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暗的童年(3)
是不是每一个被逼近绝境的人都会爆发出自己潜意识里面自救的本能。对于那时还不满十岁的丁潇潇,她唯一能活下去的办法就是装成一个哑巴。她不知道是自己有着很高的表演天赋,还是死去至亲冥冥中的佑护,她竟然成功的骗过了丁一树和刘春花那对心狠手辣的夫妻。可也只是让他们信以为是自己下的药有了作用,仅此而已。刘春花那样的女人怎么会容得下家里多张嘴吃饭呢?再加上丁潇潇在她眼里又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她就更加的肆无忌惮了。于是,丁潇潇开始了她那悲惨的童年生活。
自从那场雪过后,天气变得更加的寒冷了。丁潇潇的脚上生了冻疮,白天冻疮被鞋子磨得疼痛不止,晚上睡觉时冻疮一受热就会变得奇痒无比。丁潇潇每次都会用力的去抓脚上的冻疮,冻疮被抓破了,刺痒的感觉消失了。丁潇潇以为自己又一次的战胜了“困难”,可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就通过脚上的神经传进了大脑,抓破了冻疮的表面渗出了丝丝的血水。丁潇潇疼得小声的哭出了声!
“潇潇,你怎么了?”方菊被丁潇潇的哭声吵醒了。其实,丁潇潇刚刚在被窝里抓脚上的冻疮时。被窝里就一阵一阵的灌风,冷气进了被窝将本就没怎么睡着的方菊给冻醒了!
方菊没有听到回答的声音,蓦然才想起。丁潇潇那次嗓子不舒服之后,就说不出话了!想到这,忙起身就着昏黄的灯往丁潇潇坐着的地方看去。
丁潇潇见方菊起了身,忙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脚!做着吸气的动作!
“我看看。”方菊边说着边拿起了丁潇潇的脚!
“这个孩子,冻疮不能抓破的。明天你还要穿袜子,还要穿鞋子。破了皮一个晚上哪里能长好呀?”方菊的语气有生气也有心疼。
丁潇潇用力的抽回了自己的脚,坐直了身体两个胳膊搬起自己的腿,用力的将脚往自己嘴的地方靠去!小心的吹着已经破了皮的地方,这样才会让自己从火辣辣的疼痛中得以缓解。也不搭理身边的方菊自顾自的重复着吸气呼气的动作,冻疮上破了的皮,随着她吸气呼气的动作一上一下。丁潇潇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歇了下,向后仰了仰头,努力的将眼泪留在眼眶里!
“唉!”方菊叹了口气,又无奈的摇了摇头。穿上拖鞋,在床头的柜子里拿了支药膏,转身递给了丁潇潇。
“擦点眼药膏吧!”方菊边递给丁潇潇边说道。
丁潇潇没有接过方菊手里药膏,倔强的摇了摇头!
方菊见此也并没有强求,只是将药膏放在了丁潇潇的身边。盖上被子被子,后背朝着丁潇潇睡了下去,过了很久也没有再说一句话。就在丁潇潇以为她睡着的时候,方菊突然开口说起了话。
“潇潇,我知道你肯定很恨我。其实,我也恨我自己。本来我也想早点和我姐去团圆,可是现在老天爷将你送到了我的身边,我想把你照顾的自己有能力保护自己了,我也就可以放心的去和我的姐姐见面了!”
丁潇潇虽然看不见方菊的表情,可是从她微微颤动的后背和略带哽咽的语气。她想方菊肯定是哭了的!
丁潇潇拿起身边的药膏,拧开了盖子。小心翼翼的将挤出来的药膏擦在了破了皮的地方,药膏刚碰到破了皮的皮肤。一阵钻心的疼痛差点让丁潇潇叫出了声!
夜就在丁潇潇的疼痛中过去了,天亮了,丁潇潇早早就起了床。冻疮的地方比起昨晚好了一些,不再向外渗着血水了。丁潇潇用一张卫生纸小心的包住了冻疮,然后小心的套上袜子,穿上又冷又硬的鞋子。
烧火做饭,丁潇潇在方菊的手把手的教导下学会了很多。为了不挨刘春花的打骂,丁潇潇必须得学会,还得做好。熬好了一锅的稀饭,又馏了点方菊前些日子教她一起包的包子。这早饭算是按照刘春花的前天晚上的旨意给做好了!
