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祸起萧墙
上官府檐下,慕容信持剑而立。这府从门面上看只比薛家大一点,纵深却极广。
此时已经入夜。昨日慕容信回去之后一觉睡到了中午,稍作安顿之后就来了这里。
慕容信心中并没有底,他并不能预见即将要发生什么。似乎发生什么也都说得通。
“老爷有事出去了公子可以在廊外看看花草,稍作歇息。”
下人说道。慕容信微微点头走进府内,这里布局就比薛家要好了许多,很直观的气派宏大宅院,从廊内往厢房处走,廊外花园斗艳,满是慕容信没有见过的品种。
慕容信心中烦闷,并无兴趣欣赏。廊下苦等之时,听见一少女轻声呼唤。
“慕容公子?”
少女声音有些发怯,慕容信循声看去,上官璇正站在不远处。一帘夜色垂下,上官璇白皙的面庞双颊微粉。
“今日是来拜访我爹爹的么?”
“嗯,顺便来看看你怎样了。”
慕容信笑着回答道,听到这回答上官璇不禁更加羞涩。
“你这家伙还是这么会耍嘴皮子”
“入夜这里穿堂风冻人,我带你去一个地方等他吧。”
慕容信心中烦闷不仅是因为等待和之前事情的胡思乱想,自从进入上官府之后就有一阵若隐若现的奇异感觉。
若是平常他根本察觉不到,但最近接触这么多次邪祟,已经让慕容信十分敏感。他现在分不清这是之前的感觉未消散,还是这里
“怎么了?”
上官璇注意到慕容信面色凝重,不禁问道。
“没事”
慕容信轻轻裹紧外衣。
“穿堂风果然挺冷的”
“请随我来。”
两人穿过长廊,在一处厢房前停下。此处环境幽静,花木丛生而不显得繁杂,在如此空旷的地方增添了不少生气。
“这里便是我的厢房。”
上官璇红着脸说道,她走进屋内,拿出一件毯子来。
“披上吧,公子不妨在这等候,这里离爹爹的厢房也很近。”
慕容信点点头,接过毯子披在自己身上。上官璇的厢房自己绝对不可以进,至少现在不能,两人都很清楚这一点。
昨日冬雪还未化完,今日便皓月当空,让那片片残雪明的发亮。慕容信坐在台阶上,上官璇站在他身后,慢慢的她也坐下,坐在他旁边。
那种感觉似乎越来越强烈,慕容信打量周围,这里似乎靠近祠堂,旁边有不少砖瓦和围墙。
“要不是公子,恐怕我就”
上官璇轻声说道,终于鼓足勇气,轻轻歪头靠在慕容信身边。
“举手之劳而已。”
两人一起遥望明月,慕容信无言,体内只觉得有些发热。
慕容信心中一阵发暖,似乎是情感默默从心底升腾,不知是因为动心还是自然的反应。今夜晴朗,星光璀璨。上官璇抬头仰望,不禁感慨。
“这明星倒与你之前衣衫上图案颇为相似…”
慕容信默然,他只知道自己想要保护自己免受伤害时,这图案就会出现。至于为什么,他也不清楚。
“皇族要么永远屈服于世家,要么和世家决一死战。”
上官璇轻声说道,依偎的更近一些。
“你是皇族最偏的一裔,令尊也并没有被参与清算。”
“皇族已经没落,以你的才华,协助我爹爹定能稳固国家,也能…”
上官璇点到为止,并没有再说下去。但一字一句都扎进慕容信的心里。
确实如此。皇族末路,傀儡朝堂,自己父亲远在边疆,这一支也只是最偏远的一支而已。想改变这些困难太多,太难。
但以暴力和阴谋得来的一切,必将在暴力和阴谋中消散。再偏远,终究流的是皇族的血。世家再只手遮天,也有光漏进来。
慕容乂守边,守的是燕国的疆土,不是世家的政权。慕容信若是看不到希望,就不与世家子弟走动;若是看得到希望,那就拼尽一切去争。坚韧不代表顺从,沉寂不等于屈服。志得意满之时,才会露出破绽。
“难。”
慕容信细想许多,心如刀绞。只得回答一句“难”,上官璇的心冷了。慕容信感觉她的身体一紧,接着缓和下来,又慢慢问道。
“我们未来会搏命么?”
