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虚与委蛇
云澜眼眸睁圆，想要移开视线，眼睛却又像被黏住一般，不由自主……
萧璟连翻好几页，画面愈发露骨，云澜只觉脸颊烧起来，浑身血肉似乎变得滚烫，她能清晰听到萧璟粗重的呼吸，以及两人之间逐渐升高的温度。
世界上怎么有如此不守礼节，将欢好之事画出公之于众的笔者？竟如此……
云澜只觉意识飘忽，豁然站起身，转身匆匆往回走，跨过门槛时被绊得踉跄一下，也不甚在意。
“郡主，孤今晚派人去接你，望信守承诺。”
萧璟合上书扬声说，他不敢回身看，捏着书皮的手指白里透红，心跳如雷。
听着身后脚步一顿，随即是凌乱急促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萧璟仰头望着蓝天白云，他从前也不是没看过这类书，与看其他书籍并无多少不同，怎的今日感受如此怪异且不受控制？
半晌萧璟将书收进衣袖，起身离开藏书阁，行至抄手游廊无人处，一阵疾风扫过，暗黑装扮的影卫出现，朝萧璟跪下。
“主子，娘娘被困在摘心殿，那处守卫森严，属下没能成功进去，还打草惊蛇，请主子责罚。”
萧璟看着不远处随风飘摇的藤蔓，一贯玩世不恭的他脸色渐沉，眼中平添几分阴郁狠厉。
“给我守卫换防的时间，其他的先不要轻举妄动，另自己去戒堂领十五鞭。”
“是，谢殿下不杀之恩。”
暗卫上前几步，将一块写画双拼的布帛交给萧璟，随后蜻蜓点水般消失在不远处青松树梢。
“殿下，太子殿下。”
吉福从抄手游廊另一边急急跑来，萧璟眉梢微挑，似是没听到般的往回走，吉福见状脚下动作加快，终于气喘吁吁的赶上太子。
“殿……殿下，陛下急召你入宫。”
萧璟停住脚，微微偏头，从衣袖拿出那本黄皮书扔给吉福，皮笑肉不笑道：“孤叫你找本有趣的书，你找春宫图？拿回去，描十遍。”
“别啊，殿下，老奴对画一窍不通。”
吉福欲哭无泪，他明明是按照太子口味挑选的，怎么就不行了，他还记得太子殿下曾夸过&39;这本书很有趣&39;。
“再嚎，多加五遍。”
吉福瞬间闭嘴，眼神幽怨的目送太子走远。
从应天府到皇宫，萧璟早已整收拾好心情，入秋后天气渐凉，他却还拿着折扇，一步一扇，俊秀面庞再配上周身的混不吝，像个不学无术、流连花丛的公子哥。
勤政殿，萧大咧咧地走进去，礼也不行的便坐到皇帝另一边的蒲团，端起面前事先晾好、温度适宜的茶浅尝一口，笑道：“还是陛下的茶好。”
说着他对上皇帝的眼睛，又喝了一口茶，笑得愈发意味深长，说：“好喝爱喝，多谢陛下。”
皇帝眼睛都没眨，直勾勾盯着萧璟，企图从他那双，历来没个正形的眼眸中，找到一点不同寻常的蛛丝马迹，许久皇帝才移开视线，笑得中气十足。
“也只有你，能在朕面前如此大胆。”
萧璟笑了笑，给皇帝斟茶，不甚在意，“这些特权是陛下所给予，用起来才显得陛下宽厚。”
皇帝斜倚在榻上，细长双眸不时盯着萧璟看，忽然他话锋一转，“璟儿可听过摘心殿？”
萧璟心中一颤，面上无半分波澜，略带疑惑道：“摘心殿？”
他端起茶杯走到窗边，望着不远处池子里圈养的白天鹅，桃花眼中尽是寒冰，语气如常。
“陛下是知道的，我最喜欢金碧辉煌和热闹的地方了，什么摘心殿？听都没听过。”
末了他转头好奇道：“那宫殿好玩吗？回头我去玩玩？”
“不好玩，一废弃宫殿，尘土堆积，或许还有蛇虫鼠蚁，不去也罢！”
皇帝渐渐放下戒心，萧璟从小被他宠得倨傲乖佞，不可能查到那么隐秘的事，且摘心殿之事他安排得极其隐蔽，就连殿外巡查的守卫也不知道殿内住的到底是谁。
基本上除了他自己，根本不可能有人会查到，皇帝对自己培养出来的死士很有信心。
皇帝挥手示意江德清将棋盘端上来，说：“璟儿过来，陪朕来一局。”
萧璟转身坐回蒲团上，瞥一眼桌上残局，笑起来：“陛下急召，不会就是让我来下棋的吧。”
皇帝指着萧璟，对江德清说：“你看看这小子。”
江德清抿唇笑，夸赞道：“陛下，太子殿下跟你亲呐。”
藏于袖中的左手紧紧握拳，他从小最不耐的便是逢场作戏，可这么多年却一直与窃贼皇帝虚与委蛇。
皇帝伸手将黑棋推到萧璟面前，指着棋盘上的残局道：“局方而静，棋圆而动，以法天地，自立此戏，世无解者。”
萧璟手中捏着一颗黑子把玩，盯着棋局细看沉思，半晌哼笑道：“陛下，此局好解，毁局重来便是。”
说着萧璟便要一举毁了棋局，皇帝及时捏住他的手臂，上下滑动几下，似是在检查试探什么。
暗影右臂受伤，想试探他？萧璟嘴唇无声勾起，眸光闪过一丝寒意，孩子脾气道：“不毁便不毁。”
皇帝指着萧璟笑骂：“你个竖子，下棋不毁棋，耍赖非君子所为。”
萧璟不屑：“当君子何用？不如小人自在。”
皇帝眯起眼睛，笑得愈发自在得意，圣武大帝才华横溢、骁勇善战又如何？儿子还不是照样被他养成了废物！
苏扶，你会知道，当初你的选择是错的！
此次皇帝兴致似乎极高，一直到黄昏才放萧璟离开。
走出勤政殿，萧璟面色立刻变得极为冰冷，总有一日，他会杀了狗皇帝去皇陵祭拜父皇。
天空残阳如血，皇宫西南角的摘心殿高耸入云，孤独孑立，无形中染上几分苍凉。
萧璟凝望良久，那里有他牵挂的人。
皇帝已经起疑，今夜想要夜探摘心殿，怕是不能了。
一路出宫直奔太子府，萧璟便将自己锁在书房，任何人不得打扰。
一更刚过，六子驾车接云澜去太子府，刚下车吉福就迎了上来，面色焦急。
“郡主，你快去劝劝殿下吧。”