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去而复返
这场花灯展只是单纯的展示，河上放灯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个小环节，但虞姝还是不可避免的联想到了生者悼念死者的河灯。
她飘在满是河灯的水里，就像漂流在通往地府的黄泉。
太宁静了，太美丽了，也许没有比现在更好的离开时机了。
希望尸体能飘远一点，不会打扰到花灯展。
虞姝半醒半梦，迷迷糊糊。
她好像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坐在一个高高的台子上，四周悬空而黑暗，鲜花与星光围绕在她膝下，伸手可以抓住一颗星，里面的倒影是她去过的地方。
她去过的地方太多了，有些她自己也记不太清，这时候正好拿在手里回顾。
虞姝像搜寻遗失的宝藏一样，放了又抓，一颗颗看。
和记忆里不一样的地方是，记忆里只有风景，但星光里的风景还有她。
她的背影，侧影，或小小的影子，美景配美人，看着非常赏心悦目。
有人轻轻把手放在她肩上，下巴放在右肩，和她一起看。
“你过的开心吗？”
虞姝老老实实道：“开心。”
“我的荣幸。”
虞姝不知道她玩的开心为什么会涉及到身后之人的荣幸，她想回头看，被手蒙住眼睛。
“你对这个世界不满意吗？”
“满意。”
“那为什么落水不求救？”
虞姝处于有问必答，非常诚实的迷糊状态，她平和道：“因为时机恰好，河灯非常美，在这个最美的时候死掉正好。”
身后之人沉默着，轻轻叹气：“我以为……你只是单纯的喜静，性子平淡悠然，我看着你，等你玩够了也许会给我一个机会。”
他喃喃自语道：“但你怎么能无所谓到生死都不在乎。”
虞姝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我在乎的，我也怕死，但是我死后会去往下一个世界，别担心。”
“但，你死了，留在这个世界的人怎么办？”
虞姝拉着身后之人的手，想拉开：“所以我才能躲就躲，以前就不喜欢麻烦，现在更是不能。”
“他们都不明白，不值得在我身上浪费精力。我死了他们不会知道，慢慢的会忘了我的。”
身后之人语带偏执：“不，你值得最好的。”
“不明白的是你。”
星光绕着虞姝，拖尾缠上了她，她能感受到被束缚了。
虞姝身子一抖：“你要把我栓起来吗？”
蒙着她眼睛的手放开：“我给了你自由，你却不肯给我一点希望，你休想从这个世界离开，你不可能从我身边逃走。”
即使是这种状态，一种完蛋了的淡淡忧愁还是涌上虞姝心头。
她回过头去，看到身后微微俯身的宋愧，沉默又优雅，安静的像个甘愿站在阴影守护的骑士。
“我不想再被关起来了。”她对他道。
宋愧沉默片刻，握着她的手单膝跪下：“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我是从孤儿院走出来的私生子，我是个跟踪和偷窥的变态，但你不能这样对我。”
虞姝困惑：“哪里，是我配不上你，你放开我。”
“你怎么对我都好，只求你别死。”
虞姝叹口气：“好吧。”
她轻易答应了，宋愧不可置信。
他想，这应该是梦，梦里怎么样都行，什么事都会发生，这不过是幻想。
但幻想也好，如他所想，满足一下他的奢望。
“谢谢，请一定记住。”
梦醒了。
虞姝当然不可能记住，这是系统功能设定的。
但她的潜意识会帮她记住，也不算完全食言。
宋愧从病床上抬起头，回想刚才的那个梦，看着病床上脸色苍白的人。
“如果是真的就好了。”
“落水救起来的很及时，医治也很及时，你本来早就该醒了，医生说你没有求生意志。”
“你不在乎对吗？”
“那他们呢？”
虞姝恢复意识的时候，觉得有些晕，好像刚才做了个梦。
记不清内容了，但似乎是个宁静美丽的梦。
【检测到能量，自检中……】
【任务1已完成，完成任务2已取消，本世界已结束，确认后即将前往下一个世界。】
