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小厨房
摇院内，沈若玫趴在侯夫人的膝前，玩弄着手里的九连环，侯夫人端坐在榻上，绣着一幅百花图。
穿针引线间，外头的奴才来报说大小姐来了。
听闻大小姐三字，沈若玫的眉头皱了起来，不满的哼了一声，这才慢慢坐了起来。
“她来做什么？”
沈若玫娇嫩的小脸上写满了不满，芳姿的眼神闪过一丝不自然的光芒：“许是因着她那个奴婢的事来的……”
侯夫人闻言也蹙起了眉，本来沈若玫做这事时，她并不知情，后来吃到假燕窝后，见到小女儿一脸的不自然，才知道是她故意为之。
本以为派了张嬷嬷前去，就能镇压住她，顺道清理了她身边的丫鬟，才好再派人手进祥澜苑。
不料这沈若初自己寻来了，侯夫人淡淡道：“让她进来。”
沈若初进门，恭恭敬敬的向侯夫人行了个礼，举手投足间尽是大家闺范。
侯夫人的眼里闪过一丝光，然后淡淡开口：“大丫头这是怎么了？”
她瞥了一眼沈若初身后的几个奴才，明知故问道。
“女儿来此是为了方才夫人燕窝一事，听闻夫人的燕窝被人换成了银耳，而我这奴婢又好巧不巧的经过了厨房。”
沈若玫闻言，已是忍不住开口道：“母亲，定是这刁奴打翻了母亲的燕窝，继而拿了银耳来充当次货！”
沈若初闻言，睫毛一闪：“方才女儿已经问过了，白芷并没有碰到燕窝，但张嬷嬷言之凿凿说只有白芷一人进了厨房，可女儿思来想去，其实，二妹妹身边的芳姿，也碰过这燕窝呢。”
沈若玫的眉心一跳，拍了拍桌子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若初敛眉：“二妹妹，既你认为我身边的奴才心思不干净，所以我特带了白芷过来审问，现如今你身边的芳姿……二妹妹，事情还未下定论，我也怕妹妹身边会出现这种不干净的人，所以还是一起审审为好。”
侯夫人蹙眉，沈若玫如今才十三岁，心思尚浅，做的事情漏洞百出。
如今叫沈若初抓住了矛头，也不知道她该如何应对。
侯夫人有意考考沈若玫如何应对，便不失公允地开口道：“有理，芳姿，你说说你可曾偷换了我的燕窝？”
“我……我没有，夫人明鉴。”
芳姿从沈若玫后头钻了出来，跪在地上低头回话。
“你胡说，芳姿是我身边的人，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不过是一盏燕窝，我房中有的是，若是我自己的人打翻了燕窝，我自会奉上更好的！”
沈若玫睁着圆圆的眼睛，怒视着沈若初，后者则是淡淡一笑，并不把沈若玫的话放在心上。
“夫人明鉴，白芷自烧完了水以后，便使唤小厮送来我房中，几个小厮皆是见证，也就是说，白芷唯一可能接触到燕窝的时候，便是在厨房之时。”
侯夫人有些惊讶于她的宠辱不惊，摆弄摆弄了手上的玉珠：“继续说。”
“女儿好奇，方才问过了张嬷嬷，如何能知晓燕窝是被人打翻了然后才偷换的，竟是夫人的盏盖碎了，那么，只消在府里寻一寻那破碎的盏盖在哪，便能知晓是谁偷换了燕窝。”
侯夫人的眼皮一掀，这才开始拿正眼打量起了沈若初。
她心下思索，沈若初好条理。
先是拿小厮做人证，证实了白芷除了厨房便是来往祥澜苑的路上。
而芳姿则是去了厨房又来往了扶摇院，知晓盏盖在哪里碎了，便能知晓是两个丫头其中哪一个动的手脚。
“请夫人明查，女儿方才先请张嬷嬷去了厨房查看，并无碎盏盖渣，现如今，只要查查是来扶摇院的路上还是去祥澜苑的路上有碎渣便可知晓。”
侯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芳姿，素手一挥，下头的一等奴婢摇曳便下去了。
“慢着，李嬷嬷，你也同摇曳一起去。”
侯夫人冷笑一声：“大丫头还信不过母亲？”
沈若初低头：“女儿不敢。”
虽然嘴上说着不敢，但却并没有让李嬷嬷回来的意思。
侯夫人冷哼一声：“去。”
不过片刻，摇曳便带着李嬷嬷回来了，并且，她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摇曳行了个礼后，瞥了一眼沈若玫，然后从手上递过一片碎盏片。
