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莲花桥上
听到这个声音，秦长老脸色变了变，众人神情各异，纷纷扭头看向门外。
先是一双草鞋跨入屋内，随后露出一个身穿粗布麻衣的身影。
当这人完全走进屋里，才看清是一个年轻男子，墨眉如剑，眸如星辰，虽穿着粗糙，却有一股器宇轩昂的气质。
男子一出现，就像黑夜里的明灯，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慕容雪瑶从他身后钻出，整整比男子矮了一个半头。
“姐姐，师兄来了！”
慕容司月暗暗松了一口气，似乎有了依仗，脸上露出喜色：“师兄！”
男子便是两人师兄，莲花上人的弟子，钟凯歌，他朝着慕容司月微微笑道：“司月师妹，辛苦你了！”
说着往里走去，而慕容雪瑶则来到慕容司月身边，挽着姐姐的手臂。
钟凯歌来到秦长老身旁：“想必大家都已经知道莲花村所面临的危机，要不是师父布置的护山大阵，蛮军早已经攻上山来，这么晚将大家召集来实属无奈，不知各位可有什么好法子？”
他话音落下，吴六指站起来喊道：“和蛮军拼了，干脆今夜就杀下山去，拼个鱼死网破。”
有他带头，众人顿时议论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大多数都是支持他的观点，和蛮军拼命。
但只有钟离歌和夸古尤少数几人反对。
争论半个时辰，也没有一个统一的结果。
钟凯歌抬起双手，示意大家安静：“各位，各位，听我说一句！”
这时，众人才停止争吵。
“我莲花村给十万灾民吃的、住的，是希望大家都能好好活下去，与蛮兵厮杀也是无奈之举，现在却被扣上反贼的帽子，若此时与蛮军拼命，无异于以卵击石，有违莲花村的初衷。”
吴六指站起身道：“难道就让蛮军攻上山来，把我们全杀了不成？”
钟凯歌摇了摇头：“如果继续这样下去，蛮军一定会攻上莲花村，大家必死无疑，如果想要活下去，我这里有两个办法，就看各位如何选择。”
一听到有办法，众人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只有慕容司月、慕容雪瑶、夸古尤三人沉默不说话，因为他们也知道，这只是无奈之举，没办法中的办法。
“说啊，凯歌！”
在众人才催促下，他的脸色也变得不太好：“第一个办法，我会将莲花村的粮食分给大家，大家从后山各自散去，那里有一条小路，蛮军尚未发现，至于能跑多少人，就看各位的命了。”
话音落下，众人就变得沉静下来。
莲花村可不比山匪，山匪人数少，行动迅速，打不过可以跑，蛮军走了又可以回来，若是能打赢，还可以把蛮军反杀了。
但莲花村灾民有十万，以妇孺居多，根本打不赢蛮军，想要跑，可这十万人往哪里跑，目标太大，行动缓慢。
更多的是，在莲花村有吃有睡，谁都不愿意离去。
这些年，收留的灾民越来越多，莲花村的名声也在灾民中传开，渐渐的，这股力量凝聚起来，灾民们为了不受蛮军虐杀而奋起反抗，以至于成了如今局面。
但眼下情况是，不离开莲花村，必死，离开莲花村，只会慢慢饿死，冻死，当然也有可能被蛮军杀死。
秦长老道：“这些年，灾民们好不容易找到一处能生存的地方，要让他们离开，只怕都不会愿意。”
“是啊，离歌，要让大家散去，还不如和蛮兵拼了。”
“现在刚刚入秋，谷栗马上就能收割，若此时离去，什么都没有了。”
吴六指愤而大声道：“蛮军既然说我们是反贼，依我看干脆反了，昭告天下，集有志之士，推翻蛮王。”
“对，反了，推翻蛮王！”
群情立即激奋起来，所有人的意见一致，那就是推翻蛮王。
片刻后，钟离歌摆手，道：“如今蛮军就在山下，远水解不了近渴，来不及了。”
众人又安静下来，苦苦思考解救之法，其中一人道：“离歌，你不是说有两个法子么？另外一个说来听听？”
钟离歌点头：“第二个办法，就是答应那蛮兵要求，从我们之中选出几人，加入蛮军，作为人质北上抗胡。”
秦长老道：“抗击北胡关我们什么事，就该让他们狗咬狗。”
有人附和：“对，狗咬狗！”
众人讨论热闹，慕容司月却一直沉默不语，听到秦长老这话，不禁皱起眉头，要不是莲花村收留他们，哪会落得今天这步田地。
他们自己日子过得好了，就不管其他人死活。
真要是北胡人南下，他们一个都跑不了，哪还有机会在这大言不惭。
若是师兄和他们一样的自私自利，也不会将他们全都救济到莲花村来。
想到这，再也不想听下去，站起身往门外走去。
门外凉风吹来，精神为之一振。
秋夜，小路两旁的草叶挂满了露珠，划过她的亮布裙，划过她雪白的腿，留下一丝丝痕迹。
网格般的田地里，谷栗叶子已经齐腰，只有她一个身影穿梭其中。
村民和灾民早已经入睡，莲花村一片静默，只有淡淡月华洒下。
“林武帆！”
她玉白一样的手指摘下一片谷栗叶，轻轻念了一遍这个名字，随后叹了口气：“我到现在才明白，你娘亲被蛮军所杀，为何还会呆在蛮军里，你所求，早已经不是个人生死，倒是我冤枉你了。”
她来到一座拱桥上，手轻扶着石墩，就这样默默的站着。
石墩上刻有莲花溪三个字，拱桥下水流哗啦啦的流着，不管外面天翻地覆，千万年来，它似乎不曾改变过。
也不知过了多久，月已偏西，他立在桥上，沉默！
拱桥一头忽然有人影慢慢靠近，慕容司月扭头看去，微微有些惊讶：“师兄，你怎么来了？”
钟离歌面带微笑走上拱桥，他的笑容似乎有一种感染力，给人莫名的信心：“众人刚散去，我便来找你了。”
“可是商议出结果了？”
钟离歌摇头，似乎有些沮丧，随后又展开笑脸：“不过，那个叫林武帆的蛮兵说得对，只有以人为质，加入蛮兵，才能保下莲花村，才能保住西南三城二十四地，只是”
他顿了顿道：“只是他一个小小蛮兵，能做主？他的话可信？”
慕容司月沉默，她也不知道是否可信。
钟离歌感叹道：“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竟有胆识想出这种办法。”
慕容司月笑道：“你们很快就能见上。”
“哦？”
钟离歌面带惊喜：“为何？”
“他说两日内会有信使前来，商定此事。”
“好！我很想会一会他，哈哈哈”
看着眼前性情豪放的师兄，慕容司月微微有些担忧：“师兄，时间不多，你可有想好怎么办？”
“想好了，由我去做人质，与蛮军北上。”
慕容司月大惊：“这怎么行？秦长老等人呢？”
见师兄笑而不语，急道：“要不是莲花村收留他们，他们哪有今天，眼下莲花村有难，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钟离歌却是满不在乎的样子，背靠在刻有“桃花溪”三个字的石墩上，仰头望着西沉的月盘。
“司月，从我们接回来第一个灾民开始，我就已经想到了如今结果，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不是么？”
看着张狂不羁的师兄，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