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师父
大厦内
“燕五，快停下，够了，快停下！”
一个虚幻的人形站在盘膝而坐，双目紧闭的燕五面前，不断呼喊着，其声音赫然是凤凰的声音。
然而，燕五却恍若未闻，仍旧双目紧闭。只是，此刻的他，脸色煞白，眼耳口鼻不断往外渗着血水。
“不行，终究还是心性不稳，迷乱了神志，唉……”凤凰叹息一声，满脸决然之色，“也罢，陪你赌上一场，若是赢了最好，若是……唉……无愧也就罢了。”
凤凰摇头，虚淡的身影化作一团白光没入燕五的眉心消失不见。
“我在哪里？”黑暗中，思维变得迟钝的燕五问道。
然而，他并不能回答自己，而这里也没有别人能够回答他的问题。
“爸爸……不要打我啊爸爸……”
突然，熟悉的声音响起，紧接着燕五感觉眼前亮了起来，那是一个有些破旧逼仄的客厅，一个小男孩正在被摁在茶几上，一个中年男人脸色狰狞，拿扫把当做棍子，使劲打在男孩的屁股上。
“别叫爸爸，你个野种，就你也想当我的儿子？你好狠的心，你弟弟摔了，你就看着，我叫你看，叫你看！”中年人打着还不解气，还不断咒骂着，咬牙切齿，满含深仇大恨。
“爸爸……”
终于，不知道是喊累了，还是因为疼痛麻痹了他的神经，小男孩的脸色变得苍白，嘴唇开合间只有微弱的声音。
“九根，别打了，别打了……”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中年女人见情况不对，拉住了燕九根，“再打出人命了，这小杂种死了也就算了，我们可不能因为他摊上事儿！”
“妈妈……”小男孩看着满脸恶毒的女人，希冀地喊了一声，然后昏迷了过去。
“那……是我！”燕五看着眼前的一幕，颤巍巍伸出手，走上前想要摸摸小男孩稚嫩的脸。
但是，不等他触摸到，燕九根就狠狠一把拽起，就像提死猪一样提着小男孩走入了一个卧室，将小男孩扔在了床上。
眼看着小男孩落在床上，中年女人露出嫌弃之色：“床单都弄脏了！”
“嗨，等他好了让他自己洗！”燕九根满不在乎道，转而脸色变得和蔼，“对了老婆，咱儿子睡了？”
“嗯，睡下了，摔得不轻，哭得可伤心了。”燕九根的老婆也是满脸宠溺，看向了某个房间。
“要不咱们还是把这个野种送回去吧，看着碍眼。”再次看向敞开房门的卧室，还有躺在床上生死不知的小男孩，燕九根的神色变得冷冽且厌恶。
“你傻啊，现在是刚失业，有这个野种在咱们才能领到更多的补助，而且这小东西还能干活儿，留在这儿也吃不了多少，反倒是给我省了些麻烦，再等等吧，等你找到好的工作……”
咚咚咚……
“九根，怎么又打孩子了？”一个老婆婆顶着一张满是褶皱的脸，迎着燕九根的目光，有些不忿道，“虽然不是亲生的，也不能往死里打啊，小心我告你虐待儿童！”
“哪有的事儿啊张婆婆，这小子偷家里钱，被我发现了害死不承认。我这也是为他好，长了记性，以后长大了才不会危害社会嘛。”燕九根闻言讪讪一笑，旋即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行了，我打也打了，该安慰下，慧珍在做饭呢，您要不改天来？”
“九根，我看这孩子不像是胡作非为的坏孩子，你可不能乱来啊，实在是不想养在家里了就送回去，我们也懂你们的心情……”张婆婆苦口婆心地说说道。
“行了，我会考虑的，不过养一个是养，养两个也是养，暂时还真舍不得这小家伙，如果真的照顾不过来我们会考虑的……”燕九根敷衍几句，然后将房门紧紧关上。
“这死老婆子，就爱多管闲事……”看燕九根关上门，他老婆慧珍满脸不忿地嘟囔道，“我们家困难了也不见她帮帮忙，整天就知道说三道四的，老不死的真不省心！”
“爸爸，妈妈……”燕五走上前，本复杂的情绪都消失了，看了看房间当中那小小的，静静躺在床上的身影，再看向这两个嘴脸丑陋的人，他笑了起来，低声说道，“我真的很想你们啊……”
……
时光剪影，转瞬即过，很快时间就来到了小燕五十一岁的时候，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白毛——白毛腹黑水……”
弟弟正在当着一家人的面背诵诗歌，稚嫩的声音清脆却又充满了喜感，燕五听着卡壳的诗歌，拖地的动作顿了顿，而后看着弟弟眨了眨眼睛。
“哇……”可能是被燕五刺激了，也可能是他脸上的伤痕吓到了弟弟，弟弟看着喜欢自己的哥哥竟然哭了起来。
“嗯？”燕九根夫妻见状，嫌弃地看了一眼燕五，赶忙安慰自家的宝贝。
然而，小小的燕六顺指着燕五，嚅嗫道：“哥哥……哥哥……”
看着小六顺心疼的目光，燕五感觉心中一暖，冲着他笑了笑，然后继续埋头开始拖地。
但是，事情显然并没有就此结束。
砰！
燕五被突如其来的巨力踹飞出去两米，直直撞在了客厅的电视机上面，因为承受巨力偏移的头颅正好撞在了电视机屏幕正中，使得屏幕碎裂，如蜘蛛网般的裂痕由正中蔓延。
“啊！”
燕九根怒了：“野种，你个小杂种，你发什么疯？为什么要打坏我家电视？我弄死你！啊……”
