顿时邪魅一笑，眼神阴翳，“你们的气息已经被我夺取了三分之二，想不到你还能醒来，看来在焌离国也算是个天骄武修呢！但你不用再毫无意义地浪费力气，好好用剩下的时间，看着我如何迈入定魂之境！”
魂变境不同于血力境和万息境，这一大境存在着下三重天，中三重天，和上三重天之分。下三重天为赋魂，中三重天为定魂，上三重天为聚魂。
赋魂只是简单的领悟天地给予的第二魂魄，而定魂，才是真正去掌控那第二魂魄，所以两者差距将是差若云泥，天堑之别。
魂变境下三重天的武者或许有在三十岁前到达的天骄，但是，能在五十岁之前突破中三重天的将是真正的龙凤，这片大陆真正的天才。
想到这，青年的大笑，更是充满了歇斯底里的疯狂。
她无助而害怕地望向周围，被绑缚在铜柱上的少女，沉睡在铁莲里的孩童，悬浮着毫无声响的婴儿，还有青年那不知所谓的话语，一切，那么诡异，又那么阴森可怖，恐惧在心底抑制不住的生长。
少女无助的眼神微微颤动，眼眶湿润，落下一行泪来。
在她的腰间，一枚青色的玉佩静静悬着，在焰火的照耀中光芒熠熠，散发着一缕奇妙的气息，即使是魁夜也没有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