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阋墙之怨
荆二选定的地方，正是荆家的府邸处平地。
荆家历代长者都是代国重臣，为代国殚精竭虑。后人得以享此殊荣，也是理所当然。
慕容信和赵姬正在往那平地上走。遥望雕塑画廊，栩栩如生，相比之前街上所见更显气派。荆二让二人先逛逛游览，他去准备训练器物。
“名门望族，怎么会起如此贱名？”
慕容信喃喃问道。他并不了解这种大的世家情况。这方面赵姬倒是要比他懂得多。
赵姬也摇头不知，有时贵族子弟出生体弱，可能会起贱名来护身，但那也绝不可能让外人所知晓。
如今在代国难以脱身，赵姬有些歉意。
毕竟给赵国写书信来回也要许久，这段时间恐怕只能指着荆家二公子活着。
想到如此，她又不禁问向慕容信。
“你有把握么？”
慕容信耸耸肩，他自己心里也没有数。
“我连自己的修炼都够呛理解，何谈教他？”
听到此话，赵姬难免惊讶。
虽说慕容信曜星之体她早已耳闻，但但凡修炼者，都要通晓经脉，了解炼气法门。
慕容信境界极高，却完全没有与此境界相匹配的见识。
见赵姬神色中满是担，慕容信又解释道。
“不过他的拳脚就有问题，我自小在军营长大，战阵杀法，军中拳法，以及我慕容氏剑法与炼气并无直接影响，倒是可以教授。”
“只是两人的天赋相差甚大，恐怕荆二难以击败荆大，届时我多设障碍困难，让他知难而退便是。”
谈话之间，二人又绕回了荆二布置场地之处。荆二说是去准备，实际只是把兵器都拿出来而已。
慕容信也心中忐忑，但也只能如此。
先以苦练触动其心智，再用打击破其信心。暂且不提炼气，只用体修就让他知难而退，那目的也就达到了。
人虽然是万物之灵，但生命实在是太过短暂。作为修炼的存在，生命的时间越短，天赋对修炼的占比也就越大。
正因此，慕容信才不对荆二抱有任何希望。。
见荆二摩拳擦掌，慕容信并不打算给他什么好脸色。
看着丢了一地的兵器，自己剑术在行，其他却不怎么样。
“先去围着你的府邸跑一圈，热热身。”
慕容信说道，以此稍作拖延。见荆二离开，旋即问向赵姬。
“你的那些护卫是怎么教你本事的？”
“就，最基础的肯定要从动作开始，后面就要对打了。”
慕容信在父亲军营里也是这样，既然如此，那也就这么教吧。自己的武艺若是荆二学了一半，也足够对付一大半人了。
见荆二回来，慕容信清清嗓子。双手一背，开始走起官步。
“习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即便你的炼气境界不敌你哥哥，拳脚也不应吃如此大亏。”
“他一只手就能游刃有余，你难道没有发现么？”
赵姬抿嘴发笑。慕容信明明就比荆二大不过两三岁，如今却显得大了二三十岁一样。
“你的拳脚我看了，花哨有余实在不足，你哥哥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所以你打他只是徒耗气力。”
“而且…”
慕容信抱起那堆兵器放在一旁，接着让荆二站在自己对面。
“打我。”
荆二有些恍惚，并不敢对自己师傅贸然出手，更怕慕容信一招化解把自己打倒在地让他难以动弹。
“嗯？”
慕容信只是那样站着，背手而立。
“赶紧，我不会反击伤你的。”
得到如此承诺，荆二便定力出拳。
但听的呼呼风声，慕容信早已站在他身旁，手中捏一根发绳。届时荆二才注意到，他的束发已经披散开来。
赵姬在不远处看着，这与当初慕容信对付自己的招式一模一样，恐怕下一句话她都能猜到了。
“我能取你发带，我就能取你性命。”
慕容信交还发带，随即拍拍荆二肩膀。
“我不否认拳脚会受你的炼气等阶影响，但至少不能在同等级之间露出破绽，你要是想击败别人，最起码自己要不立于不败之地。”
“所以你拿的这些兵器，至少现在没有用。”
先拳后腿次擒拿，兵器内家五合一。
“若不从最基础的练起，那你会的那些花哨招式只是空中楼阁而已。”
慕容信传授给荆二的，是燕国军中战阵之拳。
慕容氏历代出招电光石火，飒沓流星。荆二不禁看得呆了，即使全力凝视，也感觉有些难以捉摸。
“即使像水般柔和平缓，若是极速也会利如刀刃。”
慕容信出完拳后，背手而立，满脸风轻云淡。
“若是想战胜你哥，你只能从一个方面入手。若是你俩相同方向均衡修炼，你万不可能战胜他。”
慕容信如此说道，这种话虽然让荆二不爽，但事实如此，他也只能听从。
“你哥说过，你们的功法是机密…我不便了解，因此你要自己尝试。”
“好吧…我来试试。”
“速度，力量，距离，你至少要练出一点出彩的，你先自己试试吧。”
说罢，慕容信就动身暂做离开。左右看去，却不见了赵姬，又走几步，只见一双白皙玉腿在树枝旁摇摇晃晃。
“你倒是身手活络，自己就上树了。”
慕容信说道，旋即一跃跳上树，躺在一坚硬树枝之上。
“慕容师傅好大的威风，现在你还是本公主的护卫，怎么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赵姬嘲弄道，慕容信懒得动弹，只是微微扭动伸个懒腰。
“现在钱可是我挣来的，你大公主的吃喝，那都得靠底下那个公子哥给你。”
“哼…”
赵姬哑口无言，只能看向别处。这棵树十分高大，赵姬坐在树杈上甚至能看到庭院里练功的荆二。
