懵懵懂懂我是谁
老郑家添了一口子!
这个消息在张家屯子炸开,就像水面丢下一块1982斤的大石头。轰动效应不亚于一场小型地震。
老郑家七个儿子,最大的郑大头41岁,看上去像71的,和他老爹郑老旺像兄弟俩,而且还是哥哥。
最小的郑大强才十八岁刚刚成年,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一米八三的个子,在地里干农活是张家屯最壮实手艺最好的一个仔,十里八乡的大姑娘都盯着他,恨不得马上嫁到老郑家。
包括刚刚成年的老六郑大憨,老郑家有六房媳妇,但是除了郑大头一开始生了两个女儿,其他不管是刚刚进门的老六家的李梅子,还是进门十几年的老二家谢芬娥,都是一无所出。
原因很简单,连着三年旱,七年涝,刚刚的好了点,北方的鞑子又来了,烧杀抢掠,弄得鸡飞狗跳的,自然就不敢生孩子了。
倒是郑老旺的婆子孙老婆子,竟然老蚌怀珠,竟然又有了。
以至于郑老旺的损友钱来万摸着老旺光秃秃的脑壳说:“旺哥,看着你脑壳也不壮啊,咋个也是绿油油的呢。哎说说找谁帮忙的,咱哥俩这么不错,当时咋就没想到兄弟呢?太不够意思了。”
郑老旺脱下破草鞋就抽:“你个王八驴球球滴!老子生个娃儿还要人帮忙?你龟儿子和咱从小玩到大,不晓得老子的本事,顶风尿三尺,老子八十了还能造一炕娃子呢!不信让你家大琴子来试试,明年一准让你当爹!”
说实在的,郑老旺比他二小子郑大蔫还壮,除了没有头发,背不驼,腰不弯,两个眼睛炯炯有神。
据说这是从小练武的效果。
郑老旺是师从舅舅孟伟光,孟伟光是贴山靠刘从云的三弟子,一手贴山靠打遍远近无敌手,从小就教给郑老旺贴山靠,倒是几个孩子,孙婆子舍不得让孩子吃苦,而且这几十年不是旱灾就是涝,吃都吃不饱,那还有精力练武。
孙老婆子是二月二生的,原本预产期是正月十五左右,谁知道一直没动静,大家还以为是怀孕期间吃的不好,孩子没有发育好。拖到二月二凌晨就发动了。
饶是孙婆子生了七个孩子,也疼的呼天抢地的。
吓得堂屋里一群孩子惶惶不安,有建议马上去请医生的,有建议烧香拜佛的,都让郑老旺压下了:“别吵了!你宋姨是远近闻名的接生婆,一定没事的!”
话音刚落,轰!轰!山摇地动,房梁上的尘土簌簌掉下来,就连唯一一盏挂在柱子上的油灯也啪嚓一下摔到地上,灯光晃了晃,灭了。
爹!爹!地龙翻身了!!!还是大头知道的多,马上让大家往外跑。
郑老旺大喊:“大头你让你弟弟们都出去!我去看看你娘怎么样了。”
轰隆隆!张家屯子后面的黑熊岭坍塌了。迸溅的碎石子崩的屯子的土围墙都塌了。外围的一棵柿子树都被拦腰打断,凄凄惨惨的歪倒在地。
村子的里正郑瘸子敲着一面破锣沿着大街从村西跑到东,让大家跑到村南的打麦场上躲避。
轰隆隆!杨小五家的破土房首先趴窝,连带着一段石头砌的院墙也坍塌了,就像连锁反应一样,石拴根家的,刘小狗家的,凡是土房都最先垮塌。
接着就是石头房子,很快整个屯子能看到完好的房屋就不多了。
郑老旺急赤白脸的跑到卧室,也顾不得什么老风俗男人不准进产房了,抓着宋二姐的肩膀就问:“大姐,娃子生下来没有?”
宋二姐衣服都湿透了,摇摇头抱怨:“你家这老幺可真邪性!老宋干了四十年接生婆,就没有见过这样的娃娃。我看这是要命鬼托生的。这是要大妹子的命啊!”
话音刚落,一声闷哼,一团血糊糊的肉团子滚过来。
郑老旺吓得一跳,抬手要打。宋二姐一把抱起来,拎着小脚丫对着屁股就是一巴掌。
哇~~!随着一声嘹亮的哭声,头顶卡啦啦一个霹雳,把石拴根家的大枣树劈开了,呼呼燃烧起来。
但是很快就被大雨浇灭。
这是两年来的第一场雨!
避难的人顾不得淋得水湿,兴奋的在雨地里欢呼雀跃。今年的秧苗终于有救了!最起码可以吃顿饱饭了。
然而他们高兴的过头了。
大雨下了一天一夜,到第二天早上还淅淅沥沥的不肯止歇,低洼处都存满了水,几个大一点的水坝子都满满当当的溢了出来。
很久未见的蛤蟆吵坑黑日白天的叫,此起彼伏的。
事后统计,张家屯垮塌二百多间房屋,许多人家的粮食,牲畜,鸡鸭都被埋到了废墟里。
所幸人没有受伤的,就是下雨的时候,郑瘸子一不留神跌了一大跤。把脚踝崴了,需要静养几天。
但是这时候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家家本来就没有多少余粮,这么一闹就更困难了。
整个张家屯子,没有倒塌的就郑老旺一家,就连大地主魏文才的青砖房子都被掀翻了两间厢房,一间正房。
所以人们都认为是他家这个八娃子有福气罩着。
不然为什么左邻右舍所有的房子都塌了,偏偏他家坚持不倒?
这娃子就是脾气不好,俗话说的佞杠头!左邻右舍天天听到他在嚎,吃不饱要嚎,尿了拉了要嚎,生气了要嚎,高兴了更要嚎。
而且这家伙嚎的还和别人不一样。
这小子声音大,中气足,一哭起来还没完没了。
属于那种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
别人哭起来最难听的是鬼哭狼嚎,他却是山摇地动!他一哭整个屯子都能听到。
偏偏孙婆子还是郑老旺都不敢拍他一下。
一是舍不得。
这是老儿子,老来得子心疼的了不得。
二来这小子颇有些古怪,用宋二姐的话说:这娃子是带着意识来的,一定没喝孟婆汤。你看他看人的眼光,古灵精怪的。
有一种洞悉一切的意味在里面。
最古怪的是这小子出生后的第二天,因为没奶吃哭的稀里哗啦的,疼的孙婆子直抹眼泪。
郑大强心疼娘,就去山上溜达,寻思着抓只野鸡野兔什么的,最不济找两个鹌鹑蛋也行。
从上午踅摸到下午,野果子倒是采了两兜子,鸡毛也没找到一根。
郑大强就下到山下的柳树洇,这是个大水坑,足有十几亩大小,周围山上的山洪都最后注入这里。
大鱼没有,但是在水边可以看到成群结队的小鱼到处都是。
大部分都是白鲢,少数的柳条鱼,西瓜片,偶尔见到两条黑鱼。
捉鱼的都是小孩子,在水边挖一个水坑,引水进去,等鱼游进去就堵住口子,再把坑里的水舀干。
与其说是捉鱼,更像是在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