“这是……在来扶摇院的路上寻到的……”
侯夫人此时很想去骂自家那个不成器的笨女儿，但碍于这么多人在此，她不得不掩下情绪。
“芳姿！”
芳姿的身子一抖，这……这怎么可能！
“母亲！芳姿她……”
侯夫人一个眼刀向沈若玫射去，示意她闭嘴。
“芳姿，实话实说，是否是你打翻了我的燕窝，看在你照顾玫儿多年的份上，我给你一个机会，不要逼我用刑。”
芳姿眼里满是不可思议，但她清楚，此事自己必定不得善终，物证于此，大小姐又言之凿凿为白芷开脱。
夫人方才说，给自己一个机会，她应当此时揽下所有，切莫连累了二小姐才是。
于是，芳姿咬了咬牙：“对不起夫人，对不起二小姐，奴婢一时失手……见那燕窝名贵，便换了银耳来充次，还想……嫁祸给白芷，求夫人原谅奴婢一时猪油蒙了心！”
侯夫人满意的点点头，很欣赏她的上道，三言两语间便把自家女儿摘了出去。
饶是沈若玫年纪再小，此时也看出了事情的不对劲，于是眼含热泪道：“芳姿，你怎可做出这样的事，枉我如此信任你！”
沈若初心下发凉，冷眼看着这母女二人你来我往。
“母亲，既如此，这样黑心的丫鬟，实在不该留在二妹妹房中。”
侯夫人眼皮一抬，这沈若初是要打自己的主意，拿张嬷嬷的话来堵自己，威胁自己严惩芳姿。
可惜，沈若初算错了，她身为一府主母，怎会被她三言两语而牵制。
自以为看穿了沈若初的心思，侯夫人冷哼一声：“芳姿是玫儿房里的人，又是家生子，严惩不妥，但芳姿毕竟做错了，就罚她三个月例银，下不为例。”
沈若初在心里冷笑，侯夫人这一气呵成，轻描淡写三个月例银算什么。
芳姿这种贴身丫鬟，只怕沈若玫平日里赏赐的也够她过活几个月。
但沈若初并不想在此事上计较，毕竟她今日的真正目的，不在于此。
“夫人，还有一事，女儿这几日身子不爽利，白日里多要净身，今日厨房的小鱼懒怠，竟是白芷亲自动的手替我烧水，虽然女儿只是庶出，但传出去……”
身边的一等贴身丫鬟竟然亲自动手烧水给主子净身，这传出去，却是有辱侯府名誉。
原来大户人家的院里的正经主子，都是有小厨房的，除去年纪过小需要跟着母亲的，另开院子的小主子都要配上一个小厨房。
这一来，吃食可以自己院里动手，也不必等着府里小厨房的“大锅饭”。
二来，院里主子冬日的烧水夏日的冰窖也更方便些。
像侯府这样的大户人家，二小姐早早的就在院里立了小厨房，大少爷是夫人亲生的，也早与二姐姐一般有了小厨房。
四少爷五小姐则不过八岁，下养在柳姨娘房里，却也是因为两个小主子的缘故，特地立了小厨房在柳姨娘的香云院那。
六少爷和七小姐不过三岁，便还没有开厨房。
而沈若初已经十五岁了，却还是倚着府里的厨房过吃食。
她平日从未提起，安安稳稳这些年来，侯夫人早把此事忘记了。
思及此，侯夫人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但只是一瞬间，她又展开了笑颜：“好丫头，是母亲疏忽了，竟混忘了，你这丫头也不提醒提醒母亲！”
沈若初莞尔一笑：“夫人事忙，女儿不敢拿这些小事来烦扰夫人，但近日多有不便……”
“这算什么事，明日，明日把你西间收拾出来，母亲给你立小厨房。”
“是，那若没有什么事，女儿先告退了。”
沈若初见侯夫人淡淡点头，目的达成，也不拖延，立刻便起身离开了。
回到了祥澜苑，沈若初拉了拉白芷的袖子：“去把夫人要给我立小厨房的事情宣扬出去。”
白芷顿了一下：“啊？”
沈若初推了推她：“去吧。”
她便是要告诉大家，她长到十五岁，在院里竟是连自己的厨房都没有。
反观二小姐三少爷，未满十岁便有了自己的小厨房。
这下，侯夫人的贤名，怕是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了。
交代完事情以后，沈若初便领着李嬷嬷到西间，盘算着在哪放置小厨房，小厨房的人手也要多加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