【功能“梦境”存在使用记录，使用时间10分钟前，使用对象宋愧。】
【是否前往下一个世界？】
虞姝：“等等，刚才梦境又被使用了？宋愧？他为什么会突然入梦。”
她不记得梦境的内容了，如果记得她应该能知道为什么。
她心情有些复杂：“你收到的能量是他的吗？他……”
虞姝对宋愧的印象还是半年前，他干脆利落的带她逃开修罗场，给她安排车钱和机票离开。
她突然想起失去意识前，自己听到过一个落水声，是宋愧？
【是的，宿主改变了他身上的剧情线，产生的能量寄托在了您身上。】
【同时也是结算节点到了，跨世界结算时系统必将苏醒，一旦结算将收获任务能量。】
虞姝：“任务二怎么是取消了，我不是完成了吗？”
【宿主并没有死亡，此时正处于失去意识状态，任务二完成一半，经计算，在本世界额外收获的能量足以支持离开本世界，任务二没有继续完成的必要。】
【结算确认后在本世界即可死亡，脱离本世界，是否脱离？】
等等……虞姝不知为何有些犹豫。
面前弹出两个选项，一个是【否】，另一个还是【否】。
虞姝：……？
虞姝：“你的选项有点抽象，能告诉我原因吗？”
【经系统检测，直接离开并不是最优解，是否查看系统建议？】
“说。”
【本世界仍有其他与宿主有关的能量可以轻松获取，建议在本世界停留一段时间。】
“我以为炮灰系统会急于前往下一个世界。”
【系统向能量看齐。】
“你这个不管事的死机系统，反正麻烦都是我的，你睡多久都没关系，反正不关你的事是吧？”
【系统忠实计算更优解。】
“我要是留下来了，以后怎么离开，还是横死街头吗？”
【直接在心里默念三遍“结算本世界”，唤出弹窗后选择确认，系统将强制苏醒进入结算状态，确认结算后即可离开。】
下一次只要“心念一动”就可以离开了啊，那回去即使被关小黑屋了也不怕。
虞姝心里有些空落落的，似乎在那个世界留下了麻烦，如果直接离开她心中有愧，她想她该回去。
系统是这么说的。
宋愧，他救了自己，他也是这么希望的。
只要她愿意回头，所有人都会满意的。
她呢，她自己满意吗？
虞姝觉得应该是满意的，她这半年过得很快乐，这是宋愧送给她的时光。
“取消结算，返回世界。”
【明智的选择。】
一阵微微眩晕，虞姝闻到消毒水的味道，迷蒙睁眼，眼前有好几道人影。
最先看到的是宋愧，他神色憔悴，看到她苏醒眼中爆发出极大的惊喜，上来握住她的手：“你醒了！”
有人把他扒拉到一边甩开，语气不好：“别碰她！她现在这样都是你的错！”
“如果不是你把妹妹从我们身边带走，她怎么会差点醒不过来！”
“虞姝，别离开了好不好？”
“以后我会更耐心的，我不该急，你是被他们吓跑的是吗？安静，你们都给我出去！”
“我们的婚礼就差你了，呜呜呜。”
虞姝被吵得一阵头晕眼花，还有一种绝望：“你们怎么都来了。”
宋愧毫不客气挤开其他人，重新挤进来：“是我联系的。”
“医生说你没有求生欲望，我想带给你一些熟悉的声音。”宋愧扭头道，“好了，她现在醒了，你们快滚。你们不知道虞姝没有你们过得有过开心！”
宋司源还是更稳重，皱着眉把其他人往门外推：“虞姝刚醒，让她安静休息会儿。”
一行人离开，虞姝看着他们的背影，叫了一声：“宋愧？”
宋愧停下脚步，惊喜的折返病床边：“什么？”
其他人微顿，彼此交换了下眼神，还是出去了。
嫉妒，虞姝怎么不叫他们。
虞姝有些犹豫，问道：“我好像做了个梦。”
宋愧一怔。
虞姝：“我记不清了，你是不是还记得，梦里你说了什么吗？”
宋愧低头一笑：“我们可能做了同一个梦？你这么说我都要有些相信死后的世界了。”
他们真的感动了某个神明，让它愿意把虞姝送回他们身边。
虞姝有些怕宋愧在梦里说的是什么小黑屋play，想打听，但宋愧不说。
他道：“我确实也做了一个梦，梦里你对我很好，我们做了一个约定。”
虞姝记得系统说过，梦境里一方会迷糊，稍加引导会做出平时做不出的事。
但，再怎么引导，她也不可能会答应小黑屋play吧？！不可能的吧！
虞姝：害怕，犹疑，瑟瑟发抖。
她陷入沉思，躺着漫无目的的思索，宋愧不催，安静的牵着她的手。
