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五城兵马司
太医院这样平静的日子一直持续到黄锦的到来。
黄锦代表圣天子温言询问了夏言身体的情况，得知其“病情”大为好转后，心中也暗舒了一口气。
而夏言被圣天子的体贴挂念感动的热泪盈眶，不过当他得知殷子昂不过是被陛下逐出了京师，打发回家乡养老，心中也略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
即便他现在贵为内阁大臣，也不敢违背圣意，做出忤逆陛下之举！
天子近臣自然需以陛下喜好为中心，不敢有丝毫怠慢，这是他们的荣幸，也是他们的悲哀。
自古伴君如伴虎，一将功成万骨枯！
如今他夏言于朝堂之上毫无势力，连个同盟之人都没有，因此只有跟紧圣天子的步伐，彻底站位天子近臣！
如若他敢倒戈相向，违背圣意，第一个被清算的就是他这个内阁大学士！
黄锦与夏言二人同为天子近臣，心中都抱着交好对方的心思，自然是相谈甚欢，完全没有朝堂之上文臣集团与宦官集团之间的那般深仇大恨。
片刻后，言笑晏晏的黄锦突然疑惑地出言问道:“为何太医院招了两个浑身缠满细布的下人？”
“看着怪吓人的，方才咱家突然见到，还真是被吓了一跳！”
“这事儿你可得跟薛己好好说说，病患哪能经得起吓啊！”
夏言心中好笑不已，急忙向黄锦解释了整个事情的经过，以免他出手干预了自己的一番良苦用心。
黄锦听完夏言的详细叙述，得知了这样的隐情后也是苦笑不得，他没想到这个两个打扫庭院的“细布怪人”竟然是两位侯爷！
张太后那两个为非作歹的弟弟张鹤龄与张延龄！
即便知道了隐情，黄锦也不准备插手干预此事，以免引火烧身。
身处内宫，已经颇有权势的黄锦自然清楚张太后身后的恐怖能量，也曾多次耳闻她暗中给这两兄弟偷偷擦的屁股！
有这么一尊大神在，黄锦不愿横生事端，闭口不再谈及此事。
两人畅谈了一番后都有些腻歪了，于是黄锦识趣地起身告辞，转身离去。
不过片刻后却是来到了薛己房中，二人密谈了良久，之后黄锦才返回皇宫禀报陛下。
与夏言比起来，王府故旧薛己更值得他黄锦信任，况且凡事不能听信一人之言！
比如这夏言伤口早已愈合，却始终赖在太医院不走，这安得是何居心啊？
身为朱厚的第一近臣，黄锦自然凡事都以朱厚为中心，为朱厚权衡利弊。
现在得知夏言这些行为，他只想迅速回宫禀报天子，请陛下定夺。
黄锦恭恭敬敬地回禀完后，便肃立一旁，等待朱厚下达旨意。
房中沉默了良久，朱厚才淡淡开口道:“下旨申饬夏言，让他滚回内阁去！”
“堂堂内阁大学士，不思精忠报国，躲在太医院养老，成何体统！”
“至于张鹤龄与张延龄，去唤来吧！”
对于这俩奇葩兄弟，朱厚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是好。
那日张太后设局将他骗了过去，亲眼目睹了她将这两兄弟打掉了半条命，情急之下也随意承诺了会留给他们兄弟二人一个善终。
但如此一来，被他俩迫害的百姓岂不是会死不瞑目？
他们的冤屈该由谁去伸张正义？
恶人还需恶人磨！
仅仅如夏言般让他们扫扫地是不行的，得想个办法让他们赎罪！
但是这俩兄弟除了会为非作歹，嚣张跋扈外，还能干什么？
堂堂大明天家外戚，侯爵之身，却如同市井流氓般流里流气的！
真要随了张太后的心意将他二人放入朝堂，还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
满朝文武不得被他二人气死！
据说二人已经被夏言恐吓得不行，言行举止也收敛了许多，老老实实地在太医院打扫庭院，倒是令人有些意外。
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朱厚想将二人丢进锦衣卫或者京师三大营中，不过认真思考后还是作罢。
毕竟他二人是张太后的底线，如若真个在执行锦衣卫的任务时出了什么意外，到时候这位太后的疯狂报复，这是谁都承受不住的！
锦衣卫不适合，京师三大营同样不合适。
如今三大营在王守仁和郭勋的强化训练下已经逐渐有模有样了，基于他二人治军的严苛，基本上做到了令行禁止的地步，颇有成效。