燕九根就像是一个因为承受了过度迫害而疯狂的人，对着燕五一阵拳打脚踢，口中不断冒出污言秽语，完全没有顾及到他只是一个十一岁的孩子，更没有意思到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愤然一脚而造成的后果，一切罪责都落在了小燕五的头上。
燕五看着，静静看着，再次回顾这段时光，他的心绪异常平静，只是看着“爸爸”虐待“儿子”，眼底没有丝毫波澜。
因为，他知道结局。
夜深了，小燕五因为没有吃晚饭，饥肠辘辘的他从床上爬了起来，走到了厨房当中，想要为自己弄点吃的。
虽然他会做饭，但是在即将点燃煤气灶的时候他犹豫了。这么晚，如果开火，一定会被“爸妈”发现的。
那样，他不但没得吃，而且少不了一顿“教训”。
所以，最终他悻悻然放开了手，从锅里找来了剩余的米饭，悄咪咪弄了些，然后来到楼道大吃特吃。
只是他没有注意到，煤气灶并没有关好，煤气正一点点往外泄漏。
过了不知道多久，小燕五终于将最后的米饭吞入口中，然后强装心满意足露出微笑。他的笑容仍旧是那样灿烂，只是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不然一定会更好看的。
抹了抹嘴巴，捧着大碗，小燕五并没有回到房子内的心思。这一刻，他感觉到了久违的宁静，他想就这样沉沉睡去，再也醒不过来。
但是……
轰——
一声爆裂声响起，紧接着是整栋居民楼突然响起的尖叫声，小燕五迷迷糊糊醒过来，看着慌乱的人群，看着那些状态形容各异的 ，他的眼中满是茫然。
过了很久，终于，被吓傻了的小燕五被带到了警局当中问话。
然后……
听完小燕五的话，警察大多都没有了探究这个案件的欲望，将之定性为意外。
为什么？
因为这家人的人品太差，虽然燕五所说的只是冰山一角，但是办案的警官都是经历了磨炼的，眼光老辣。
从燕五透露的讯息就能够得出，这家人品行之恶劣。
以收养孤儿为名，骗取社会补助，而且其间不断虐待儿童，这已经构成了犯罪。
还有，通过社区等途径，通过抹黑，虐待儿童获取同情，非法盈利……
总之，办案警员听完，都将燕九根一家判处死刑了。在调查上面虽然不敢疏漏，但是对于处理这个案件热情是真的很低。
……
“原来，这就是我小时候经历的一切啊……”
燕五看着坐在警局当中小小的身影，眼中有些感慨，也有些复杂。
“呼呼呼……”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一阵冷风袭来，席卷整个警局，其内所有人员眼神茫然，在此刻都陷入了呆滞当中，仿若时间被暂停了般。
“该死，你该死，是你害死了我们……”
燕五有些愕然，看着随着阴风出现的两道虚幻的身影，他眼底闪过一丝迷茫。
时隔久远，但他记得在警局这段时间并没有异常，他只是在确定没有亲属后就被重新送回了孤儿院而已。
但是现在……
为什么燕九根夫妇的鬼魂会出现在警局？而且，看他们的样子是来索命的，这真的会出现在自己的童年吗？真的在自己的童年出现过吗？
燕五有些惊诧地看着，但是他知道，此刻的他只是一个旁观者，他只能静静看着。
“啊……轻点儿，轻点儿……”
突然，走进警局的燕九根夫妇的灵魂顿了顿，若有所感看向警局门口，眼底满是惶恐。
“老实点儿，再敢乱动小心我收拾你！”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不怒自威。
燕五有些奇怪地看向燕九根夫妇，在那个声音出现后，他们像是遇到了天敌般，满脸惶恐。
“不……啊……”
突然，燕九根夫妇像是被放在烈阳下的冰块儿一般，全身上下开始溃烂融化，最终化作一团污泥般的东西，融入地下消失不见。
“警官，警官……”就在燕五疑惑的时候，他看见一个青年被押着走进了警局，其身后是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发出声音的正是这个中年人。
“啊？”警局内所有的警员如梦初醒，听着呼喊声，茫然地看向了门外。
“这个家伙是个小偷，被我发现了还敢持刀行凶，请你们裁决！”中年人说道。
看着中年的模样，燕五始终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再细想，顿时眼底满是不可思议：“师父？！”
此人，细看与陈师傅如出一辙，就像是一个人在不同时间段的样貌。即便旁人通过对比也能够认出来其中区别，这个人就是年轻时候的陈师傅，他燕五的师父！
“你……过来做笔录。”一个年长的警员当先反应过来，拿起纸笔，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在哪里发现这个小偷的，他做了什么……”
“我叫陈将山，是……”随着中年人的回答，燕五彻底确定了，这个人就是自己的师父！
“所以，还是你救了我吗，师父？”看着一脸正气的陈将山，燕五靠近几步，虽然明知此刻的陈将山看不见自己，仍旧深深鞠躬，“谢谢您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