虞姝突然问：“你为什么会那么及时的赶过来？”
“是你把他们叫来的，他们说你把我带走了……你其实是跟着我走了的？”
“为什么？”
宋愧道：“我看到了你，目光便无法再移开。”
虞姝皱着眉，她想到宋愧其实一直跟踪着她，偷窥着她的生活，心情难以言喻。
她也有些心虚，宋愧帮了她很多，让她过得很开心，但一直不远不近站着，好像这样就满足了，而她不知道，甚至差点死在他面前。
虞姝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最后道：“谢谢你的喜欢。”
她缩进被子里，露出一双眼睛看着他，有些羞赧。
宋愧一腔柔情，无比心动。
虞姝很快出院了，她本来就没什么大碍，只是莫名的昏迷不醒让人牵肠挂肚。
她没能继续之前的个人旅游状态，宋愧也许愿意放开她，但其他人坚定的表示绝不。
很奇怪的，反正他们挤在她身边不肯离去，但不再执着于感情。
林清羲外表一派清冷，没有再紧追不舍炙热告白，但他非常喜欢让她打电话给他。
有一天虞姝无意撞见了林清羲一个人在自己的房间里表白。
非常认真，非常期待的对着……电脑？
林清羲紧张：“我喜欢你，你能做我女朋友吗？”
电脑：“真的？可是我不喜欢你，我讨厌你。”
虞姝震惊，电脑发出的居然是她的声音，ai合成音。
难道这就是一个屋檐下也经常打电话的真相，用她的声音素材训练语音ai？
林清羲悲伤：“为什么，你为什么讨厌我！”
电脑：“你太麻烦了，太冲动了，不像宋愧一样能忍半年，他才是真正懂爱的。”
林清羲悲痛：“对不起，我太差劲了！”
虞姝：……
她把门推得更开，敲敲门，看着林清羲手忙脚乱合上电脑，着急要解释。
虞姝有些想笑：“你都训练语音ai了，为什么不让它说点你喜欢听的？”
林清羲小心问：“那我让它说你喜欢我？”
虞姝被他这么一说，突然反应过来，有些害臊，砰一声关门：“谁喜欢你！”
林清羲看着空挡安静下来的房间，叹气：“它要是说你喜欢我，那我怎么忍得住。”
看，人又被他吓跑了。
门突然又打开一点缝，虞姝道：“但我也不讨厌你。”
“不讨厌，不讨厌那不就是喜欢吗？！虞姝她喜欢我！”
虞姝：并没有。
从无意间发现林清羲的小秘密后，虞姝开始有意识的观察别人。
她以为他们的感情是淡了，终于想通了，但后来发现他们是学会私下里培养小爱好，表面上跟她装模作样了。
顾深一个看起来就精英的人，私底下喜欢看兄妹番或剧，越禁忌越爱得深沉他越喜欢，行为逐渐变态，悄悄收集妹妹不要的东西。
虞姝偷偷发现了自己用过的被子衣服和小物品。
她无言的把一些类似内裤的过分东西没收，之后几天都躲着顾深。
陆沐云喜欢画她的画像，画室里满满当当挂着她的画，他甚至偷偷摸摸办了一个只有她的画像的画展！
搞得她的容貌已经成了圈子里众所周知的美人代名词了。
另一个爱好就是虚拟筹备婚礼，每天都在看婚纱，甚至屋子里放了三件婚纱，似乎明天就要结婚了一样。
虞姝比了比，那些婚纱果然是她的尺寸。
宋司源看起来很正常，但虞姝观察了很久才知道他是闷骚。
他在网上建了一个账号，昭告天下说他有女朋友，不说是谁，但粉丝都知道他爱得深沉。
账号是专门秀恩爱的账号，日常就是恋爱脑式发言，整天说女朋友多可爱多漂亮多，让人心动，还有炫富式宠女友。
虞姝把账号发言和日常比对起来，那些甜蜜得不行的男女友日常，是正常相处经过超多滤镜处理后的表述，一个递东西碰到手都能说得好像是十指相扣。
而炫富式宠女友的日常，虞姝真的有些震惊了，一些她以为是碰巧赶上的风景或事情居然是提前安排好的，其中一小部分才会含蓄的送到她手里作为纪念品。
宋愧……她以为宋愧最正常了，他愿意站得那么远诶，就看着她。
后来她才知道他最不正常，他居然在别墅里安监控！
他站得远，但绝对不肯把目光移开，一想到平常都被贪婪的注视着，虞姝简直头皮发麻。
或者说每一个都让她头皮发麻。
身边好多变态，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