“…”
慕容信难以回答,似乎怎么回答都不会令人满意。若是他不是皇族,若是她不是世家……陌生人的恋情结束不过再为陌路,而本应是仇人的二人之间却互生了情愫。
“事情和我无关,为什么我要背他们的债?”
上官璇质问道,慕容信不敢看她的脸。怕看见红颜梨花带雨,更怕直面这两伤的问题。
“你是读过书的人,你不应该不明白…”
慕容信低声说道,只感觉上官璇在自己肩上轻轻抽噎,进而又问道。
“你来找我爹爹,到底想做什么?”
“他请我来,我就来了。”
上官璇不禁破涕为笑。慕容信没说什么,只是静静坐着。上官璇也不再说话,二人只是静坐,享受着短暂的平静。
与此同时。祠堂地下,帝后正把玩着手中的一团猩红。
“死于非命,流血而死,穿肤之痛,对失察的怨恨…”
“真是上好的怨气啊。”
帝后不禁感叹,随后一握捏碎,怨气随着手掌脉络进入肌肤,阵阵力量潮水般涌来,让她不禁舒展一下身体。
“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上官恒。”
上官恒恭敬的站在一旁,躬身施礼。
“只可惜没有杀了薛权,让慕容信救了…”
帝后冷哼一声,她从棺中走出,素手一挥便让周围暗淡火把燃起幽兰火光。
“你就这么看得起慕容信?”
“我会给你们源源不断的力量,何必让一个还是皇族的外人来给你们打下手…”
“变数确实存在,但我不会让你们自己创造变数。”
说话之间,帝后已经站在上官恒面前。上官恒身躯高大,可在略显娇小的帝后面前气场却差了一大截。
帝后身后缓缓飘出一个虚影,恐怖的威压竟让上官恒无法控制的跪倒在地。
“我给了你们力量,你们用这些力量变成了权力,金钱,美色等你们想要的一切。”
“但是如果你们不按我说的办,我就会收回这些力量,再把你们清除,最后回到我母亲身边等待下一次机会。”
帝后冷声说道,上官恒已经汗流满面。
“慕容信确实是一大威胁…只是他向来避免做出任何对自己不利的事情,北方边境由其父镇守,若是事出混乱,那些混沌的魂灵…”
上官恒说道,帝后见此也不再压迫他,而是起身走回棺内。
“他已经和我斗了这两次,肯定会对我的力量有所感知。”
“而且,他已经自己送上门了。”
上官恒如梦初醒,立马起身。
“他已经来了?”
“对,祭天出了这种事,皇帝肯定极为重视。”
“只要他察觉到我的存在,就一定会想办法接近我,我可以把很小一部分能量附着他身上——足够你们察觉了。”
“把事情嫁祸在他身上,明白吧?”
“在下明白。”
上官恒告退,走出祠堂,正见到正在低头踱步的慕容信。
慕容信本就不安,上官璇的一番话让他更加苦闷。上官璇仍然坐在台阶上,满眼都是慕容信。
走过长廊,上官恒安顿上官璇回屋休息,随后看向慕容信。
“慕容公子,久等了。”
“不碍事。”
慕容信行礼答道。
“请随我来。”
二人一路无言,走进迎客主厅。上官恒伸手示意慕容信坐在另一边,慕容信答谢坐下。现在大厅已经没有多少人,唯有蜡烛还在金镶的圆台上灼灼发亮。
二人各怀鬼胎,倒在沉默中显得尴尬。仆人送上茶水,上官恒托起茶盘,慢慢开口。
“那日多谢你救了我女儿…后来那些被袭击的人大多都痛苦死去。”
慕容信不禁摇头叹息。
“事出突然,到底还是我们失察所致。”
“不过我们会追查到底的,也请上官家主支持。”
上官恒低声笑笑,把茶盘放回桌上。
“那日城郊纵火一事,追查的怎么样了?”