做好了早饭,丁潇潇一刻都没有耽误,又去堂屋里面的楼梯踏步旁边的房间将刘春花交代的她们三口的换洗衣服给抱了出来,放进了一个大盆里。接上水,拿着洗衣粉,蹲在地上洗了起来。刘春花特意交代要在她起床前洗好,晾好。丁潇潇洗的很吃力,冬天换洗下来的衣服有毛衣还有袄子,在水里泡上会就因为吸水而会变得很重。丁潇潇只好用尽自己全部的力气,一件又一件的洗着。那一双瘦骨嶙峋的小手早已被冻的发紫,可她来不及顾上这些,她只想快点洗完,在刘春花起床之前!
不知什么时候起床的方菊站在屋门口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她很想去帮着做些什么。可是她知道,她不能也不可以。因为丁潇潇要想在这个家里活下去,只能靠她自己。方菊知道自己的身体,她帮的了丁潇潇一时,可是她帮不了一世。
丁潇潇终于在刘春花起床前将所有的她前天晚上交代的活都干完了。终于可以歇上一会了,低头时才发现脚上的鞋湿了一大片,估计是洗衣服时不小心弄湿的。干活的时候没有觉得冷,歇下来脚上不知是冻的还是昨晚抓破冻疮的地方一阵阵的疼了起来!
丁潇潇看着自己脚上湿掉的鞋子,动了动自己被动的麻木的脚指头,又是一阵肉被拉扯的钻心的疼痛传来。她想着要不要将脚上的鞋子换掉,可是一想到自己仅有的几双鞋子里,只有脚上这双稍微能在这个寒冷的冬天里给自己的脚带来一丝的温暖。可是不换,脚又冻的不行。就在丁潇潇犹豫的时候,一声“小要饭的”吓得她身体猛地抖了一下。是刘春花的大嗓门,可是丁潇潇却并没有见到她人,她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方菊,却还是没有见到声音的主人刘春花。原来刘春花从堂屋的楼梯下来,还没有出堂屋的门。她在经过楼梯下房间时见到了掉在地上的袜子,那应该是丁潇潇将衣服拿出去时,不小心掉下的。本就因为丁一树没有给她生活费而心情不佳的她,顿时像个被点着的煤气罐一般。
“小要饭的,你是哑巴了又不是瞎了,袜子掉了都看不见吗?”
在等丁潇潇确认声音是从身后传来,并转身的时候。刘春花已经一手拿着捡起的袜子,一只手已经在丁潇潇的脸上留下了一个巴掌印。
丁潇潇被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了个重心不稳,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刘春花顺势将手里的袜子狠狠砸在了她的脸上,“再有下次,你就把洗袜子的水给我喝了。”刘春花说罢扭着她那肥硕的屁股去了厨房。
方菊见刘春花去了厨房后,小跑着来到了丁潇潇的身旁。扶起了地上的丁潇潇,给她拍了拍裤子上的尘土。
“先将袜子洗了去吧!”方菊一手拿着袜子,一手牵起了丁潇潇。
丁潇潇挣脱开了方菊的手,又用力的从方菊的手里将袜子夺了过去,气呼呼的去打水洗了起来。留下方菊呆愣在原地,一时竟也有些慌了神。思索了片刻方菊想为丁潇潇做些什么,她直直的走进了厨房。
只一会,还没有将袜子洗好的丁潇潇就听见刘春花的那怒吼的骂声从厨房里传了出来。
“你是在教我吗?在教我做事,对吗?”
“我就叫她小要饭的,怎么不对吗?”
“我告诉你,下次在帮她说一句话,你也跟着一起滚蛋。”
许是方菊的声音太小,丁潇潇没有听见方菊具体说了什么?但是听刘春花的骂声中,她猜一定是方菊替她说话了。可是丁潇潇并不打算领她的情,她只是觉得方菊是自作自受罢了!
“刘春花,一大早的你鬼叫个什么?”二楼的窗户被打开了,丁一树探出脑袋往楼下喊道。
正在厨房里的刘春花听见了后,压低了声音对方菊不知又说了什么之后走到了厨房门口仰着脖子对着 楼上丁一树的方向说道:“我和娘交代一下家里的事,不是说要去铝厂待上几天吗?”