而张鹤龄与张延龄这俩奇葩都是四十岁的人了，又常年被酒色掏空了身体，丢进去怕是过不了多久人就没了。
朝堂之上不行，军队里面同样不行，朱厚顿时觉得头疼无比，这俩兄弟怎就如此烦人！
他很是想将之一刀砍了算了！
当真是可恨之极，人见人厌啊！
对了，人见人厌！
朱厚脑海中突然划过了一道亮光，想起了后世当真是人见人厌的城管大队！
其主要职责原本是贯彻落实国家政策，治理和维护城市管理秩序，可以说是与百姓接触最近的“地方执法者”！
但逐渐演变为驱逐无良商贩，以及检查各类许可证。
后世因为经常爆发的城管与商贩的矛盾冲突，甚至不乏流血事件，这群执法者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成为人见人厌的存在。
以至于有网友借用西汉名将陈汤的名言:“借我三千虎贲复我浩荡中华”！
将其修改为“借我三千城管，复我浩荡中华”！
调侃某些“暴力执法”的城管人员。
加之某些不良媒体的恶意炒作，导致城管人员一直是政府执法群体中被黑的最惨的那一拨人。
其实在朱厚看来，问题关键不在于他们，而在于双方的情绪，心平气和的劝解远胜过暴力冲突。
现在大明京师如同城管大队的机构就是五城兵马司了，负责京师巡捕盗贼，疏理街道沟渠及囚犯、火禁等事的衙门。
这大明的城管衙门初设时职权颇重，凡京城内外，各画境而分领之，境内有游民、奸民则逮治。若车驾亲郊，则率夫里供事！
京师街区凡有水火盗贼，及人家细故之或须闻之官者，皆可一呼即应，救火、巡夜，清廉为政，不取分文，可以说是深得民心！
但随着时局黑暗，朝廷贪腐之风盛行，积弊日久的五城兵马司也逐渐流于形式，甚至与盗贼同流合污，渐渐不得人心，沦为了后世“城管大队”般的存在，如今成为了众多勋戚子弟的冒领俸禄之地！
而这恰恰就是张鹤龄两兄弟的用武之地！
京师最多的人是什么？
权贵！
京师最为非作歹的混混是什么身份？
官二代以及勋二代！
但是真要论起嚣张跋扈，没有谁能比张鹤龄二人更加猖狂！
因为这些二代们的后台没有谁能比得过张太后！
而且张鹤两兄弟表面上看似呆头呆脑，实则精明无比，将他们扔去整饬五城兵马司个小地方倒也不失为一个神来之笔！
而五城兵马司是五个衙门的合称，即东南西北中五个兵马指挥司，他二人每人去做一个正六品的兵马指挥倒也不算辱没了其侯爵身份。
依制，凡亲、郡王妃父无官者，亲王的岳父授兵马指挥，郡王的岳父授副指挥，但不管事，仅仅挂名。
相当于这个地方本就是给他们这些外戚子弟留着领取俸禄津贴的！
而五城兵马司隶属于兵部，由王琼管辖，所以朱厚也不怕他二人闹出太大的乱子。
其实朱厚更想他二人犯下不可饶恕的过错！
这样他也有理由好好拾掇拾掇这两个丧尽天良的王八蛋，到时候张太后也说不出一个不字！
毕竟他们是“扶不起的阿斗”，朱厚也无奈，只能挥泪斩马谡了！
在朱厚沉思的过程中，黄锦已经从太医院领回了张鹤龄二人。
不过兄弟二人此时已经换上了正式的官服，毕竟是前去面圣，谁也不敢衣冠不整，先前身上缠着的细布早已不见了踪影。
张鹤龄一进门便噗通一声跪在了朱厚面前，泪流满面地哽咽出言道:“臣叩谢陛下救命之恩！”
说完便拉着同样跪在地上的张延龄，一起不停叩头。
他们心中此时极为惶恐不安，那日夏言的话可是真正吓到了他们。
这位圣天子早就知道了他们自己做的好事！
这位圣天子在隐忍不发，等待着机会！
而今天黄锦的到来，传唤自己兄弟二人前去面圣，意味着什么？
陛下要对我们动手了！
张鹤龄现在只能期盼这位圣天子会顾忌张太后的颜面，不会直接砍了他们的脑袋！
朱厚被这俩货欺软怕硬的模样恶心得不行，上前各自踹了一脚，怒斥道:“给朕擦干眼泪，滚起来说话！”
“皇伯母雍容华贵，温良贤淑，怎么会有你们这两个不成器的弟弟！”
朱厚没想到的是，他这一脚却给陷入绝望的兄弟二人带来了希望！
谁都知道这位圣天子喜欢踹人！
但他踹的都是亲近之人！
如黄锦、王左、朱宸等人更是被他踹习惯了！
这说明陛下并不是对他们起了杀心！
他们这条小命今日算是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