这老狐狸,慕容信心中暗想。现在基本可以确定是他做了手脚,到现在却一句都不曾说漏。
慕容信稍稍斟酌,要是上官恒问起这事,说无事发生会害了林世堂。
“林都尉发现了一块上面写着‘薛’字的牌子,拿此去找了薛权。但是很多商户和仓库因为是经过薛家的审核,所以都有写着‘薛’的牌子,线索因此断了。”
上官恒沉默不语,轻轻呷茶。
“皇帝年幼,我担心他有些事情处理不好啊”
“我们世家之所以做到如今,并非贪权,而是有神灵庇佑”
上官恒说的这些,慕容信并没有回应,只是轻轻喝茶。
“世事自有分晓。”
慕容信如此回答,随后把茶盏放到桌子上,凝视着上官恒的眼睛,烛光之下目光如炬。
“邪祟一事我和林都尉会尽力调查,到时一定会给各位一个答复。”
“上官大人不必感到担忧,天色已晚,在下先回去了。”
“恕不远送。”
慕容信起身告退,上官恒望着他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夜幕之中。
“他到底会不会去查看呢”
“总之无论如何帝后大人都要我除掉慕容信,明日就要安排世家子弟计划围杀了。”
偌大的上官府灯光也慢慢熄灭,慕容信站在檐上,此等高处可以牢牢把握上官府的动向。
和上官璇在一起时,慕容信也注意到了她的厢房周围的布置。慕容信在檐上疾走,借助功法白虹贯日和凝气的跳跃可以让自己迅速找到有类似结构的墙垣。片刻之间就翻越至上官璇厢房门前。
上官璇心中苦涩,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而窗外慕容信也没注意到她,慕容信屏息凝神,果然有邪祟藏于此处。慕容信循着感应上前,终于在上官家祠堂前停下。
“想不到有邪祟居然藏于此处”
慕容信喃喃道,想进去查看却发现祠堂已经上锁。若是砸开锁势必会惊动家丁。慕容信再次屏息感应,只感觉阵阵寒意从地底而来。
“嗯?”
“难道地下有东西?”
慕容信脚为下青石地砖,此等材质用自己的剑即可砸穿。慕容信抽出“横江”,对着一块石板猛刺。“横江”直接刺入石板,从中间裂成两半。
慕容信掰开石板,手摸向泥土。
“这泥土怎么如此寒冷”
月光一流,慕容信竟发现手中泥土是血红色!但他无暇顾及,轻轻挖开一块,下面便是一条通道。
“想不到这里竟有一条地道我先掩盖证据,到时再议。”
慕容信把石板放回,翘起墙角一块石板铺上,然后把破损的在边缘补好,随后快步离去。
上官恒在楼上窗处冷眼旁观,看到慕容信离去才把“气”从眼处驱散。走到那处,上官恒不禁冷笑。
“慕容信果然来了”
“既然如此,明日他必死无疑!”
“独孤悔,上官两兄妹,我都可以为战,低阶高手更是不计其数”
“你火速拟好书信,让他们明日一早就来,不得有误!”
上官恒对着手下仆人冷声说道,却被上官璇听了完全。
慕容信从那旁越过时,上官璇辗转反侧,也注意到了他。本以为是小贼。就想悄悄跟过去一看究竟,却不想听见此事。
上官璇跑回屋,把自己裹在被子里。
如此安排之下,慕容信必死无疑。可是她她既然读过诗书,一定明白礼义。慕容信救过自己的命,自己却
可若是救他,他是从此之后低调做事,还是
上官璇辗转反侧,月光清冷,逐渐透过淡蓝色窗帘。仿佛慕容信的背影,随着月光渐行渐远。
“从此之后,他不要再回来了!我也不再想他!”
上官璇狠狠喃喃自语,随后稍微穿戴衣装,便毫不犹豫的走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