“那你声音就不能小点吗?娘耳朵又不聋。”丁一树说完就重重的关上了窗户。
刘春花收回仰起来的大脑袋,目光迎上了站在不远处洗袜子的丁潇潇。突然抬起胳膊用手狠狠地指了指丁潇潇。又狠狠地吐了口唾沫!才转身回到了厨房。
丁潇潇不是太懂刘春花用手指她的意思,但是她清楚刘春花用手指她的原因。洗好袜子的丁潇潇,看见刘春花进了堂屋去了二楼。就走进了厨房,厨房里方菊坐在灶台后面的一个矮脚的凳子上,一言不发的看着灶台的一角。见到丁潇潇走了进来,方菊向她招了招手,又用手拍了拍身旁的空凳子,示意她过来坐下。
丁潇潇本想转身出去,她说不清是在生谁的气,又好像在她心里生着刘春花和方菊两个人的气。可是当她看见方菊脸上那委屈而又自责的表情时,还是没有狠下心离开,有些不情愿的走在了方菊的身边。
方菊见到丁潇潇走过来时,眼神里闪过一丝的欣喜。待丁潇潇在身边的小凳子上坐下后,方菊心疼的伸手摸了摸丁潇潇有些肿起来的半边脸,想说些什么,只是话还没有开口,眼泪就先流了出来。
“一定很疼吧!”方菊的喉咙里发出略带沙哑的声音。
丁潇潇面无表情的看着方菊,她死死的盯着方菊的眼睛。她试图透过方菊的眼睛去看清她内心的想法,她有些看不懂眼前这个自称是奶奶妹妹的老人。方菊被丁潇潇看的有些不自在,收回了自己放在丁潇潇脸上的手,有些慌乱的躲避着丁潇潇看过来的眼神。
“潇潇,你的鞋子都湿了,走吧,去南屋,换下来趁着今天有太阳一会就可以晒干了。”方菊见躲不开丁潇潇的眼神,索性就站起身来,想带着丁潇潇去换鞋子,缓解下两个人之间突然变的尴尬的气氛。
丁潇潇这次没有躲闪,任由方菊牵着她走向了睡觉的南屋。
进屋后,方菊吃力的将丁潇潇抱坐在了床沿上。她则是弯着腰低着头脱下丁潇潇脚上已经湿了一半的鞋子,鞋子被脱了下来。丁潇潇脚上冻疮位置的血渗透了她缠着的卫生纸冒了出来,鲜红的血衬着丁潇潇那骨筋分明的脚越发的惨白。方菊小心地将脚上的卫生纸轻轻的扯掉,尽管她很轻很小心可是冻疮破掉的地方,那一小块的卫生纸已经深深的嵌进了肉里,被血肉泡成了一团纸屑。方菊还想用手指甲将肉里的纸屑捏出,被丁潇潇用手给阻止了。疼,很疼。疼的她身上一阵一阵的冒着冷汗。
方菊见状放下了丁潇潇的脚,又去拿起她昨晚给丁潇潇抹的药膏。在冻疮破了的地方涂上了厚厚的一层,丁潇潇忍痛看了眼,只见那刚涂上的药膏被鲜血又浸湿了一团糟。
那努力压抑的泪水终究还是再也没有忍住,正在低头给丁潇潇脱另外一只鞋子方菊,突然感觉自己的头皮上有水滴下来的感觉。疑惑的抬起头望去,见到了正在大颗大颗掉眼泪的丁潇潇,急忙心疼的用自己的袖口去擦丁潇潇脸上的泪水。丁潇潇看见方菊用自己的袖口给她擦眼泪哭的更凶了,她想奶奶了,因为奶奶每次也会这样帮自己擦眼泪。方菊见丁潇潇哭的更厉害了,以为是自己不小心弄疼她了,变得有些手足无措的起来。
“啪”的一声,房门被人用力的踹开了。方菊和丁潇潇被着突如其来的声响属实是吓得不轻,只是没有刘春花的怒吼,只有个小男孩双手叉腰瞪着眼睛看着屋里的两个人。
方菊见门外的来人不是刘春花,明显的长出了一口气。略带责怪的对门外站着的小男孩说道:“浩然,你怎么用脚踹门呀?”
“我就踹门了,哼,妈妈说家里来了个要饭的,和你住在一个屋里。马上我就要跟着爸爸妈妈去铝厂待上几天,妈妈说让我过来看看要饭的长什么样?”小男孩依旧双手叉着腰斜着眼睛看着丁潇潇说道。
“你才是要饭的,你全家都是。”丁潇潇知道丁浩然口中要饭的说的是她,她在心里狠狠地骂着,双手也不自觉的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浩然,不可以这么没有礼貌。”方菊提高了声音说道
“哼!我要告诉妈妈,你竟然帮着这个要饭的骂我。”丁浩然说罢,气鼓鼓的扭头就消失在了门口。
方菊快步走到门口想拦住丁浩然,可是,丁浩然走的太快了。方菊有些沮丧的回到了屋里,她和丁潇潇都知道即将等待她们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