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晨光普照
林武帆吃住都是与众人一起，但实在忍受不了他们太吵了。
特别是罗磊和驼鹿两人，话多事多，叽叽喳喳说个没完没了。
牛午归似乎早已经习惯，双手枕着头，微眯着眼，靠在石头上，惬意晒着太阳，时不时向众人瞥一眼，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看着稀稀拉拉的几人，毫无纪律可言，就连卢鸿朗新派来的新兵都变得极其松散懈怠，除了晁进每日都在营地门口站岗，其余人倒像是来度假的一样。
林武帆无奈，便给众人分配了任务，林象和四个受伤的新兵在营帐里养伤，让罗磊去四处溜达瞎逛，收集各种信息，剩下驼鹿、竹竿两人去附近的山里巡逻。
晁进愿意站岗就让他继续站着，如此世界终于安静了下来。
直到傍晚，天色渐黑，罗磊第一个回来，打听到的都是一些八卦消息，没什么意义。
唯一的一条让林武帆感兴趣的信息，是真德没有被杀，据说世子殿下善心大发，将她丢进了树林里自生自灭，留下烈火作为护卫。
以烈火作为护卫，能护住他九成以上的危险，毕竟是入境高手。
若是真正的高手来了，他也护不住蒙绕蚩。
但林武帆相信，想要刺杀他，没那么容易，毕竟蒙绕蚩背后还有一个厉害的师父，或许还有隐藏在暗处的护卫。
直到天色完全黑了下来，驼鹿和竹竿两人才回来，但让林武帆诧异的是，两人脸上黑黑的，似乎被火熏过一样，嘴上红润全是油腻。
当下便耐着性子问道：“你俩去哪巡逻了？”
“队长”
驼鹿话还没说完，林武帆打断道：“你别说，让竹竿说。”
竹竿身型矮墩，斜瞟了一眼驼鹿，然后用伸手抹了抹嘴巴，似乎不知道怎么开口，等着驼鹿提示。
驼鹿刚有动作，林武帆一个眼神瞪了过去，他也只好闭嘴。
“竹竿大哥，说说你们今日都干了什么？”
林武帆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气，循循善诱。
竹竿平日里都很少说话，此刻驼鹿埋着头都不看他，一时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我我们在后山巡逻，刚回来。”
林武帆道：“从上午巡逻到现在，饿了吧？”
竹竿急忙摆手：“不不饿，不饿。”
“哦，那你们吃了什么？”
“就就吃了烤蛇肉、烤山鼠、烤蜈蚣”
他认真一个个数下去，驼鹿单手扶额，已经不好意思再听。
刚说到烤蜈蚣，竹竿便意识到说漏了嘴，张着嘴呆呆望着林武帆，片刻后，又看了看驼鹿，一脸无辜。
随后，驼鹿才一五一十交代，原来二人认为那烤了一半的肉丢了太可惜，便捡了起来，跑到更远的山背面继续烤。
为了惩罚二人，便由他俩站岗，换下晁进。
两人极不情愿，不断向林武帆求情，但林武帆铁了心要惩罚二人，无论如何也不松口。
小队里纪律散乱，他这个队长占一半的责任，另外一半的责任就是驼鹿，必须要好好惩治惩治。
直到第二日清晨，营帐前站岗的驼鹿和竹竿两人还在打着鼾。
朱楠方、胖和尚二人已经赶了回来，得到的消息是一切都很正常。
樊北将人马分散到左右两营，也只是正常的训练，警戒，并没看出有什么大的动作。
林武帆又将牛午归拉到人少的地方，说了当下情况。
牛午归沉吟片刻，便提醒道：“若你是卢鸿朗，你会怎么做？”
林武帆想了想说道：“自然是集齐所有兵力，趁着莲花村最松懈的时候一举攻下。”
牛午归背着手，身型似乎也没有那么佝偻，点了点头：“这是最快最有效的方法，卢鸿朗定然也会这样做。”
但什么时候是莲花村最松懈的时候，肯定不是当下，也不是谈判的时候，而是谈判成功结束之后。
届时双方人员都以为危机解除，放松警惕，那就是蛮兵发动攻击的最佳时机。
想到这，林武帆不由得冒出冷汗，若是真打起来，莲花村十有八九会被一举剿灭。
而他林武帆就是天大罪人。
牛午归嘿嘿一笑：“你急也没用，眼下还有时间，好好想想怎么办。”
林武帆盯着牛午归看了良久，始终猜不透他的身份。
不由得抱起侥幸心理，为什么他就如此笃定，蛮王一定会下令先剿灭这些灾民之后才北上。
牛午归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你小子这是什么眼神？”
“牛先生，你到底是谁？”
牛午归一字一顿，大声道：“小子，记好咯，我叫牛！午！归！”
说罢不再理会林武帆，又挑了一块有太阳晒的位置坐下。
林武帆挨在他身旁坐下。
两人就这样看着朝阳升起。
似乎太过于沉寂，牛午归还是忍不住道：“小子，你与这些灾民非亲非故，为什么总是替他们着想？”
林武帆摇了摇头：“并非我替他们着想，而是我看不得这些苦难，因为我知道，苦难来临，那是何等绝望。”
眼看牛午归沉默不语，林武帆继续说道：“当今天下生存已是艰难至极，若是天下的灾民都死光了，总有一天会轮到你我，我救他们，也是在救我自己。”
牛午归微微点头，但随即又说道：“以你的本事，入境之下几无敌手，这天下大可去得，东边还有诸侯各国，女人美酒，山珍海味多不胜数，逍遥自在岂不快哉，何必要呆在这小小的西南之地？”
林武帆白了他一眼，打趣道：“我倒是想走，但有人要去告发我。”
牛午归一愣，随即哈哈大笑！
自从番大娘死后，在常武营地的一个月里，这个念头都时时出现，反正身无牵挂，带着林象一走了之，游走江湖，可以快意恩仇，也可以潜心修炼，一辈子逍遥快活。
但番大娘岂不白白死了？
这天下还有多少个这样的番大娘，还有多少个林武帆，每当看到这些灾民，就像看到当初的番大娘。
逃避，那是懦夫的行为，这天不亮，那就用火光给他照亮，这地不平，就给他铲平，这朝纲坏了，那就推倒重来。
两世记忆的他或许没有什么特长优点，但绝对忍受不了当下这种剥削和压迫。
当然，这些话不可能对牛午归说，毕竟到现在连他的身份都没搞清楚。
过得片刻，牛午归笑声终于停下，他擦了擦眼角溢出的眼泪，正色道：“天下百姓愚昧无知，大多自私自利，目光短浅，给他们一块土地、一亩薄田就能满足，你救他们，他们却不一定感激你，那岂不显得你也太愚蠢无知？”
林武帆指着那刚刚升起的日头，金光如剑，刺破山间云雾，照到二人身上。
“黑夜终将过去，光明必将来临，每一个为自身争取生存的人都值得尊敬，即便他们无知、愚蠢、贪婪，还请先生不要笑话，因为他们争取来的那一束光明，也会照到你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