荆二着实刻苦，这会已经大汗淋漓。赵姬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不禁又问向慕容信。
“我们这样是不是有点过分…？明知道他不可能打过他哥哥，还要收他的钱当他的师傅。”
慕容信也有些负罪感，但转念一想，似乎也没有那么不适。
“我教他的都是真本事，若是以打倒他哥为目标，没有人能做得到教他。”
“以这种天赋修炼，再过十年，恐怕我都不是荆大的对手了。”
慕容信说着说着稍微起身看向远方，赵姬寻着慕容信眼光看去。一辇车驾缓缓驶来，正往荆府的方向。
“荆二有给荆大告知他拜师了么？这里可是荆府。”
赵姬问道，慕容信倒是没有想到这点，不禁轻轻摇头。
“他最好已经告知了，不然我们在这里岂不成了不速之客。”
荆大从马车中下来，朝府内走去。全然不知一颗不起眼的树上竟有两个人在“监视”着他。
荆大在荆二面前站定，此时荆二正在闭目凝息。全神贯注之时，难以注意到荆大正悄然靠近。
荆二全神贯注，面红耳赤，虽然盘坐却周围隐隐冒出黑光。荆大手捏剑指，正欲一刺，却听见树上有人跃下。
荆大只是一顿，随后仍然一刺荆二。荆二气海翻涌，口吐一片黑血。
慕容信赶来，却已经来不及阻止。一口黑血印在地上，荆二摇摇晃晃，最终仰面躺倒在地。
“这是你弟弟！你何必如此？”
慕容信大喝道。荆大看看那一堆兵器，又看向慕容信。尽管被慕容信诘问，却仍然毫无愧意或歉意。
“你是他什么人？”
荆大反问道，他似乎不想引起什么混乱，并没有让家丁到来。
“他想变得更强，因此拜我为师。”
“什么？”
荆大看了看倒地不起的荆二，冷声问向慕容信，他素来说话平和，而此时却难掩愤怒。
“你就是这么当师傅的？”
“他要走火入魔了！你就在一旁的树上等着么？！”
荆大气急，一把把荆二从地上提起，丢向慕容信。
“他四处拜师，就是为了打败我！”
荆大手指荆二，厉声喝问。
“我们荆家的武学，需要天分！天分！你有吗？！”
“放着别的路不走，你非要走一条已经堵死的路！为什么？！”
“我荆岫只要活一日，就能庇护你一日！我荆岫要是死了，代国也会庇护你！”
荆大愤怒的斥问，仿佛说给荆二听的一般。尽管荆二昏昏沉沉意识模糊。
“好了！先帮帮他…”
慕容信说道，仍然扶着荆二。荆大虽然切齿，但还是往内舍走去。
“随我来。”
一碗清心汤药下去，荆二可算清醒了一些。慕容信荆大等人守在床头，看着他一阵咳嗽后缓缓睁开眼睛。
荆二缓缓的想要起身，赵姬用手巾擦擦他身上的汗水，把他扶起来一点。
“哥，你说的我都听见了。”
没想到荆二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一丝心疼从荆大眼前略过，很快又变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荆大起身，又打算离开。
慕容信也起身，想让荆大再说些什么，却不知怎么开口。
“你既然一定如此，我就堂堂正正的打败你，让你心服口服。”
荆大站在门口，背对荆二说道。
“离代国高手选拔也快了，希望到时候我能在那里看到你，如果你连其他人都打不过，就不要再来找我了。”
说罢，荆大离去。慕容信拍了拍荆二的肩，也打算转身离开。
“今天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等你康复之后，再来找我吧。”
“这几天我每天都会来，你安心修养。”
说罢，慕容信和赵姬起身离去。二人一路无言，只觉得一阵低沉，还有一种隐隐的挫败感。
走到荆府门口，没想到荆大还等在这里，似乎就是刻意等他二人这样。
二人无话可说，本想离开，却被荆大开口止住。
“我知道你的底细。”
慕容信回头看着荆大，荆大接着说道。
“年轻一代的如此用剑高手，不是武当山上的洛亦尘，便是你燕国皇裔慕容信了。”
“那日你一人一剑杀的燕都血流成河，世家高手尽出也只让你下落不明。想不到你居然来了这里。”
慕容信一阵无奈，想不到现在自己已经“恶名远扬”。
“你在燕可是被通缉，不过在这里他们的话基本不管用了。你身旁的这位姑娘我倒是还没有打听出来，但想来也是个不凡之人，举动和见识都不是常人可比的。”
赵姬点点头，索性也说出实情。
“我是赵国的公主，慕容信是受任来保护我出来游历的，赵国接纳了他。”
荆大看了她一眼，躬身施礼。
“代国现在可是多事之秋，我不想你们坏了大事。我清楚我弟弟不可能是我对手，你慕容信应该也清楚。既然我弟弟拜了你们为师，那我也就让他输个心服口服。希望你能保护好他的安全，不要再让他走火入魔了。”
慕容信点头应允，于是荆大转身离去。没走几步，忽地又说道。
“你这种体质着实令人艳羡，但恐怕你自己都未必想的明白怎么修炼，也就别乱指点了。”
“我代国的高手选拔尤为重要，绝不允许任何人捣乱。我弟弟同样也十分重要，绝不能有一点闪失。我荆大就把他拜托给你们了。”
说罢，荆大不再回头，大步离去。
“这人真是奇怪，明明对自己弟弟下手不留情，却在他走火入魔时显得十分着急。”
“如果是为了争夺家主的位置话，荆二死了他不应该后快么？”
赵姬只觉得匪夷所思，慕容信摇摇头，缓步在往回客栈的路上走着。
“他似乎在竭力避免他习武，这里临近秦国，民众应该尚武才对，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